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離揚州並不算太遠，單當他們到時，也已經是一月中旬，路上花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兩人剛開始那會自覺地尷尬，有意保持距離談話。
但大概是日子久了，三鮮脫骨魚除了仇恨之外的東西忘性也大，行為越發不覺得尷尬，經常瞎逗趣和動手動腳，整得東璧龍珠簡直有點不厭其煩，那點尷尬也自然而然的消退了。
「不行，二八分，你這官兵，也好意思給我在職業的搶飯碗？」
「一隻耗子，還是不要想著吞大象這樣的事情。」
二人坐在馬車裡，東璧龍珠手裡捏著一張紙，上面全是涉案的人，或者說，全是揚胄的人，其中幾個更是黨爭的有力推動者。
上頭名字寥寥無幾，除卻他們互相鬥爭外，雲托八鮮也送進去了好幾個。
至於為什麼雲托八鮮從來不和他講，大概是怕他直接動手。
只能說，雲托八鮮還是有些迂腐於律法，行事無得從心所欲。
他自覺地枷鎖讓他難受，而雲托八鮮更像是心甘情願的帶上枷鎖，並在枷鎖的限制範圍內不斷努力。
就沖這件事上來說，他和雲托八鮮發生矛盾，其實一直都是遲早的事。
但比起固執的雲托八鮮，更難應付的是現下懷裡這個——
三鮮脫骨魚的眼睛裡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伸著手要去搶他高舉的紙，一隻膝蓋壓在他二腿中的一小處空隙，由於不夠高——東璧龍珠頭一回感到「高」的好處，整個人伏在自己身上，要去夠他的手時，臉上的笑幾乎因為著有些侮辱人的事實而掛不住，他嘴裡念念有詞：「大象？這笑話不好笑，一刀結果不了的那就兩刀……給我！」
雖然眼下面對的是一種奇特的困境，但並不妨礙東璧龍珠因為這件事愉悅，他垂著的左手一把按著三鮮脫骨魚的腦袋，道：「二八分？上頭二十多個人，你要殺十八個？哼，蜉蝣撼樹。」
「你當『千面之影』是給你白睡的？你除了推理之外也就是武功高強了些，還想和我搶業績？」三鮮脫骨魚狠道，臉上的笑容徹底垮了，盯著東璧龍珠那張臉咬牙切齒：「三七。」
他嘴裡說著威脅的話，卻主動讓了步，一手恩威並施玩的半生不熟。
東璧龍珠一開始聽到類似的話，還會皺皺眉頭，如今卻是毫不猶豫反駁了回去道：「是你自己找的我，上頭的那幾個，你見過幾個，你又知道什麼？」
「你又知道了？」三鮮脫骨魚嘖了他一聲，譏諷道：「要不是他們要有地方，去處理他們來歷不明的東西，就不會有那座青樓！」
他就不會淪落至此！
東璧龍珠卻沒有動容，依然不改口：「不行，我六你四，從我身上下去，要進城了。」
三鮮脫骨魚盯著他又看了好些時候，最終負氣的坐到了一旁，不做聲了。
一旁的官兵檢查了二人的身份文書，放了他們進去。
馬車骨碌碌的朝前行去，三鮮脫骨魚好一會才做聲，聲音里慣常帶了笑，只道：「我發過誓，我說『自此開刃，再不回頭』。必親手償還，講沉疴拉到泥里去陪我。」
「國無道，布衣可伐，」東璧龍珠接話道，「但這不是你蜉蝣撼樹的理由。」
三鮮脫骨魚沉默了些許時候，像是想開了，鬆口：「行。」
東璧龍珠舒了口氣，如果這人當真意氣用事，全身而退怕是難事。
卻聽三鮮脫骨魚找補道了一句：「但這樣我很虧啊。」
「你還要跟我講價？」東璧龍珠揉揉眉心，心裡一陣煩躁。
「對，」三鮮脫骨魚不知何時又趴回了他身上，眼睛裡閃爍著精光，他開口道，「你給我親一口，我就答應你，怎麼樣？雙贏。」
東璧龍珠低頭看著使壞的人，嘆了口氣。
三鮮脫骨魚也不強求，攤了攤手安分的坐了回去，一句唐突糊弄完，就抽來了那張紙，研究起上面的人名來。
其實上面挺多他都知道，金陵多寶，他來去多時，自然清楚這裡的官員們住在哪裡，大部分都知道該如何下手，而且按照金陵城的模樣，確實是沒有什麼防備，大概長史家喪事還沒搞完。
總之這種事情，還是越快處理越好。
他正思索著，一個吻忽然輕柔的落在了他眼尾，是比蝴蝶落下還輕的力度，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就像在對他示好。
他猛地扭過頭去，東璧龍珠卻已不看他，而是在紙上圈了近一半的人出來，又將紙遞給他，道：「五五分成。」
三鮮脫骨魚滿意的哼哼了兩聲，點頭應了。
待到入夜，兩身黑影騰躍而出，各奔東西，不時之間戶中傳來慘叫或悲聲，東璧龍珠搜查完書信，又急匆匆的前往下一戶。
雖然下第一刀的時候有些不知所措，但下多了，就麻木了。
想必那些人也是一樣，第一次下刀，不知如何是好，再後來，便熟視無睹了。
可當他到達下一戶的時候，三鮮脫骨魚卻已拎著書信，帶著劃破的衣袖從屋檐上跳了下來，還笑著對他喊了一聲接住我，腳踢蹬幾下，把自己摔進了東璧龍珠的懷裡，帶著右臂的血痕一起撲過去，將書信遞給他，笑嘻嘻的要翻身下來，卻被東璧龍珠擒住了手，眯著眼睛危險問道：「五五分成？」
兩人皆是一身塵土，三鮮脫骨魚嘻嘻笑了兩聲，不作答了。
東璧龍珠拿著審視的目光看著他好一會，這人似乎沒有要說的，便只得嘆了一口氣，將他放下來幫他處理傷口，只覺得世界灰暗。
他心清的像明鏡台似的，只今日那一瞬動作，便已知曉一件事。
栽了。
喜歡上這個人，多可喜，亦或是多可悲？
那又能怎麼辦呢。
三鮮脫骨魚挑著眉毛，沖他丟了個飛吻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既然說了與子同仇……
「你考不考慮……」
三鮮脫骨魚的眼睛夾著光。
「再在這沉疴遍地的大唐，再陪我多待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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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是現代pa，新的故事，算架空世界？好像也不太算，將就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