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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前,賀延霄半夜接到一通醫院打來的電話——

  季櫻自.殺。

  那把水果刀上沾滿鮮紅血跡,若非當時季建豪就在旁邊,說不定她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得知這個消息,賀延霄內心深受震撼,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季櫻活著。

  不管如今什麼關係,他們單方面、雙方面糾纏多年,儘管季櫻做錯事,他依然從心底希望季櫻能夠過得好。

  上次賠付違約金,他雖因為司嫿而故意晾了季櫻幾天,但事實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逼迫季櫻賠款。他只不過是想劃清界限,怎麼一轉眼間血淋漓的現實告訴她,季櫻自.殺?

  人命關天,賀延霄對著好不容易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的季櫻無法做到置之不理。他替季櫻支付醫療費,請來昂貴的護工照顧,然而季櫻唯一想要的還是他。

  看到季櫻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虛弱狀態,像瀕臨死亡祈求最後一絲希望,賀延霄終究還是無法狠下心腸甩手離開。

  工作之外,他去了醫院幾趟。

  每次走進病房,季櫻都會欣喜不已,他在季櫻的眼睛裡看到期盼與等待,就像曾經那個默默守在他身份、任勞任怨等他處理完工作去見她的那個女孩……

  望著季櫻,賀延霄又一次失神。

  他透過一個人懷念另一個人,連自己都為此感到不恥,但他無法控制內心。

  司嫿走後,他的心跟著懸空,再也沒能扎紮實實落回地面。

  「阿延,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好高興。」如今的季櫻就像一張脆弱的紙,稍有不慎就會被撕碎。

  賀延霄沒應聲,也沒有冷言冷語拒絕。

  他想,至少先讓季櫻把身體修養好。

  結果就在季櫻住院一周,即將出院的前一天,季建豪不顧女兒身體病弱,追到醫院病房討要錢財。

  得知此事,賀延霄派了兩個保鏢把季建豪強制帶走,「季櫻,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最後幫你一次。」

  聽說季櫻被送進醫院那天,家裡被季建豪翻遍,可見其品行卑劣,無論改造什麼樣都是危害社會的敗類,監獄才該是那種渣滓的歸屬。

  季櫻睜大眼睛,光彩綻放,等待賀延霄出手相救,把她拉出這可怕的深淵泥潭。但最後,賀延霄做到的只是暫時性剷除圍繞在她身邊吸血的惡魔,依然把她留在恐怖的黑暗中。

  賀延霄再次把季建豪送進監獄,無論季建豪囔著說什麼話他都充耳不聞。

  因此,他錯過一年前的真相。

  賀延霄把這個消息帶去醫院,季櫻坐在病床上捂臉哭泣,許久才平息,「謝謝你,阿延。」

  卸掉一個只會吸血的大累贅,她以後的人生會輕鬆許多。

  望著臉色蒼白的季櫻,賀延霄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明天我就不過來了,回到家後,好好休養吧。」

  季櫻愕然抬頭,豆大的眼淚猝然落下,哭紅的雙眼脹得發酸,幾乎撲在在賀延霄身上,「阿延,做不成情人難道連朋友也不做了嗎?」

  這番姿態可不是朋友該有的行為,知道她還未打消心思,賀延霄決然推開她的手,「季櫻,自重。」

  「自重……呵呵。」季櫻盯著空落落的手,眼神無限悲涼,「失去你,我連命都不想要了。」

  「季櫻,人都要學會向前看。」

  他們註定回不到從前。

  -

  與此同時,賀雲汐發現端倪,稍稍一查便知道哥哥跟季櫻似乎又「打得火熱」,她頓時氣得不行,「奶奶,那個季櫻真是賊心不死!」

  「咳,咳咳——」老人咳嗽著,皺紋縱橫的臉上布滿滄桑歲月,跟一年前都大有變化。

  這一年來身體愈發衰落,最近時常咳嗽,有時候暈厥,過不久又緩過來。

  「奶奶,你別生氣。」賀雲汐替老人拍背順氣。

  老人輕輕擺手,有些使不上力,「不能,不能讓那女人進我們賀家的門。」

  心機深的女人,不能留在孫兒身邊。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季櫻得逞的!」前幾天她在wx上聯繫司嫿,驚喜的是司嫿回復了她。兩個好像闊別多年的朋友,有消息對方會回復,但再也無法像曾經那樣暢所欲言的談心。

  大哥還沒行動,她想把道歉表現的機會留在親哥,所以在對話時,她故意避開分手事件,還算聊得下去。

  哪知道,上次打電話通知哥哥聯繫司嫿沒有回音,到頭來又是這個季櫻搞的鬼!

