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翻譯學的他山之石

  「奇怪了，推算起來怎麼這麼難？」

  香舍爾10號別墅中，羅蘭幾番運籌，不得其法。

  這讓他對自己的術式都產生了懷疑。

  但轉念一想，卻又明白過來。

  「對方是修煉占星術的占星師，這個學派以占星，卜命為主，就算沒有刻意防備，身上也多多少少會沾染一些神秘因素。

  這在術式當中，全是難解的未知數。」

  「運籌術」畢竟只是一個低階法術，很大程度上是靠堆料分析，還有別人無防備的新術福利去占便宜。

  之前屢次成功，自己都有些高估它了。

  實情是，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同一時間，克萊揚斯公館中。

  安娜·珂麗絲也皺起了眉頭。

  「怎麼可能，我都已經接觸過這個羅蘭多次了，還是找不到他的命星！

  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別的力量在干擾。」

  她推動星盤，點點星芒如同星體運行。

  但這些星光轉了又轉，始終一無所獲。

  「咦？阻力好像增大了！」

  突然，安娜神色一驚。

  「作為天才占星術師，我可沒有那麼容易輸！」

  旋即也加大了施法力度。

  「呵，有些挑戰性……」

  同一時間，羅蘭改變術式，道道魔力凝成的賽里斯符文在指間閃爍，形成更加深奧複雜的結構。

  方程解不開，我還可以暴力破解！

  這個方向不對，還可以其他方向去試！

  無非就是多費時間和精力。

  當然，如果防護等級再高几個層次，這種時間和精力的成本是爆炸性增長的，很快就能成為天文數字，基本等同於無解。

  但沒有試過又怎麼知道呢？

  安娜立刻察覺到了明顯的反應。

  「還挺厲害的，他明明不是靈知學派的占卜師，難不成是牧師流派，受神靈庇護的命運？」

  天才占星術師從不信邪，推推推推推！

  羅蘭皺眉，算算算算算！

  安娜再推，星盤運行如鐘錶。

  羅蘭再算，手指掐動如結印。

  兩人幾乎都是咬牙切齒，催動全部魔力。

  安娜眉頭微蹙，猛的加大力度。

  突然，羅蘭掌中符文破碎。

  安娜房中，法陣投射的星盤也被一股神秘力量攪亂。

  「不好，該不會驚動他/她了吧？」

  從不服輸的較勁之中清醒過來，兩人都吃一驚。

  旋即意識到，不採取什麼措施的話，被對方追溯過來，確認是自己正在卜算，多少有些難堪。

  因為這種事情就像是在偷窺別人。

  兩人不約而同，趕緊掩蓋之前摻入魔力。

  今天天氣真好！

  ……

  「啊……呵呵，羅蘭閣下，早啊。」

  「安娜女士，早。」

  再次見面，是在克萊揚斯公館。

  作為老牌學派，靈知學派的分支，克萊揚斯城在這邊設立了專屬於自己的學派據點，偌大的公館面積十數倍於賽里斯語共研會，可以同時供應多家法師塔和多方勢力的駐紮。

  安娜作為派內天才，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在這裡有自己專屬的住處。

  這一次，她把羅蘭邀請到了這邊作客。

  隨行的還有阿塔莉，芙蘿婭等人。

  帕諾，布諾，皮米勒也在其後。

  這次的會談將以奧術沙龍的形式進行，不僅僅只有安娜與羅蘭兩個，派內多位法師，富有學識以及業界聲望的人物也共同到來。

  「羅蘭閣下，久仰久仰。」

  雅致的會客室外，占星術師們已經在門口等著，共同對羅蘭等人的到來表示了歡迎。

  羅蘭笑著和他們打招呼，逐一認識。

  靈知學派下轄觀星，感夢，心理學，巫醫等等分支流派，其中占卜之術是類似語文之於符文學派的核心地位。

  安娜·珂麗絲等人都對此有所研究，所就職的也都是觀星術師。

  他們將與羅蘭等人商討大致的術語翻譯框架，還有諸多著作以及學術資料的翻譯工程。

  安娜作為引薦人，主動向雙方介紹起來。

