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世間萬物不敵光陰

  這是羅蘭的便宜侄子，剛剛發達之時就一直資助的「小約翰」，至今已經在文迪斯法師塔畢業，出來工作數年。

  雖然對方資質普通尋常，就是個低階奧術師的料。

  但終究還是因為有個好叔叔，獲得許多不應得到的資源，堆到了中級助教（二階奧術師）的地步。

  施法者等級，也已經足有三階。

  「小約翰呀，真是沒有想到，一轉眼的功夫，你都已經這麼大了。

  現在在什麼地方工作？都做些什麼呢？」

  羅蘭恰到好處的表現了一下堂叔的關心。

  作為「我的叔叔于勒」，他可是一直活在家鄉人傳說當中的存在。

  偶爾也要接接地氣。

  「叔叔，我現在正在盧恩城中的聖萊西姆學院擔任高年級教員，負責七年級的法師學徒班，是賽里斯語專業課的老師。」

  「哦？竟然還是個賽里斯語老師？」

  「我現在的賽里斯語等級是六級。」

  小約翰面上帶著幾分驕傲道。

  但是外人並不知曉的是，他這個六級得來也有些艱苦。

  因為羅蘭發跡之時，他還年幼的緣故，身邊的人總在耳旁灌輸「一定要好好學習一下賽里斯語」，「羅蘭的侄子怎麼能不學賽里斯語呢？」。

  逐漸長大之後，處境非但沒有寬鬆，反而變得更加離譜了。

  「你法師塔畢業就考個四級，太不像話了吧？」，「約翰啊，你來幫我翻譯翻譯這份文件……」

  普通的見習法師還有可能偷懶溜號，或者隨隨便便應付一下了事。

  但他作為羅蘭的侄子，受到諸多講師甚至教授的重點照顧，那是半刻都不敢鬆懈。

  每次賽里斯語專業課程，也必定受到點名。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想擺爛應對，但是被逼得沒法了，只好刻苦努力，儘量活成大家期望的那個樣子。

  這幾乎耗盡了他的青春與心血，搞得幾年以來埋頭苦學，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書呆子。

  戀愛，旅遊，娛樂什麼的，自然也與之絕緣。

  好在努力終將有所回報，好不容易，總算稍微有點了「羅蘭的侄子」的樣子。

  「六級水平還挺不錯的，達到七八級以上就可稱為專家了。

  就算是在普通的院校當教員，也可以享受奧術委員會的特殊津貼。

  到時候，賽里斯語共研會把伱吸納為正式成員，還會有更多福利。」

  「專……專家級……」

  約翰面色一僵，連忙擺手。

  「叔叔，我只是不想在盧恩城呆了，想要進法師塔而已。

  您……您能幫忙安排一下嗎？」

  「哦？」

  羅蘭聽到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

  「六級水平確實可以進法師塔了，不過你只是個中階助教，連講師的名位都沒有，去到裡面的話，待遇未必見得比在學院好呀。」

  約翰悻悻然，沒有說什麼。

  但他之所以向羅蘭開口，就是想要獲得這些正常程序上難以得到的好處。

  如果自己都有了講師名位，還要求羅蘭什麼？

  自己就能憑本事去法師塔應聘了。

  羅蘭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就是裝傻充愣，擺明了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面徇私。

  「進法師塔的事情，我實在不好插手，不過你若有心的話，找份光明教會的差事做吧。

  我知道，他們最近正在編撰一本古文詩歌集，可以藉助詩經，楚辭的格式進行重新創作。

  如果你有真才實學的話，弄一份好待遇是不成問題的。」

  「真的嗎？實在太謝謝您了。」

  約翰面露喜色。

  雖然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結果，但若能夠參加羅蘭所說的那個項目，確實可以名利雙收。

