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不必指望篝火和太陽
三日後，德蘭塔爾附近。
山高林密的荒野中，一群人借著地形掩護，悄然接近到了這個惡魔肆虐的淪陷地區。
這是奧古特大師所率領的部隊。
「奧古特閣下，前線的探子回來了。」
「把他們叫過來，我有事要問。」
「是。」
不久之後，幾名巡林客裝束的職業者被領了回來。
探子頭目行了一禮，道：「大法師閣下，這支惡魔軍團的首領，是一個叫做『奧尼克羅迪』的巴洛炎魔，據說是無底深淵第853層的大領主。
他麾下的親衛隊多以炎魔為主……」
奧古特認真聽著。
對方是跨越位面而來的異界生物，雖然有著明顯的社會結構，但也經常被視同野怪，難以分清彼此。
所謂的層面大領主，大多都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的臨時產物。
說不定這個大惡魔今天還威風凜凜，君臨整個層面，明天就戰死異界，或者淪為挑戰者的踏腳石。
但無論如何，能夠奪得層面大領主稱號的，都是當之無愧的強者。
因為他們的老家，無底深淵（Abyss）是所有醜陋、邪惡、混亂匯集之地，無數種類的邪惡精神在這裡具現。
各層螺旋向下延伸，通往更為殘惡的無底境域。
一般認為，無底深淵共有666層，但真實層數可能遠多於此，恐怖殘忍和扭曲變態，與人類世界的發展息息相關。（註：該設定來自DND的3R規則書，略有魔改）
奧尼克羅迪統御的層數在666層之後，估計是那種臨時上位的後起之秀。
但也絕對不可小覷。
即便是奧古特這樣的大法師，也不敢說自己就能勝過這個大惡魔。
「按理說來，應該再小心謹慎一些，但現在形勢緊迫，必須想辦法儘快收復德蘭塔爾。
不然的話，那些惡魔四處殺生，轉化環境，有可能召喚出更多的軍隊。」
奧古特大師眉頭緊鎖著，對眾人說道。
「這正是最大的隱患呀。」
眾人點頭贊同。
「如果讓他們在物質位面停駐足夠長的時間，有可能污染這邊的環境，逐步轉化深淵。
傳聞之中，無底深淵擁有著無限層面，就是這樣蠶食物質世界所得來！
除此之外，惡魔大多都有「召喚同類」的天賦技能，可以不斷召喚出規模龐大的軍隊，危害程度不遜於亡靈天災！」
「深淵那邊，低中階的惡魔數量可是無窮無盡。」
這些深淵生物的知識，對於魔法界而言可謂是常識了。
深淵軍團也正是因為這些特性揚威各大位面，成為物質世界揮之不去的噩夢。
「稍作休整，即刻發動進攻！」
奧古特只是猶豫了一下，便立刻作出決斷。
兵貴神速，他也不想讓這次的增援變成添油。
然而，還沒有等他們走出叢林，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便不期而至。
那個名為奧尼克羅迪的大惡魔，揚著手中長劍和火焰長鞭，出現在了這支援軍的側方。
另外一邊，則是他的炎魔親衛。
大群惡魔蜂擁而出，以奇襲之姿衝殺下來，火焰光環交織，四面濃煙滾滾。
頓時間，亂成一團。
在這時候，又一尊人身蛇尾，長著八條手臂的蛇魔堵住後路。
那也是揚名諸多位面的大惡魔，蛇魔之屬的九階強者！
前方則出現了一批身材魁梧，頭顱像是人類，但卻留著明顯的蟾蜍特徵的大型怪物。
它們擁有著寬闊的嘴巴，尖長的棘刺，雄壯的身軀，皮膚分泌出慘綠色的腥臭膿液，行走之間，沾染周圍灌木叢，立刻枯萎一大片。
這些是狂戰魔，通常會在惡魔軍隊當中擔任中層軍士的存在。
為首者明顯體格更加強壯，皮膚也不是尋常的灰綠如蛙的顏色，而是顯眼的金黃色。
只比奧尼克羅迪矮上一頭的他，明顯也是一位九階強者，層面領主級別的大惡魔。
「血腥暴君麾下第三席，八臂蛇魔弗蘭德尼婭！」
「深淵第1355層領主，『碎骨者』，狂戰魔布恩格！」
有熟悉前線情報者，面帶驚恐道出了這些大惡魔的身份來歷。
他們都是之前幾年的戰爭當中，凶名赫赫的超凡強者，早已征戰和毀滅過幾個中低魔世界，可止小兒夜啼。
「怎麼會多出兩個大惡魔？」
「這恐怕他們的陷阱，從攻入德蘭塔爾開始，就在故意營造只有一支軍團的假象，實際有三支之多！」