  但基本上，都是引薦靈知學派的眾人給羅蘭認識。

  畢竟大家都知道，羅蘭獲得了奧術之星獎，風頭正盛。

  這些人當中甚至還有來自異位面特洛尼亞，凱佩拉，休米勒，阿爾西，格利亞等多個附庸國家和殖民地的天文學者。

  都是亞特萊茵統治之下，但是時間遠比萊納世界要長，影響力更深的所在。

  靈知學派當中的占星術師們為了更好的繪製整個宇宙的星圖，在不少合適的地點設立了觀星台。

  如果這次合作順利的話，說不定萊納世界也會造一個。

  至於之前嘗試窺視對方秘密的事情，當然是埋藏在心底，掩蓋起來了。

  別說在這公開場合了，就是私下裡交流，也不好多說什麼。

  免得被察覺到端倪。

  ……

  「諸位，歡迎光臨本次的奧術沙龍，我們將在此間進行非正式的探討，主題是，賽里斯語與占星術，暨兩大學派翻譯工程……

  有請著名奧術師，候補委員，高階法師羅蘭閣下……」

  「翻譯工程？這個我略有所知，也曾在萊納世界有所實證啊！」

  羅蘭頓時來了興致，坐在會客室中的沙發上侃侃而談起來。

  相比於這個世界，缺乏魔法等等有效工具的前世藍星，其實更加專業和深入。

  因為魔法實在太方便，反而缺乏相應的研究。

  他在萊納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

  「諸位，我建議，這個翻譯項目要仰賴集體智慧，而不是一人一家之言。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建立起真正精確，普及，容易為大眾所接受的新概念。

  根據各人的分工不同，可設譯主、證義、證文、書字、筆受、綴文、參譯、刊正、潤文等職，分別掌管不同的任務。

  其中譯主為翻譯主力，須精通奧術，八德齊備者方可擔任，負責制定框架，解答疑難，宣講經義。

  證義為譯主助手……」

  這其實是唐代譯經院的規制，源於譯主、筆受、度語、證梵、潤文、證義、校勘、監護等職位。

  羅蘭不抄具體成果，而是抄這一套體系，還有率領團隊分工合作的翻譯工程經驗，把相關奧術成果和具體的技術當成佛經來翻譯。

  翻譯者的核心，主筆，傳聲舌人，潤文者，都被他引進來了。

  也算是把萊納世界編修《萊納大典》的經驗更進一步細化和推廣。

  經常干項目的朋友都知道，船無舵手不行。

  出力固然重要，但若沒有這種方向性的引導，還有航線的把控，面對茫茫大海，只會船毀人亡。

  魔法世界牛逼，強大的法師依靠「通曉語言」之類的法術，還有龍語，精靈語這兩道主流語言作為航線，肉身橫渡也不算什麼稀奇之事。

  但辛苦和緩慢卻是在所難免，有的時候，登陸彼岸，也是差了幾千里。

  羅蘭的提議，就像購買大船，招募水手，準備足夠多的食物，清水和各種日常用品才出發。

  而且這艘船同樣能夠容納那些高階法師和大師，和過往依賴強者的習慣兼容。

  「確實有理，這樣比較好。」

  「可以多申請一些國家經費。」

  眾人接受程度很高，紛紛贊同，但理解明顯有所偏差。

  不是，你們這都是些什麼人哪！

  羅蘭把眾人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瞬間就明白了他們內心的真正想法。

  但魔法世界就是強調神通偉力歸於自身，對高階法師和翻譯大師的信賴更重，不怎麼相信群體之力。

  這種組織人手，調動力量的方法，還有項目工程的經驗，相對而言地位較低。

  算了，愛咋咋滴吧。

  反正看到好處，總會有人跟進的。

  法師們當中聰明人多的是，自己要做的，是他山之石，把那些神奇魔法的效用發揮到最大。

  會間休息，安娜略帶幾分崇拜和欣賞，私下裡對羅蘭道：「我聽說閣下和萊納世界的土著合作，編修《萊納大典》，至今已經有了不錯的成品。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將會成為後世研究萊納世界的重要依據。