  為了阻止心機女上位,她親自去醫院跟季櫻對峙,當場揭穿季櫻一年前設下的騙局。

  「哥,你知不知道去年嫿嫿為什麼離開?」

  「就是因為季櫻,她聯合她那賭鬼父親做戲,想以此博取同情欺騙你過去,讓你跟嫿嫿因誤會分別。」

  「要不是她搗亂,嫿嫿怎麼會傷心到獨自逃避?」

  真相被揭穿的時候季櫻拒不肯認,但提到季建豪,她便不再反駁。

  季建豪是什麼性子,誰能給他好處他就聽話,出賣女兒更是分分鐘的事。

  去年她剛回國不久,很倒霉就被季建豪纏上,季建豪向她索要錢財,她頓時心生一計,利用柔弱的姿態激起賀延霄的保護欲,就像當初那樣。

  賀延霄曾親眼見過季建豪虐待她的畫面,印象太深刻,季櫻就在賭,賭他收到求救消息回趕過來救人。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可惜,賀延霄再也沒回頭。

  *

  得知真相,賀延霄才知道自己錯過多少,哪怕司嫿真的跟別人在一起,他也一定要找到她,解釋當初的事!

  所以,他利用幾天時間集中處理完工作,隨後趕去景城。

  司嫿現在的行蹤不難找,只要他有心查,很快就得到線索。他知道司嫿住在這個小區,所以今天一直守株待兔,直到司嫿出現。

  聽不清她在跟誰打電話,賀延霄不想貿然衝上去,只能保持距離悄悄跟隨。司嫿走到電梯口才掛斷電話,於是他看著司嫿進入電梯後,乘旁邊另一部電梯上樓。

  距離越來越近,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正欲出聲,怎料司嫿突然回頭朝他一陣噴灑,睜不開眼。

  他出手拽住,是怕司嫿像當初一樣逃得無影無蹤,卻被她又捶又砸,罵得狗血淋頭。

  現在的司嫿跟印象中那個溫婉乖巧的女孩完全不一樣。

  幾分鐘後,司嫿不得不把賀延霄領進衛生間,讓他自己打開水龍頭清洗。

  眼睛和臉上沾著東西極其不舒服,賀延霄年輕氣盛時跟人打過架流過血,還從來沒被防狼噴霧傷過!這東西代表什麼?他又不是心懷不軌之徒。

  好不容易能正常睜眼看物,賀延霄打量起四周環境。

  衛生間不大,洗手台前擺著部分用品,都是單人使用,沒有男性居住的痕跡。

  思及此,他對司嫿的現狀有了新的了解,司嫿沒有男朋友,或許柯佳雲那女人從一開始就在糊弄他!

  「咚咚。」

  沒過多久,司嫿過來敲門,隔著門催促。

  賀延霄沒應聲,直接伸手拉開衛生間的門,司嫿猝不及防的跟他撞個正著,「你眼睛,沒事吧?」

  「你在關心我?」賀延霄眼中掠過一絲驚喜。

  「……不是。」司嫿嘴角輕撇,掃他一眼,非常之無語,「眼睛瞎了賠不起。」

  要不是看他眼睛睜不開,連這扇門她都不會讓賀延霄踏進一步!

  賀延霄頓感挫敗,醞釀許久,終於喊出她的名字,「嫿嫿。」

  「你來這裡做什麼?」司嫿一臉防備的拉開距離,眼睛裡再沒有從前的柔情蜜意。

  那道冷淡、懷疑的眼神令賀延霄渾身不適,「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你說。」人都找到家門口來了,若是不讓他說,他心裡永遠憋著那口氣,就會再來糾纏,司嫿想趁機斷掉麻煩。

  賀延霄以為她會繼續逃避,結果她直白的反應永遠那麼出乎意料。

  「一年前你生日那天,我很抱歉。」那是司嫿的生日,是她單方面宣布「分手」消息的日子,他一直為此耿耿於懷,「當時你走得太決絕,也不肯等我回來解釋。」

  「沒必要。」被蒙在鼓裡的時候,她能想著賀延霄的好,但真相揭露那刻,她是一分一秒都忍不下去。

  一個惦念著白月光的男朋友,不值得她付出真心。

  「當初的確是我忽略了你,但這一年時間讓我更加徹底看清自己的心。」賀延霄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格外專注,比從前任何一次看她都要用心,「嫿嫿,如果你能跟我回去,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

  後來他換位思考,在現任面前表達出對前任的在意,誰都會吃醋。

  他當初缺的,是一個解釋的機會。

  來景城前,他特意去找秦續學了不少哄人的話。

  司嫿咬了下唇,忍住翻臉的衝動,嘴角彎起假笑,儘量控穩語氣,「賀先生,能不能請你先跟我出來一下。」

  她朝門外走去。

  賀延霄不明所以,邁開腳步跟隨上去,然而當他兩隻腳踏出大門,司嫿轉身回到屋內,反手將門關上。

  這下,她才能隨心所欲說實話,「不管你現在怎麼想,我跟你之間早已經結束,你的解釋我聽到了,原不原諒是我的選擇。」

  「賀延霄,你若真覺得抱歉,就不要再打擾我現在的生活。」隔著門,司嫿呼出一口氣,「還有佳雲,你也不必找她麻煩,我司嫿做的決定,從來不後悔。」

  「以後你別再來。」

  她的態度很直白,也很決絕。

  或許她會傷心會難過,但就是不會後悔。

  「司嫿,開門。」賀延霄臉色不太好看。

  他誠心道歉,吃了閉門羹。

  曾經懂事的女友變得伶俐牙齒,對他冷嘲熱諷,饒是揣著滿腔歉意,也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態度打破。

