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紀陶再次回到北城還是一個春天,跨洋航班上乘客昏昏欲睡,只有她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看向窗外,藍天白雲,萬物寂靜。

  飛機平穩降落,推著行李要走出機場門時,看見管家李叔快步迎了過來,「您說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來機場的車也忒多了,路上堵了一個多小時,還好趕上接您了,要不董事長該生氣了。」

  「好久不見了,李叔。」紀陶微笑著跟李叔擁抱,「你身體還好?」

  「我身體健朗著呢,就是董事長,哎,不說了,咱們先上車,董事長還在醫院等著呢。」李叔的未盡之言紀陶明白,她的父親,高高在上的紀氏集團董事長紀斯年,身體不行了,這半年幾乎是住在醫院了,後面的日子不好說,繼母彭趙宛在電話里這麼跟她說。也是紀陶最終決定回國的原因,好歹見他一面吧。

  走到車前,司機打開車門後,去後面幫李叔安置行李,要上車的紀陶看了一眼車內,一下愣在原地。車裡還有一個人,穿著剪裁合體的西服套裝,短髮利落乾淨的梳在腦後,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休息,機場門口的嘈雜和車門打開的聲音都沒有驚醒他,是趙景明。

  「小姐,怎麼還不上車?」紀陶回過神來,上了車,坐在那人的邊上,車子平緩開出,紀陶看那人還沒醒,輕輕開口「李叔,你怎麼沒跟我說,裡面還有人在。」「您說景少爺?今天從醫院來到時候,夫人特意提醒的,景少爺今天出差回來,剛好比您早一趟飛機,就接上你們,一起去醫院呢。」「景少爺估計也是累了,這半年董事長住院,集團大小事都靠他在處理了,著機場來的比家還勤我家老婆子還說呢,她做的飯菜都沒人說吃她做的飯菜了……」李叔還在說著家裡的趣事,紀陶的思緒卻慢慢跑偏,她看向邊上的人,他看著是很累,閉著眼睛休息的時候,依舊眉心微蹙。

  並排坐在后座,這是五年來她與身邊人離得最近的一次,那人的氣息讓她坐立難安,又讓她那麼懷念,真是好久不見了呢,趙景明,真想幫你把眉心撫平呀。紀陶自嘲的笑了笑,可惜她現在已經失去了資格。

  紀陶索性偏頭看向窗外向後飛逝的高樓,幾年未回國窗外的風景已經不再是以前熟悉的樣子,車子很快在一家私人醫院停下,幾人從車裡走下,抬眼便看見了等在門口的趙宛,她身著米色緞面長裙,黑髮簡單挽起,即使臉上已經有明顯的歲月痕跡和照顧病人的疲憊,依舊是清麗的美人。

  看見紀陶一起下車,有些疲憊的臉上浮起喜色,趕緊上前想要親近的拉住紀陶的手,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克制住了腳步,只在一個很近的距離開口:「陶陶到了,一路辛苦了吧,你爸爸看見你回來了一定很開心。」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咽。

  即使沒有肢體的接觸,突然親近的距離依舊讓紀陶有些尷尬,正要後退拉開一點距離時,身後的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尷尬和意圖,不知何時依舊下車的趙景自然的上前一步,越過紀陶輕輕扶住趙宛的手臂,「媽,我們先進去看看紀叔吧。」

  「好好好,你看我,一下太激動了在這門口跟你們說這些,快先進去吧。」說著便帶著兩人往裡走,紀斯年的病房在單獨一棟小樓,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為了保證清靜,醫院有極好的綠化,一路走過去茂林修竹,鳥啼花香,一瞬間以為是在哪個森林公園而非承載這生死的醫院。

  趙宛被趙景扶著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看跟著的紀陶,跟兩人說了一下紀斯年的病情。紀陶的預感沒有錯,紀斯年這次病的非常重,即使已經特意請了國際上最好專家團隊,長期入駐這家私立醫院,制定專門的治療方案,還是回天乏術,只能儘量減少痛苦。而這次把紀陶叫回來也是為了安排好後事,畢竟偌大的紀氏集團,那麼多股東和員工,還有巨量的財富分配,每一件事情的處理都不簡單。

  到了病房,紀斯年可能剛剛做完治療,醫生護士收拾完東西離開病房,只剩下紀斯年眯著眼睛半靠在床頭。即使有了心理準備紀陶還是被震驚到了,紀斯年形容憔悴,面色蒼白,面頰和眼眶都因為消瘦而凹陷,這還是當年豐盛俊朗,在商場大殺四方的紀斯年嗎?

  趙宛輕輕走到他的床邊叫他「斯年,陶陶回來了。」紀斯年睜開眼睛,眼神並未因為疾病而渙散,依舊如以往銳利,看見是趙宛時浮現了一絲笑意,順著趙宛的話看向了門口,開口依舊嚴肅:「都到這裡了還站在門口乾什麼,要我親自下床去接你嗎?」

  紀陶沒有反駁,也走到他的床前輕輕叫了聲「爸爸」,趙景則是喚了聲紀叔,同時走到另一側將他的床頭調至一個更舒服的高度。

  「阿宛,你先帶小景出去走走,」紀斯年輕輕開口,「陶陶留下來跟爸爸說會話吧。」趙景跟著出了病房,母親先去跟醫生溝通病情了,只剩他一人信步走到小樓門口,看著花園裡的草木,沉默良久才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傍晚時分,紀斯年被護士帶著去做檢查,紀陶正打算離開醫院時,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大雨落下,樓前的芭蕉葉也隨著雨水擺動。紀陶走到門口發現趙景的背影,風偶爾吹的這他的衣角,雨水不時濺上他的褲腿,他就那樣沉默的立在雨幕後面,好像沉浸到了這自然的景象中。

  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看見來人時紀陶也並未吃驚,只慢慢開口:「剛剛已經跟李叔打過招呼了,車子就停在門口,回紀公館嗎?」

  「去江豪酒店吧,我先住那裡。」紀陶快速回答,趙景並未再說什麼,只是打開在牆角的雨傘直接走進了雨幕里,「哎~怎麼走了呀」,紀陶小聲嘟囔,還以為他是在等自己呢。抱怨剛說完就見一輛黑色奧迪已經停在面前,車窗落下正是趙景,「上來吧。」原來他是去開車了。

  車子一路平穩,雨水不停拍打著車窗,十幾小時飛行的疲憊湧上來,讓紀陶的困意上頭,但是車內沉默到窒息的範圍又讓她坐立難安無法安然入睡,一路沉默到了酒店,看著一直平穩開車的,仿佛在所有事情面前都能安之若素的趙景,已經下車紀陶突然湧起了一絲怨念和不甘,突然走到駕駛室前敲了敲車窗,對著車內帶著疑惑眼神的男人報復的輕聲說到:「景哥哥何必這麼裝的這麼沉默呢,爸爸剛剛可是說要我們倆結婚,給他沖沖喜呢。」說完明媚一笑,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