  「哪裡的話，這就見外了不是？」

  羅蘭笑言道。

  從拉魯斯領離開後，羅蘭去往奧維斯托法師塔，參加母校的慶典。

  無需多言，重要人物蒞臨，當然是一如既往的前呼後擁，舉塔歡迎。

  芙蘿婭，斯維因，斯考德，伊雯等人都回來了。

  普利亞學長等人，各自功成名就的也回來了。

  還有好些來自其他各方勢力的代表。

  包括安娜，金斯萊教授，夏耿斯教授等人。

  但是羅蘭的注意力並不在他們身上，而是投在自己的老師奧維斯託身上。

  此刻的奧維斯托，已經從一個精神矍鑠的半老男子變成白髮蒼蒼的老者。

  沒有踏進傳奇境界的法師，壽元性命上面並不見得比普通人更優，所以就算一直注重保養，這位已經過了古稀之年的老者還是不可避免的衰老下去。

  這已經算是養生有方了，正常而言，魔力的浸染對法師的血肉之軀損耗極大，甚至會產生這樣一個悖論。

  境界越高，壽命越高，魔力/鬥氣越強。

  而魔力/鬥氣越強，壽命越短。

  所以越高等于越短。

  魔法世界的修煉不注重養生，約等於慢性自殺，這份磨損的力量甚至能夠蓋過晉升高階之時的超凡增長，只有到了晉升傳奇之時，生命完全蛻變，才能擺脫凡胎肉身的限制。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高階法師會走入巫妖之道。

  雖然要轉生成為不死生物，但能夠在某種程度上變相長生的話，還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老師，您瘦了。」

  羅蘭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我有變瘦嗎？應該沒有吧？只是比之前更老幾分而已。

  不必露出這樣的表情，慢慢變老是自然的規律，就算是那些長生種，比我們多出幾倍幾十倍的壽命，還是同樣免不了生老病死。

  哪怕是那些號稱長生不朽的神靈，也要在漫長歲月之後被磨損呢。」

  奧維斯托倒是看得開，哈哈笑了一聲。

  「您說得有理，不過我賽里斯學派最近正在研究五禽戲和養生功，試圖把損耗血肉與壽命的魔力轉變成為養生的能量。

  再不濟，應該也能減緩磨損的速度……」

  羅蘭提議道。

  「這或許對一至九階的法師和武者都有些作用。」

  「還是算了吧，等到這些技術成熟，我都早已老死了。

  更何況，這些慢性養生的東西，一練就是好些年，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毅力去堅持。」

  奧維斯托明顯也是了解這些的，笑著對羅蘭說道。

  「對了，這次招你回來，除了舉辦法師塔的慶典之外，還有一些事情。」

  「老師請說。」

  「你應該都有聽說過，最近這些年，塔里出了好幾名年輕有為的後輩。

  你作為知名校友，傳說中的學長，可得好好提攜他們。」

  「哦？是我之前聽說過的那幾個後輩嗎？那肯定得好好提攜。」

  羅蘭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連奧維斯托都點名要求提攜的，必定不會是平庸之輩。

  羅蘭在這裡就表現得非常大方。

  奧維斯托把人召了進來，讓幾名帶著靦腆與青澀的年輕法師向他見禮。

  此刻的羅蘭大法師已經是一方學派的領袖，當然有資格庇護和提攜這些有潛力的年輕人。

  雖然他們並不是自己學派的天才，但因著奧維斯托法師塔的淵源，仍然還是可以視作嫡系來看待的。

  「除此之外，我還想在慶典過後正式退隱，不再擔任這座法師塔的塔主。

  我選定的繼任者為斯維因，他這些年間已經晉升了八階，也該是時候晉級九階，成為大法師了。」

  「沒有問題，我完全支持您的決定，奧術委員會那邊也會幫忙發力。」

  這個沒有什麼可說的，羅蘭立刻再次答應下來。

  他和斯維因同樣都是奧維斯托的傳人，但羅蘭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而且還擁有了自己的勢力，不太可能繼承老師的衣缽。