  他抬手敲門,裡頭傳來司嫿暗諷的聲音,「賀延霄,你堂堂賀氏總裁,應該不至於舔著臉倒追前女友,是吧?」

  「司嫿,你真行!」

  胸膛微微起伏著,蓄積起著火,胳膊僵在半空中,賀延霄最終還是沒有再敲下。

  司嫿了解他,知道說什麼話最能戳他痛處。

  從貓眼中,司嫿望著那道身影,確定賀延霄離開後,她才轉身回客廳。懶懶往柔軟的沙發一靠,司嫿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剛才那場鬧劇。

  在那短短十來分鐘的時間裡,她居然跟斷開聯繫一年的賀延霄面對面談起分手的事情,而她的心……

  手掌貼在胸口,她感受到心跳頻率依然正常。

  她還記得那些無法入眠的夜晚,喪失靈感的恐懼,對未來的迷茫。

  經歷過的事情,她記得清清楚楚,可那時候的感覺卻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她甚至想不起一年前分手的時候,自己揣著怎樣的心情打出那句「分手」消息,拖著行李箱離開櫻園,徹底消失在賀延霄的生活中。

  她沒有忘記過去,只是心境變了,對嗎?

  司嫿在心裡悄悄地反問自己。

  -

  之後兩天,司嫿每次回家路上都會特別留意,生怕賀延霄又突然冒出來。

  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性不大,賀延霄好面子,學不會低三下氣的道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尋她的下落,卻次次「錯過」,不是因為真的找不到,而是在於他內心矛盾。

  放不下是真的,沒那麼用心也是真的。

  對賀延霄來說,忙碌的工作、男人的臉面都比她重要。

  今天難得留在公司加班,回到家時黑色已晚,司嫿上樓後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安靜的走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她停止開門動作,轉身一看,卻是個陌生面孔。

  她記得,她這層樓對面住的是一位老人而非青年男性,許是走錯樓層。

  司嫿默不作聲,想等那人離開,卻見那人徑直朝這邊走來,「這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你是?」司嫿眉頭微蹙,下意識握緊鑰匙。

  「我們真是有緣,花店匆匆一瞥,沒想到住在同一個小區。」男人的步伐很慢,但仍然在前進,兩人之間距離縮短,司嫿背後是關閉的門。

  花店,她想起來的確遇見一個男人,不過她當時並未留意,自然沒記住男人的模樣,換身衣服認不出很正常。

  不對!

  如果真是搭訕,何必一路悄悄跟著她,而且剛才並非同一個電梯,時間相差不大,意味著男人早就確定她居住的樓層。

  或許是她想錯了,賀延霄那天的確跟著她上樓,但依照他那種高傲的脾性,應該不會做出長期尾隨跟蹤的事,賀延霄哪有那個時間?

  那麼她前段時間的第六感來自於……

  看著眼前這個外表斯文的男人,司嫿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司嫿拿著鑰匙在皮包處,裝作無意的打開皮包,手探進去尋找防狼噴霧,在不明危險之前,她不能隨便表露太多情緒。

  「美麗的小姐,不必害怕,我只想是跟你交個朋友。」男人的目光鎖定在她手上,似乎察覺她的意圖。

  司嫿咬緊牙關,不敢輕舉妄動,委婉拒絕,「這位先生,今天時間不早了。」

  那男人好似聽不懂話,抬頭望著走廊頂上監控器,「這兩天小區監控器也壞掉了。」

  一句感嘆似的話,像是故意說給司嫿聽,這男人字裡行間透露的信息都讓她心驚膽戰。

  不管監控是真是假,若真遇到變態,這樣的距離,她求誰都來不及,只能握緊手中的武器與之周旋。

  就在這時候,包里的手機忽然響起,司嫿趕緊拿出來,看到來電人備註更是欣喜。

  她接電話時,餘光掃到前方那人,她開口就跟電話里的人說:「你馬上就到了?嗯,我等你回家。」

  她沒掛電話,故意拿遠手機似的跟那陌生男人說:「不好意思先生,可以請你先離開嗎?我男朋友一會兒就到家,要是看見我跟別人站在家門口,肯定會誤會的。」

  停頓半秒,司嫿特意強調,「我男朋友他脾氣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