「該死，我們被埋伏了！」
濃煙滾滾，惡念交織。
強大精神之力凝塑著這些來自深淵的混亂之力，具現成為一條條粗達尺許的鎖鏈，把整個虛空都給籠罩住。
奧古特帶來的人類大軍分成前中後三隊前進，剛好被攔腰截斷。
兩邊的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三個大惡魔圍攻奧古特。
辛維拉眾人大為焦急，拼命進攻結界，但卻毫無辦法。
貼身護衛們拼死抵抗，協助大法師進行反擊，但也逐漸岌岌可危。
奧古特大師面色凝重，帶著陷陣之志，施展出了自己的招牌魔法「雷霆風暴」。
粗大的雷電充斥被黑色鎖鏈封鎖的虛空，一道道雷霆怒吼，劈斬四方，帶來巨大的死傷。
但卻還是禁不住惡魔們悍不畏死，如同黑色蟲潮般繼續涌了上來。
片刻之後，法師團開始大面積死傷。
奧古特大師也被諸多強悍惡魔近身，撕成了碎片。
……
「奧古特大師，戰死了！」
東萊納法師塔中，急訊傳來。
威爾王子，茹美爾公主等人全都驚呆了。
「什麼？」
「大法師那樣的強者，也會戰死？」
「這實在叫人難以置信！」
消息飛快傳揚。
不久之後，異位面的一處曠野中。
正在這裡跟隨聖裁騎士團歷練的法恩也終於得知了此事。
他通過魔網看到了這則新聞，沉默許久，突然拔起魔杖，轉身就走。
「法恩，法恩，你要去哪裡？」
旁人急忙問道。
「我要回辛維拉，參戰去！」
法恩頭也不回，語氣中充滿了堅決。
亞特萊茵，涅維斯城中。
羅蘭同樣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難以置信道：「堂堂大法師，竟然就這麼死在了戰場上？」
無論在任何魔法文明當中，大法師級別的人物，都是最為珍貴的戰略資源。
怎麼可能會這麼簡單死在戰場上？
這在承平日久的時代，是難以想像的。
羅蘭不禁想起了那些王朝末日，或者整個勢力風雨飄搖之時，頂尖強者接連戰死，無以後繼的悲慘場面，眉頭緊緊皺起。
不久之後，安東尼亞不出意外的召見羅蘭，詢問他的看法。
「你對奧古特有所了解，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羅蘭斟酌道：「通常情況下，惡魔是不會用計的。
他們實在沒有那樣的智謀。
但偶爾，也會有一些高智商的魔鬼為其所用，出謀劃策。」
「確實。」安東尼亞點頭道。
雖然大部分情況下，深淵領主們與地獄魔鬼們都是死敵，經常進行兩大陣營之間血戰。
但，獲得對面精英作為軍師或者打手，也是存在的。
這次奇襲，明顯便帶著魔鬼們陰謀暗算的味道。
「不過……」羅蘭話鋒一轉，卻是道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相比於通常情況下的計謀交鋒，我更傾向於，辛維拉高層出了內鬼，進行通風報信。」
安東尼亞道：「伱這麼說，有證據嗎？」
「我當然沒有證據。」羅蘭搖了搖頭，「但那些敵人對奧古特大師行動的把握太強，抓的時機太准了！」
安東尼亞告誡道：「私底下懷疑可以，但在外就沒有必要多說了。」
羅蘭道：「我曉得。」
位高權重也意味著責任重大。
大嘴巴亂說話可是不行的。
不過，和羅蘭有同樣感覺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亞特萊茵這邊，官面上沒有對此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沉痛悼念。
但私下裡，各種各樣的猜測都傳開了。
亞特萊茵言論自由，普通法師們大嘴巴亂說話，可沒有什麼道理去管。
好些人在魔網上面指點江山，腦補了一大堆辛維拉高層內鬥的宮斗劇情，當中不乏繪聲繪色，好像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羅蘭暫時沒有功夫理會那些傳聞，因為他接到了聖裁騎士團那邊的傳報。
「閣下，法恩脫隊了！
他好像想回辛維拉，您勸勸他吧！」
