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妾」與真愛

  總督府主樓，大廳內，一場半官方性質的名流沙龍正在舉行。

  這是法師團為文化勝利而舉行的動員會，萊納王國內，諸多知名學者，文人雅士，藝術大師都被召集過來，和法師團的成員們見了個面。

  羅蘭作為法師團中聲名鵲起的名流人物，自然而然，也出席了這個沙龍。

  不過以上名銜聽起來高端大氣，實際上就是一群後殖民時代的上邦天龍人聯合萊納王國內部的買辦階級們開個見面會。

  彼此嘮嗑嘮嗑，勾搭一下。

  「泥嚎，我滴名字，是恩德里奇姆·魯德……」

  「泥嚎嗎，我安，吃了……」

  聚會之中，一名據說是萊納王國著名學者的中層貴族充滿熱情的纏上了羅蘭，說著半咸不淡的賽里斯語，試圖和他搭話。

  羅蘭聽得暗笑，但卻還是禮貌的和他聊了聊。

  「泥滴，演義，很深奧！

  敬意，我滿滿……」

  羅蘭面上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

  心中卻在狂呼，誰來把這傢伙弄走呀？

  好在這時，一陣通報聲傳了進來。

  「蘿莎公主到！」

  羅蘭如聞仙音：「公主殿下到了，我得去迎接。」

  「我們，也去！」恩德里奇姆·魯德連忙說道。

  一身便裝的蘿莎公主匆匆而至，看到這裡竟然有一大群人後，不由得略帶幾分驚訝。

  由於今天進行的是文人雅士為主的知識分子聚會，知道這件事情的國王也沒有特別通知她，她竟然到了現場才得知。

  但眾人都以為這位公主殿下是特別為了這個聚會趕來，連連奉承，蘿莎公主也只能硬著頭皮頭皮將錯就錯，簡單應和了一下。

  「公主殿下，沒想到你對這個聚會也感興趣，歡迎歡迎。」

  羅蘭迎了上來，對她說道。

  「我事前並不知道這邊正在舉辦聚會，太失禮了。」

  蘿莎公主帶著幾分無奈道。

  「怎麼會呢，您能來到這裡，真是蓬蓽生輝呀，我正好有些關於萊納王國的問題想要請教，不知您是否……」

  「嗯？」蘿莎公主眉頭微挑，行了個淑女禮，「請。」

  魯德只落後個半步，便見兩人離開人群，往另外一邊去了。

  他不由得摸了摸頭，面上露出納悶的神色。

  但見露台之外，陽光明媚，一束光線如同教堂之中的聖光穿過彩色玻璃照射下來，彩虹般的投在地面上。

  羅蘭和蘿莎公主兩人青春洋溢，郎才女貌，側顏被地面的反光照射，襯映出如同聖子聖女的輝芒，衣服和肌膚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華彩。

  從剛才起就一直纏著羅蘭，表現出對上邦名流憧憬之意的魯德不由得驚呆了。

  他揉了揉眼睛，帶著幾分難以置信輕聲驚呼道：「大家快看！」

  在他的提醒下，好些人也注意到到了這一幕，甚至有薩瓦蘭日報的記者走了過來，抓準時機按下快門。

  「我突然想起一首詩歌，一首來自賽里斯的詩歌！」

  魯德充分發揮浪漫主義詩人多愁善感的想像，充滿感情道。

  「~~~~，~~~~~。~~~~~，~~~~~。」

  「這似乎是賽里斯語的歌謠？魯德先生，何以吟這麼一首？它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旁人充滿好奇道。

