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聳了聳肩:「我真不是挑戰權威,其實一開始我跟你的判斷也是一樣的,畢竟十指連心,那種疼痛是常人無法體會的,再加上死者的顴骨處有裂痕,你的專業判斷自然會朝這方面傾倒。」
但是,死者全身上下並沒有另外的傷痕,就算是有,也是隨處可見的皮膚縫合傷,之前在檢查屍體的時候,我在這些縫合傷上聞到了一股子乙醚的味道,所以,在縫合這些傷口的時候,兇手應該給死者上了麻藥。
退一萬步來說,這些縫合傷痕加上斷指之痛,也不足以讓死者疼痛而死。
倒是這個死者的身形有些奇怪,死者面黃肌瘦,在警察來之前,我曾還用手觸碰了一下死者的身子,身子就只剩下了骨頭和皮,而他下身流出的排泄物,也都是一些黃色的液體,如果不是死者消化功能有問題,那麼就是死者體內已經沒有什麼食物可以消化了,也就是說,死者在死亡之前的幾天時間內,根本就沒有吃東西,這才會流出這些黃色的液體。
再者說,如果我是兇手,既然想著要虐待一個人,就絕對不會讓他死的這麼痛快。
疼死?
我一直覺得,身體上的折磨對於精神上的折磨來說,並不算是殘酷的。
餓死,據說是一種極具死亡特色的折磨。
我說到這裡,顧北的臉色瞬間就有點兒不對,但卻也沒有對我做出任何反駁,只說了一句我再去看看,然後轉身就離開了案發現場。
而當死者在經過我和穆然身邊的時候,一雙滿是鮮血的手掌頓時就從擔架處脫落。
這時,一個藍色閃光點,一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等等……」
我讓那擔架停在了我的面前,而後快速上前,輕輕地拉起死者的手臂就仔細觀察了起來。
死者的手臂上有一個麒麟紋身,面積很大,大約有半臂,紋身呈彩色,在這麒麟尾部,我發現了一個閃光點。
我抬頭看著顧北,低聲說道:「這是你的工作……」
我閃開了身子,讓顧北走到了我的位置之上,緊接著,她又從工具箱內拿出鑷子,直接就插入了死者的手臂間,僅僅六秒鐘的時間,一顆米粒大的藍色水晶直接就順著顧北的鑷子展現在了我和穆然的眼前。
我抿了抿嘴,看著鑷子上的藍色水晶,輕聲問道:「這玩意兒……是啥?」
穆然看了我一眼:「這還不知道,鑽石唄?」
「啥玩意兒就琉璃了?我估摸著,這應該是玻璃吧?」
顧北白了我們兩個大老爺們兒一眼,一臉無奈的將這玩意兒放在強光下對照了一遍,隨即說道:「這應該是一顆五彩石,哦,五彩石的別名也叫琉璃,我回去再看看,屍體體內還有沒有這種東西,詳細的驗屍報告,明天才能出來。」
等顧北起身,那具屍體被那兩名抬屍人再次送離我眼前的時候,我特地湊近了穆然,看著顧北的背影玩味的問道:「這顧北,不是不是女人麼?咋還懂這琉璃不琉璃的?」
在這諾大的刑偵大隊,有誰不知道,顧北的性子淡漠,好像什麼事情都跟她無關一樣,每天除了解剖屍體,就是回家睡覺,要不就是去酒吧買醉,在她身邊,沒有一個朋友,用她的一句話來說,她的朋友都是死人,所以能成為她的朋友,似乎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件。
至此,警界的各個大佬們,都將其稱之為女人中的男人,法醫中的戰鬥機。
穆然悶笑了一聲:「你以為就只有女人懂這些?顧北的父母都是珠寶行家,父親在M國和R國都有珠寶公司,母親更是珠寶行業的翹楚,但凡過眼的東西,一眼就能定生死,從而耳濡目染,她自然一眼就能看清楚,那玩意兒是什麼東西了,對了,你再給我仔細說說這案子唄?對了,白師兄,你午飯吃了嗎?我請你出去吃點好的?」
話鋒一轉,穆然眼看這裡的搜查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直拉著我就進了病房,然後等我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之後,就直接拉著我上了電梯。
之所以答應他一起吃飯,其實也不是為了吃,而是我的確對這個案件有興趣,可能也是職業因素吧,每一次看到書里有著這種駭人聽聞的兇殺案,我渾身的細胞感覺都活了過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半個小時之後,我和李鎮南以及穆然三人就近來到了一家小菜館裡面點了幾個菜,除此之外,李鎮南還點了一瓶酒,但又被穆然退了回去,畢竟,現在還沒有下班,下午他們還要去查案,喝酒?開玩笑,要被局長知道,不光李鎮南得吃處分,就算是穆然,也都得連坐。