  那麼這個繼承衣缽的人選，註定就是斯維因了。

  羅蘭同樣希望，能在學派之外擁有同為大法師的盟友，立刻舉雙手表示贊成。

  「我自己的一票，還有老師您的一票，露妮芙絲大法師，安娜大法師，金斯萊大法師，夏耿斯大法師……

  完全足以發起提名程序了。

  大部分中立者應該都是會選擇支持的，只要反對理由不是那麼充分，就足以十拿九穩。」

  羅蘭歷數現在自己能夠發動的那些盟友與勢力，發現還真可以說得上是聲勢浩大。

  畢竟，其他人也是會成長的。

  「我也覺得斯維因進入委員會的機會不小，只可惜，不是通過拿奧術之星獎進去，終究沒有那麼硬氣。」

  奧維斯托倒是略感遺憾。

  但看了看羅蘭，又覺得知足了。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門下弟子一個個都比肩羅蘭？

  ……

  慶典過後，羅蘭馬不停蹄，又再去往伊瑟爾王國進行訪問。

  但這一次，他打著學派交流的幌子，真正想要見的人卻是露妮芙絲。

  「我讓使者代表我去參加慶典，就是為了避免相見，怎麼還是跑過來了？」

  露妮芙絲帶著幾分埋怨，私下裡給羅蘭傳訊道。

  「親愛的，難道你已經厭煩我了嗎？」

  「不……我只是，只是害怕再以現在的模樣見你而已。」

  露妮芙絲似乎糾結了好久，終究還是千呼萬喚始出來，見了見羅蘭。

  此刻，距離兩人初識，已經有接近二十年過去。

  露妮芙絲從極富魅力的熟美長公主變成了風韻猶存的老婦。

  雖然她使用了各種名貴藥材和寶物進行保養，但卻還是難免長出幾分皺紋，開始真正顯現出了幾分老態。

  她的身材不再完美，皮膚也不再嬌嫩。

  甚至就連神秘莫測的「祈願術」，都未能完全留得住她的青春。

  「我本來還想著不再見你，把自己最美好之時的印象留存在你腦海，多少有個念想的，但卻沒有想到，你非得來這裡……」

  露妮芙絲表面埋怨，實際上還是帶著幾分欣喜與激動。

  她還是想要再見羅蘭的。

  「世間萬物不敵光陰，正視衰老也是一種勇氣。

  而恰好，我羅蘭從來不乏這樣的勇氣。」

  羅蘭嘆了一聲，安慰露妮芙絲道。

  「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如最初認識之時那樣。」

  「我不信……除非你為我賦詩一首。」

  「這有何難？」

  羅蘭微微一笑，張口就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人生若只如初見……」

  露妮芙絲痴痴呢喃。

  「多麼希望，能夠永久停留在十多年前的時光啊！」

  但永久停留在十多年前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把「祈願術」更進一步，推及至傳奇等級的傳奇法術，也不可能做到。

  兩人相敘許久之後，露妮芙絲贈送了羅蘭一份畫冊作為紀念。

  羅蘭翻開畫冊，發現裡面都是一些露妮芙絲過去的肖像。

  從小到大，孩提時期到成長起來，宛如昨日重現。

  「韶華易老，人生如夢……

  我也曾經追尋過永恆不朽的超凡機遇，尋求晉升傳奇。

  但可惜的是，終究毫無所獲。

  就算是已經晉升傳奇的安東尼亞閣下不吝傳授經驗，也只留下幾個字……

  用賽里斯的話來說就是，玄之又玄！

  那似乎並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境界，而是當你完成自己傳奇天命的那一刻，天地萬物有所感應，回饋過來的獎勵。

  換句話來說，就是超越了時間與空間，逆轉了因緣和結果……

  從始至終，無始無終的奇妙蛻變！

  這種境界，就好像刮紙獲獎的遊戲，需要親手去刮開才能知曉結果，但這個結果，其實是從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只是當時還不知曉而已。

  這世間絕大多數的高階生命，都只得了個謝謝惠顧……

  無論如何驚才絕艷，卓爾不凡，都是如此。

  但我想，凡事做到了極致，都有可能打破常理。

  像你這樣的超越者，原本就為天地，時代所鍾愛，或許，你與生俱來的傳奇天命會比我們覺醒更多，收穫更大。

  這個人世之間的所有一切，你都已經做到極致，該是時候去追尋傳奇，追尋超越時代的不朽偉業了。

  不要以後等到老朽之時，再來空餘遺憾。」

  臨分別之際，露妮芙絲捧著羅蘭的臉龐，動情鼓勵道。

  她看出了羅蘭現在所面臨的困境與阻礙，也看出了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要追求的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