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後葉婉晴才知道,南山是顧家祖上買下來專門殮葬顧家人的墓地,裡面埋著顧家先輩。
顧靳淵帶她回顧家老宅,用強硬的語氣告訴老爺子,他要給她一場婚禮,但那時在他心裡,她是沒有資格去南山的人。
後來葉婉晴還知道,有一個女人陪他去了南山。
當然,那個女人不是她。
老爺子問完那句話以後,整個大廳都安靜下來,落地有聲,所有人都知道,南山躺著什麼人,又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只有葉婉晴不知道。
明明她那麼無辜,卻不得不承受來自這些人的仇恨。
葉婉晴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顧靳淵沒再說話。
葉婉晴的手緊了緊,不敢在這個時候問南山是什麼地方,也不敢再親昵的叫他一聲靳淵給自己壯膽。
說好的做彼此最值得信任的合作夥伴,一到關鍵時刻這人就往後撤,哪裡有什麼信任可言?
實在忍受不了沉默,葉婉晴主動開口:「所以……老爺子您不同意這門婚事?」
她和顧靳淵早就是合法夫妻,現在再問老爺子這個問題其實很可笑。
他同不同意有什麼所謂呢?反正他們都已經結婚了,只是,差一個形式而已。
但在老爺子眼裡,這個形式顯然比那個蓋了戳的紅本本來得更加正式隆重。
「你要娶的是顧家當家主母,不管時代怎麼變更,她要嫁進顧家,就得進這裡的門,跪南山的人,你要帶她去南山,我就當顧家從來沒你這個人!」
老爺子的語調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他沒說反對這門婚事,甚至沒有反對這場婚禮,他只是質問顧靳淵,看他過不過得去心裡那道坎。
他要是邁得過去,非要和葉婉晴在一起,那就要捨棄一切!
老爺子沒有大發雷霆,但滿臉都寫著『說到做到』這四個字。
他有能力且有決心把顧靳淵從顧家趕出去!
原本只是回來氣氣老爺子的,鬧到父子決裂可就不好了。
顧靳淵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低頭的,因為那樣會很沒面子,葉婉晴不怕,她替他低。
「您這話言重了,我和靳淵本來就是回來徵詢您的意見的,您不同意,我們就不辦,反正結婚證已經領了,婚禮辦不辦沒那麼重要!」
葉婉晴笑著說,表現得有些急切,好像特別害怕顧靳淵離開顧家以後會變得一無所有,把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演繹得淋漓盡致。
桌上眾人眼底皆露出鄙夷,葉婉晴全當做沒看見,抓著顧靳淵的胳膊小聲撒嬌:「靳淵,爸都生氣了,你快跟爸認個錯!」
葉婉晴沒說『你爸』,直接喊了老爺子爸,相當順其自然,連顧靳司都被葉婉晴的厚臉皮給驚呆了。
這女人難道看不出來她在這裡並不受歡迎嗎?不是說好東方女性很傳統,很有自知之明嗎?
「呵,臉皮真厚!」顧雲曦冷哼出聲,她剛剛被顧靳淵懟了正憋著氣,這會兒見老爺子並不看好葉婉晴,便有了底氣:「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爸也是你隨便能叫的嗎?」
葉婉晴不跟顧雲曦生氣,只衝著顧靳淵撒嬌,蹙著眉頭,矯情又嬌軟的問:「靳淵,我又說錯話了嗎?我不該這樣叫爸嗎?」
她把這個角色拿捏得相當到位,多一分嫌太裝,少一分則太弱,唯有這樣,才能顯出十分的無辜。
她既然已經是顧太太了,自是該隨著顧靳淵叫老爺子一聲『爸』的。
葉婉晴表面上在撒嬌,暗地裡卻用力擰著顧靳淵的胳膊。
顧靳淵吃痛回過神來,抬手覆上葉婉晴的手,似是安撫,實則制止葉婉晴的小動作,溫聲道:「沒叫錯,不過他既然不喜歡,你就不要這樣叫他。」
顧靳淵這算是變相的跟老爺子服軟,葉婉晴眼睛一眨,微微憋氣讓眼眶發紅,這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辦法,可以最快的時間轉換情緒,適合拍感情激烈的戲。
「好,那我以後還是叫他顧老先生吧。」
葉婉晴悶悶地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顧雲曦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這女人敢不敢再作一點?同樣作為女人她都看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嗎?又沒打她又沒罵她,她到底有什麼委屈的?
老爺子似乎也看不慣葉婉晴的行徑,沒再說話,只安靜的低頭吃東西。
後面的飯吃得沉悶壓抑,所有人都時不時偷偷打量著葉婉晴,葉婉晴全當做沒看見,自己該吃吃該喝喝,自在得不得了。
老爺子年紀大了,吃一點東西就飽了,葉婉晴剛拿了一隻蒜蓉大蝦準備剝殼吃掉老爺子放了筷子,其他人全都動作整齊劃一的放筷,只有葉婉晴拿著大蝦愣在那裡,像個小丑。
「跟我到書房一趟!」
老爺子發話,他沒點名道姓,但誰都知道他叫的是顧靳淵。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落在葉婉晴身上,像看著一隻狐假虎威的狐狸,老虎走了,狐狸還能有什麼好囂張的?
葉婉晴自知顧靳淵走後,自己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放下蝦,用濕巾把手擦乾淨,仰頭幫顧靳淵整理了下沒有絲毫褶皺的衣服。
「我在這裡等你,早點回來。」
她的聲音很柔,像每天早上送丈夫出門上班的妻子,沒有絲毫焦慮不安。
顧靳淵垂眸與她對視了一眼,沒有應聲,然後轉身和老爺子一起走了。
葉婉晴扭過頭,傭人已經動作麻利的開始收盤子。
那隻肥大的,也許是今早剛從國外空運回來的昂貴大蝦裹滿蒜泥躺在碗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卻再讓她提不起吃下去的欲望。
她拿起餐巾動作優雅的擦了擦嘴,微笑著遞給傭人。
做完這一切,她迎來由顧雲曦打頭陣的第一波人身攻擊。
「我還以為顧靳淵的眼光有多挑剔,沒想到他竟然喜歡你這樣粗鄙的女人!」
粗鄙這個詞實在不是什麼好詞,葉婉晴仔細回想自己剛剛一系列的舉動,實在想不出有哪一個行為能和粗鄙掛上鉤。
她微微調整坐姿,讓自己坐起來更舒服一點,這才掀眸看向顧雲曦,溫和如情感豐富的知心大姐糾正她剛剛的話:「表侄女說錯了,靳淵他娶我,並不是因為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