「好了,師兄,咱們來談談這個案子吧,你覺得,這個案子……」
穆然話還沒說完,我直將一杯溫水灌入了口中:「泄憤殺人案。」
「泄憤?所以,這個案件就是仇殺案?」李鎮南夾了一塊紅燒肉就給我遞了過來,我笑了笑,說是,因為我一直相信,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殺人,就算有,那麼也應該是激情殺人亦或者是無規律殺人。
激情殺人好解釋,就是說兇手原本沒有準備殺死被害者,但卻因被害者的言語激勵,兇手最終對被害者下了手。
而無規律殺人,打一個最簡單的例子,Y國的破膛手傑克應該知道吧,他的母親從小就虐待他,每一次回家他幾乎都會體無完膚,之後,傑克長大了,他製造了一起一起的中年婦女兇殺案,他把那些女人都當成了自己的母親,卻最終,還是沒能逃離福爾摩斯的審判。
這是一樁最典型的無規律殺人案件,還有很多,比如男人自卑,總是覺得美女不會看上自己,久而久之,他的這種病態心理,就會轉移到每一個女人的身上,而女人這一類群,就會變成他的報復對象。
如果說,在這個案件呢,兇手是激情殺人,那麼他殺人的時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並沒有圖謀要殺死被害者,自然也不會準備任何工具。
死者身上的傷痕不是新傷,它們有的是三天之前造成的,有的是三個月之前,甚至更久遠,所以,這案子,不會是激情殺人。
但想來,這應該也不會是無規律殺人,因為無規律殺人針對的是一個族群,兇手殺人的目的只是為了泄憤,這種泄憤的爽快感,讓兇手不滿足於就殺一個人的身上,所以,他殺人的頻率會很快,但死者身上的傷痕,再加上死者死亡的時間,想來,死者應該在死前被其囚禁了很長一段的時間,或許是死者堅持不住了,所以,兇手才想用這種極其羞辱的方式,讓死者的死相公之於眾。
我說過,醫院是一個公眾場合,在這裡,什麼人都有,而現在又是一個資訊時代,只要掏出手機,拍攝,發送微博,這樁兇殺案,就會以光速傳播網絡。
目的有兩個,第一,讓所有人都看到死者死亡時的慘狀,第二……
是挑釁警方麼?
兇手和警方也有仇?
還是我想的太多了?
「如果說,這一樁案件是仇殺的話,那麼……」穆然說著,這腦袋順勢就轉向了一旁的李鎮南。
後者微微一愣,立馬拿出手機,直對手機里的人說道:「老唐,死者的信息有著落了嗎?」
「嗯嗯,好,你傳到我郵箱。」李鎮南咬著一個雞腿,含糊不清的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幾秒鐘後,李鎮南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隨即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就抬頭說道:「我已經發給你們兩個了,剛到手的資料。」
這話剛說完,我和穆然的手機就同時響了起來。
「王簡明,四十五歲,東區人,明日建設公司的小包工頭,三個月之前,因失足從工地上掉了下來,導致左腿腿骨粉碎性骨折,在二院呆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就出院了,出院之後就失蹤了,因其妻子兒女都在老家,所以一直到王簡明失蹤一個禮拜之後,家人才來我市報案。」李鎮南一邊吃著雞腿,一邊面向著我和穆然緩緩地說道。
看著王簡明的戶籍資料,這張臉的確是被害人,可能因為被害人身上有很多縫合傷的原因,我認了很久,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可能是因為常年在工地的原因,王簡明的皮膚黝黑,嘴角上的皮膚也被曬的像是白癜風一樣,不過,誰都不會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在幾個月之後,竟變成了一具屍體。
「在核對王簡明資料的時候,我們也從人口失蹤調查處拿了一些資料來,當時片區民警在走訪的時候,工人都說王簡明的性格比較老實,平日裡也就是三點一線,每月發了工資,也都會按時打給遠在老家的妻子兒女,也因為王簡明老實,大家也都愛跟他打成一片,似乎並沒有什麼仇家,但如果真要說有,那倒是真有一個。」
我抬頭看著李鎮南,說實話,我是真恨透了他這半吊子的性格,咱說話能不能別老說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