「這小子！」羅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當即吩咐下去，想辦法與法恩取得聯絡。
不久之後，跨位面通訊接通，法恩的身影隨著投屏浮動，出現在了羅蘭的身前。
「老師，很抱歉，我必須回去看看。」
法恩說完，沒有再多解釋其他，只是緊抿著嘴唇，滿臉神傷。
羅蘭道：「我知奧古特大師對你恩情不小，你在他遇難之後，想到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但現在的你，僅僅只是一名七階法師，又能做些什麼呢？」
「我……」法恩的眼圈瞬間紅了。
他緊緊的攥住了自己手中的魔杖：「我不知道！」
羅蘭看著自己這位被稱為超級天才，天之驕子的學生，面上露出痛惜之色：「我們生而為人，註定力小智微，是平庸種族的一份子。
所謂天資超群，卓爾不凡，更像是螞蟻群中較為強壯的螞蟻們的沾沾自喜。
無論何等帝王將相，絕世偉人，最終也要歸於塵土。
只有超越這些凡俗之人的理念，超越世界和時代，才能窺見傳奇偉力的一角，真正屹立於強者之林。
到時候，才能夠有所作為……
法恩，我不是在安慰和挽留你，而是想要告訴你，你真的有傳奇之資。
留下好好修煉，將來的某一天，或許能夠超越九階，晉升傳奇之境。
到那個時候，無論拯救辛維拉也好，去為奧古特報仇雪恨也罷，都將能夠有所作為。」
法恩道：「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到了那時，還有辛維拉嗎？還有值得我守護和挽救的那一切嗎？」
羅蘭怔住。
法恩繼續道：「而且，就算晉升傳奇，我照樣只是普通傳奇的一份子，面對毀滅辛維拉的諸多強者和勢力，我又能夠如何？
曾經奧古特閣下說過，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在有力量跳出棋盤，自己做主之前，都要聽從他的安排。
所以我選擇了聽他的話，前來此地，拜在您門下學習。
但現在，我已經想通，那只不過是他為保護我而說出的謊言。
這個世界沒有誰特殊，沒有誰就該是所謂大局或者後手。
但惟此去，是我自主意志作出的選擇。
我要回去弔唁奧古特大師，追查內情，報仇雪恨，同時也是組織人手，抵抗惡魔，保衛辛維拉……
現在辛維拉岌岌可危，就算我還沒有徹底學成，只是一名七階法師，多少也能貢獻一些力量。
您曾經教育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又要我燃成篝火，太陽，才能出來放光放熱呢？」
羅蘭聽完，沉默許久，終究還是沉聲道：「那，你小心一點。」
他在辛維拉那邊沒有什麼勢力，只能是叮囑聖裁騎士團那邊的人，多給法恩準備一些戰鬥物資和保命手段，多多注意聯絡。
「多謝您，老師。」
法恩匆匆道謝，就掛斷了通訊。
「他現在回國，不是很危險嗎？」
不久之後，阿塔莉從屋後走了出來，帶著幾許疑惑道。
「危險是危險，可他決心已定，我根本就勸不住。
那麼大個人了，總不能派人抓住綁起來，強行留在萊納世界吧，那樣跟殺了他又有什麼區別？」
羅蘭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法恩不是這樣堅定和純粹，自己又憑什麼說他有傳奇之資，偉大天命，又何必要另眼相看呢？
那樣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學生罷了，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在他身上費心費力。
這是無解的矛盾。
羅蘭搖了搖頭，目中也露出幾許無奈。
「他的天命，註定是要在辛維拉的戰場之中綻放的。
是破繭成蝶，創造奇蹟，還是就此隕落，碾為塵埃……
都要靠他自己去博。」
話雖如此，羅蘭終究還是沒有那麼狠心，就此徹底放手。
他在沉默一陣之後，撥通了某個秘密的通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