  魯德不無得意，賣弄道：「這是一首賽里斯學派的浪漫主義詩歌，乃是羅蘭先生親自作詞，亞特萊茵的著名吟遊詩人潑伊特斯閣下譜曲，已然開始在好幾個世界傳唱。

  它的歌詞大意是……

  啊，關關你個雎鳩，相伴在河的小洲。窈窕的淑女，是君子的好配偶。」

  「咦！」

  「哦？」

  「嚯！」

  好些人突然驚覺。

  上邦的羅蘭先生，和自家萊納王國的蘿莎公主，還真的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啊！

  如果能夠促成這對，說不定……

  會對萊納大有好處！

  ……

  「羅蘭先生！」

  站在遠處的蘿莎公主滿臉糾結，有點兒難以啟齒的模樣。

  「公主殿下，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羅蘭面帶微笑鼓勵道。

  「請不要再開車（翻譯詞）了！」

  蘿莎公主鼓起勇氣，認真嚴肅道。

  「啊？」

  羅蘭愕然。

  「您都這麼個名傳四方的知名人士，整天在報紙上開車，成何體統啊！

  這非但無助於您的奧術成果，也有可能會對您的英名有所損害……

  您的崇拜者們會失望的……

  總之，不許澀澀（翻譯詞）！」

  蘿莎公主算是豁出去了，微垂著頭，語氣羞澀而堅定。

  「這……」

  羅蘭撓了撓頭，有種當場社死的感覺。

  不過了解到蘿莎公主這麼說的本意之後，他也油然的生出幾分敬意。

  萊納王國淪陷以來，幾代君主醉生夢死，已然是徹底成為了適應殖民統治的傀儡模樣。

  她或許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卻明白，教育好自己的弟弟，培養出一位人格健全，能力出眾的優良君主，才是萊納翻身的希望。

  自己的《賽里斯演義》當中蘊含著秦國奮六世之餘烈的歷史故事，西萊爾也有所涉略，萊納王國其他的貴族少年兒童同樣會有所涉略。

  她是為了萊納的下一代而來。

  正好亞特萊茵政策風向改變，在這方面的控制可能會有所放鬆，這一代人的培養，是世界晉升的關鍵！

  羅蘭百分之百肯定，蘿莎公主的文化知識和認知水平還達不到這種高瞻遠矚的階段，但有意無意之間作出的抉擇，卻是符合了歷史發展的規律。

  這就是所謂的道勝於術！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注意點兒的。」

  羅蘭是個知錯就改的好法師，安慰說道。

  談完正事，蘿莎公主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再次請求道：「我想……啊，不，西萊爾想看點兒有益的書籍，您這兒有亞特萊茵的書冊，或者您自己的奧術著作嗎？」

  今天的場合暫無其他貴婦人或者貴族小姐相陪，羅蘭以查看手稿之名，請她到另外一邊休息，然後又應她所請，叫人去自己住宅取了一些東西過來。

  他對蘿莎公主的請求並無所謂，正好借著這位萊納公主的視角，看看自己的賽里斯故事是否足夠吸引。

  但沒有想到，剛剛吩咐完僕人，就見魯德等人一臉曖昧，衝著自己擠眉弄眼。

  「羅蘭先生還真是魅力非凡啊，連我國的薔薇美人都為您所折服……」

  「看來閣下很快就能抱得美人歸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羅蘭對這些無恥文人不屑一顧，但聽了他們的討好拍馬，還是忍不住一樂。

  本國貴女跟外邦男子玩曖昧，這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悲哀。

  賽里斯文字當中的「妾」字，最初的意義是指什麼，你們沒有學過嗎？

  虧你們還笑得出！

  ……

  一個文字的字源和本意，往往承載著歷史的厚重。

  上古之時，部族紛爭，時有燒殺搶掠。

  戰敗一方所將遭遇的命運是悲慘的，除了土地和資源喪失之外，就連自身都往往難以保全。

  當中有一部分俘虜難以養活，被作為人牲殺了當祭品，另外一部分則是淪為奴隸。

  從此之後，男丁如同牛馬，為其他部落生產勞作，女性則淪為生育機器，為敵人生兒育女，或者充當玩物。

  而無論是男奴隸挖掘出來的礦物，種植的糧食，還是女奴隸生育出來的人口，都將化為兵馬錢糧，增長敵人的實力。

  這些實力，又會更進一步壓縮本部落和本民族的生存發展空間。

  雖然金文以來，「妾」之一字，女性跪著的樣子不太明顯了，篆書，隸書，楷書之後，更是隨著歷史文化的發展，轉變成為較為溫和的自謙詞……

  但這一切，仍然還是和現代社會看起來溫情脈脈的跨國婚姻，戀愛自由一樣，意味著強勢文明對弱勢文明的掠奪，意味著富裕階層對貧困階層的統治！

  這一切的本質，是競爭！

  自亞特萊茵征服萊納以來，上邦法師就成為了萊納各階層所仰望的對象，這從之前舞會，各家貴族女子爭相獻媚示好可見一斑。

  亞特萊茵的法師在萊納王國的確可以算得上是極具魅力的群體了，就連其貌不揚的列伊，最近這段時日，也儼然成為了萊納貴族社交圈子裡面的新星，勾搭上了某位伯爵夫人。

  他輕輕鬆鬆就能享有遠超萊納人的各種資源，萊納人自己還引以為美談呢！

  不過這種事情，對於得益的一方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羅蘭從來不憚於承認，自己厭憎侵略，厭憎掠奪，是因為自己的國家，自己的階級曾經深受其害。

