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芸渾身的汗毛一根根倒豎起來,恨不得像刺蝟一樣能夠把別人扎出血來,這樣才能保護自己。
姑姑?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叫她姑姑?她的侄子侄女早在十多年前的車禍中喪生了,他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陸芸的手在輕微的顫抖,很快,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她看著艾斯城,想要質問想要怒吼,問他為什麼要做這種惡作劇,一點都不好玩,可這人的眼睛像見不到底的深淵,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怎麼,我現在和小時候長得不像了,所以姑姑就認不出來了嗎?」
艾斯城還在笑,他的語氣熟稔,好像和陸芸很熟,是一直在她眼前長大的那個孩子,而非死了十多年,突然詐屍的陌生人。
「斯城……」
許久,陸芸才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她的喉嚨幹得厲害,像被粗糲的沙石磨過,帶著哭腔,甚至還有血腥味。
「是我。」
艾斯城回答,唇角上揚,露出迷人的微笑,低頭按照國外的風俗,在陸芸手背上親了一下。
唇是熱的,人是鮮活的。
陸芸無比希望自己能在這個時候昏死過去,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
「當年那場車禍……」
「我沒死!」
艾斯城笑著說,明明笑容很溫和迷人,他的眼神卻始終淬著寒冰,無論怎樣都無法消融。
陸芸喉嚨哽得厲害,覺得這一切都不可思議到了極點,像一場真實無比的噩夢,她總以為下一秒睜開眼睛夢就會醒過來,卻被艾斯城抓著手,拖入現實不得解脫。
「本來我應該跟爸爸長得很像的。」
陸芸問不出口,卻不代表艾斯城不想說,陸芸支撐不住,身體晃了晃,他還體貼的扶住陸芸以免她摔倒,然而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殘忍。
「那場車禍燒掉了我百分之四十的皮膚,如果不是小艾擋在我前面,我最先被燒毀的應該是這張臉。」
他語氣自然的叫出小艾這個名字,陸芸的心臟猛然縮在一起。
「小艾她……」
「她死了呀,你不是見過她的屍體嗎?」
艾斯城的語氣輕快,甚至算得上是歡脫,聽得陸芸一陣陣惡寒,隱隱有些反胃。
「我是被爸爸的秘書救下來的,在出事之前,他發現了不對勁,卻沒能阻止那件事發生,為了避免我被追殺,他買通醫生,偽造了我的死亡證明,那個時候你們急著繼承財產,就匆匆忙忙把屍體埋了,根本沒有認真檢查,這才讓我活下來了。」
不是這樣的!
陸芸覺得頭痛欲裂,腦袋好像要爆炸了。
她想要辯解,那個時候她也很傷心,她一個人的時候哭了好久,一直不肯相信那場車禍是真的,她是真心疼愛他和小艾的,她從來沒有盼著他們死!
「姑姑,你知道我為了重新站在你面前付出了多少努力嗎?我渾身上下,一共進行了五十七次大大小小的手術,為了讓你認出我,我懇求醫生在最大程度上不要動我的臉,你知道燒傷有多痛嗎?就好像有人生生把你的皮扒下來一樣,而且不止一次!」
嘔!
陸芸控制不住,推開艾斯城蹲在路邊吐起來。
因為想像到那個畫面覺得噁心,因為極度的恐懼害怕。
她從不知道這個孩子還活著,也不知道他這些年經歷了這麼多痛苦,更不知道他現在站在自己面前說這些話到底是為了什麼,他還想要做什麼!
「姑姑,這樣你就受不了了嗎?那接下來的戲你還怎麼看啊?」
艾斯城幽幽地說,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陸芸。
吐得太難受,陸芸被逼出眼淚來,接過礦泉水漱口,又猛灌了兩口才勉強平復下來。
腦袋重得像灌了鉛,陸芸沒有精力思考艾斯城剛剛的話,艾斯城在她面前蹲下,拿出紙巾一點點幫她擦去唇角的污漬。
他的手很輕柔,一點都不嫌棄她髒,好像面對著自己最最重視的親人。
陸芸也終於想起這一點來,猛地抓住艾斯城的手解釋:「斯城,你誤會姑姑了,姑姑是真的很愛你和小艾的,那個時候你出天花,你爸爸剛好在忙,是姑姑一直在照顧你,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
得到肯定回答,陸芸鬆了口氣,喜上眉梢:「我們之間肯定是有誤會的,當年你們出了車禍,姑姑一直很傷心,小時候欣兒說想學芭蕾舞,姑姑都不讓她學,因為姑姑怕想起小艾會傷心。」
「是嗎?」
艾斯城似笑非笑,那語氣讓陸芸有些不安,她一個勁的點頭:「是啊,這些年你應該早點聯繫姑姑的,姑姑如果知道你的情況,一定會幫你找全球最好的醫生幫你治傷,一定會讓你少吃很多苦的!」
陸芸越說越激動,抓著艾斯城的手也越來越用力,在他手背上掐出指甲印來。
「姑姑果然很愛我呢。」
「姑姑當然很愛你啊,你那個時候那麼乖巧懂事……」陸芸竭力回憶當年一些美好的回憶,然而時間過去太久遠,那些回憶都已經像老照片一樣泛黃變得模糊不清了。
艾斯城勾起唇角,抬手撫上陸芸的臉頰,輕飄飄的打斷陸芸的話:「我知道姑姑愛我和小艾,可是在姑姑心裡,那個叫葉振生的男人才是姑姑最愛的人呢。」
「……」
陸芸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像艾斯城的手不是放在她臉上,而是掐著她的脖子,她張了張嘴,再說不出話來,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斯城啊,所以這麼多年,都是姑姑錯了嗎?
陸芸迷惑不解,與此同時,葉振生再次被帶回探視室,隔著厚重的玻璃,顧靳淵姿態悠然的坐在椅子上。
一看見他,葉振生立刻激動的撲過去:「顧靳淵,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要在背後動手腳搞葉氏?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的面容憔悴,眼睛瞪大如牛,神情瘋狂如同剛從瘋人院放出來的瘋子,實在狼狽到了極點。
顧靳淵沒有拿話筒,葉振生的聲音根本傳不過去,欣賞了一會兒他的表演,顧靳淵忽的勾唇一笑,指了指放在旁邊的話筒。
葉振生立刻像得到指令的狗,聽話的拿起話筒。
真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