  想來這些譯場職位的分工合作經驗，也是在那邊積累的經驗。

  但多年以來，有過類似壯舉的高階法師不計其數，很少有人像你這樣開創進取。

  這實在是非凡的智慧呀。」

  「是前人的智慧為我所用，我只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罷了。」

  羅蘭說出了一句名人名言。

  「站在巨人肩膀上……」

  安娜訝然，旋即更是大為讚嘆：「多麼謙遜美好的品德！」

  旁邊幾名占星學派的同僚聽了，也紛紛肯定：「您實在太謙虛了！」

  ……

  幾番交流下來，羅蘭給這些靈知學派的法師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有人在媒體上公開吹捧，大為讚嘆。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羅蘭」之名也不脛而走。

  「我從未見過如此卓越，但卻又還能夠保持謙虛的人物，羅蘭閣下當真可以稱得上是我輩楷模。」

  「大法師之學識，小學徒之謙卑，這實在是令人難以想像的反差。」

  「我從未如此對一件翻譯工程的前景如此有信心，因為帶領我們的將會是一位優秀無比的掌舵者。」

  「賽里斯語有一句話叫做『虛懷若谷』，我想，如果沒有這種層次的高尚修養，也很難受塑造這樣一位千年不出的頂尖人物！」

  「應該把這句話寫進通識學院的課本里，讓孩子們好好學習。」

  得，成名人名言了！

  羅蘭見了也是無奈。

  他就那麼隨口一說，鬼知道那些人會如此在意啊？

  但不管怎麼說，大概的方向算是就此定了下來。

  真正執行具體事務的，是手底下的芙蘿婭等人。

  她帶領幾名共研會總部的得力幹將，開始廣募賢良，召集人手。

  而羅蘭和安娜，則是向委員會打報告，申請經費。

  「買船」（建立譯場）的錢，可不是他們自己出。

  這是一筆數額巨大的開支，而且經歷時間不短，需要獲得亞特萊茵國家層面的支持。

  為此，《仰望星空》刊登了沙龍相關的訪談，把羅蘭提倡的譯場規制框架公之於眾。

  這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公示」。

  亞特萊茵的奧術研究雖然沒有相應的制度，但是公開宣揚，提高知名度，還是有益於項目進展的。

  《仰望星空》，是和《符文》，《元素》，《鍊金學月報》，《魔導時代》等等刊物齊名的一線主流期刊。

  基本上，就是靈知學派的自留地。

  這次的沙龍內容，嚴格來說是翻譯學領域的探討，但因為與占星術相關，還是得以發表到了這個地方。

  與此同時，賽里斯語共研會的官網也報導了這件事情，引來不少熱烈反響。

  羅蘭自己其實也頗為重視這件事情，因為這是賽里斯語走出去，引進來的關鍵。

  以前他和各派也有合作，但基本上都是主動尋求借用他人術語的模式，沒有深入到經典要旨的研究。

  也就是說，浮於表面。

  這樣學來的只是一些通用的，廣為流傳的技術，不可能涉及到什麼真傳秘法。

  為此，羅蘭順帶的提出了「八備」與「五不翻」等原則，還有「信雅達」等要求。

  這是統一標準，也被占星術師們收集起來，加以刊錄。

  後世的眾多奧術國度一致追認羅蘭為魔法界翻譯工作者的祖師爺，就是因為他把這顆奧術道果摘下來，分享給了普羅大眾。

  從此之後，翻譯不再是高階法師和長生種的專利。

  如此而得以興盛的血脈語言學，「度經（翻譯）學」等等語言學流派得以成為顯學，為賽里斯學派取經諸派，積累了豐厚無比的文化資產。

  不過在當代，並非所有人都支持這種譯場建設。

  甚至在《仰望星空》發表沙龍訪談之後，還遭到了一些靈知學派的法師反對。

  庇多斯法師塔（塔報）：「譯經從來是靠大師，只譯主一人即可，何必大費周章！」

  魔網上，也有人提出質疑：「我們承認羅蘭閣下的優秀，但他並不懂靈知學派的奧術，如何能夠主導這份工作？」

  這隱隱然間，就把矛頭指向了這次的合作。

  羅蘭看了直搖頭。

  不就是想要爭奪經費，給自己的項目嗎。

  都是千年的狐狸，說什麼聊齋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