  如果能夠反過來，屁股坐在優勢方，他才不厭憎呢！

  哪有正常人會想著厭憎好處的啊？

  違逆自然天性的道理，用腳指頭想都是錯誤的。

  當然，從更高維度去思考，大家都不要彼此侵略，剝削，也比較符合客觀規律。

  只可惜，這樣的道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認識到，認知水平不在同一層次。

  要用王化，教導他們懂得。

  因此，對於這些萊納貴族的調笑揶揄，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

  聚會過後，華生大法師出人意料的把羅蘭召了過去。

  「羅蘭啊，我怎麼聽人說，你在和那蘿莎公主玩曖昧？」

  公共場合到處都是眼線，上位者有心的話，很多事情都能打探到的。

  羅蘭有些驚訝，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華生大法師竟然有心理會這種小事情，連忙道：「不過是些無聊的閒言蜚語罷了。」

  「按理說來，你選擇什麼人，做什麼事，我也無權干涉，但有一點，智者不入愛河！

  你跟那些萊納王國的女子怎麼玩，怎麼鬧，沒人能多置喙，但若動了真情，跟我們說什麼真愛那一套，那就是扯淡！

  亞特萊茵也絕不會允許因你私情而損公家之利，你明白嗎？」

  華生大法師空前嚴肅的看著羅蘭，說出了這一番警告之語。

  羅蘭神情一肅：「明白。」

  但隨即，他卻又帶著幾分疑惑，有些不解道：「大法師閣下，用得著這麼緊張嗎？」

  他也是鬱悶了，自己又不是什麼十五六歲的純情小男生，還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樣子……

  不對！

  現在的自己，在別人看來就是！

  亞特萊茵的精英階層對後繼者的培養是極為嚴格的，想當初，老師見自己功成名就，第一件事情就是幫助自己召喚魅魔，這可不是為了享受，而是類似古代世家子的培養方式，為了斷情絕愛！

  「那當然緊張，古往今來，多少青年才俊因為所謂愛情而毀掉，這是魔鬼製造出來禍亂之源，比「支配人類」還要恐怖百倍的終極法術！」

  華生大法師沉聲說道。

  「據傳在九層地獄的最底層，存在一個叫做真愛泉的所在，如果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之人喝下裡面出產的同一份泉水，將會瞬間相愛，至死不渝！

  這是一種毫無道理的洗腦之術，以前就曾有過殖民地的人試圖以此控制法師軍團的高層……」

  「啊？」羅蘭是真沒有想到，魔法世界竟然會神奇到這樣的地步。

  「至於9級法術「祈願術」，也曾有過一種經典的用法，那就是用來獲得『真愛』！

  但從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自然界中男女相知相戀，一切種種的美好，都是掩蓋在激素分泌和自我催眠的文學修辭，激素消退之後，愛情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習慣，責任，親情……

  所以，強行利用法術維持真愛，極大可能產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偏差。

  因愛生恨，痴狂嫉妒者比比皆是。」

  「祈願術」這種經典的法術，經典用例不外乎長生不死，返老還童，權勢地位，人間真愛……

  華生大法師作為擅長此術者，看過聽過的東西多了。

  ……

  在華生大法師未雨綢繆的澆了一盆冷水之後，羅蘭愈發認識到，自己真的是個公眾人物，一舉一動頗受關注了。

  換成前世藍星的那種小透明，誰管那麼多啊？

  他不由得自省，審視自己和蘿莎公主之間是否真的存在著什麼曖昧，或者可能傷害彼此的地方。

  還好，暫時而言，還算純潔。

  只不過，萊納王國的人們可不這樣認為。

  第二天，薩瓦蘭日報記者拍攝的那張照片便登上了頭條。

  立時之間，貴族圈震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