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才被許靜婉的話嚇得夠嗆,柏西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很快就繼續專心看電視。閱讀
催婚麼,乃家長之常情,他過年的時候也被七大姑八大姨這麼圍攻過,還不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吃完晚飯,他跟戚尋又留了會兒,就跟戚尋的爸媽告辭了。
許靜婉送他們到門口,依依不捨地摸著柏西的臉,讓他下次常來,她說道,「我還讓廚師專門學了你喜歡的菜,下回再做給你吃。」
柏西乖巧點頭,「好,阿姨你回去吧,別吹了風著涼。」
戚尋照舊沉默地在旁邊當背景板,專心幫柏西拎東西。
要讓不知情的第三方來看,絕對分不清誰才是親兒子。
.
現在時候不早了,街道空曠了許多,戚尋跟柏西很快就回了家。
柏西照舊先去看了看大胖,然後就洗了個澡,敷著面膜,打開ipad坐在陽台上的躺椅上,一邊吃零食一邊看綜藝,笑得樂不可支的。
戚尋洗完澡後也坐在他旁邊,問他,「你在看什麼?」
柏西把ipad往他這兒轉了轉,因為貼著面膜,他說話含含糊糊的,「在看人炸廚房呢,這幾個明星做飯還不如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語氣相當幸災樂禍。
戚尋看了一眼,不敢苟同。
他覺得明顯柏西廚藝更菜一點。
但他識趣地沒有說出來。
他打開了手裡的冰啤酒,喝了兩口,冰冷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來,讓人清醒不少。
柏西看見了,跟他撒嬌,「我也要喝。」
戚尋把啤酒罐貼到了柏西的嘴唇邊。
柏西最近很乖,不怎么喝酒也不太吃辛辣的,所以偶爾喝點也沒事。
柏西怕面膜弄髒罐子,是撅著嘴喝的,像個小金魚。
戚尋不由笑了一聲。
柏西一口氣喝掉小半罐,一抹嘴,像個大爺一樣又癱了回去,「拿走吧。」
戚尋就又拿回來。
他沒再打擾柏西,就這樣默默地喝著酒,像是有什麼心事,一直不說話,卻時不時地看柏西兩眼。
柏西翹著腳睡在躺椅上。
他的面膜已經揭掉了,露出一張光潔飽滿的臉,白皙如玉,頭上還戴著一個兔耳朵發箍,睡衣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的。
他現在一點也不精緻,卻居家又可愛。
戚尋望著他,已經快想不起來在柏西沒有住進他家之前,他都是怎樣生活的。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柏西在他身邊。
兩個人一起吃飯,聊天,看電影,約會,睡覺的時候,柏西還會把腿架在他身上。
他凝望著柏西的時間實在有點久,柏西自己也感覺到了,轉過頭問,「怎麼了,我臉上面膜沒弄乾淨嗎,你幹嘛一直看我?」
戚尋搖頭,「沒有。」
柏西卻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他剛才在戚家的時候就感覺到了,戚尋今天好像有什麼心事,比平時還要沉默。
他歪著頭看戚尋,問道,「你今天好像一直在想什麼事情,怎麼了呀,心情不好嗎?」
「我沒心情不好,」戚尋說道,「但我確實在想一件事情。」
柏西放下了ipad,洗耳恭聽。
但戚尋卻沒立刻說話,而是站起了身,把柏西從躺椅上抱了起來。
他把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用一種強勢的姿態把柏西圈在了自己懷裡,柏西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味,是沐浴露的淺淡香氣。
他輕輕蹭了下柏西的額頭,眼神沉沉地望著他。
柏西不明白戚尋這是怎麼了。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戚尋問,「今天我媽提的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
這句話問得突然。
柏西已經把剛才的事情給忘了,滿臉懵逼,「什麼事情啊?」
戚尋提醒他,「結婚的事情。」
柏西這才恍然大悟。
他以為戚尋提起來,是讓自己別放在心上。
「沒什麼想法啊,」他認真道,「阿姨不就是那麼一問嘛。」
戚尋卻抿了抿唇,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
「沒什麼想法?」他重複了一遍,「那如果我跟你求婚,你也不會答應,是嗎?」
柏西下意識跟著說,「什麼你跟我求婚……」
他說到一半,才突然意識到戚尋剛才跟他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剩下的半句話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裡。
他近乎驚恐地看著戚尋。
有一瞬間,他差點想從戚尋腿上跳下來。
但是戚尋一把掐住了他的腰,沒得逞。
他只能繼續坐在戚尋腿上,一臉飄忽地看著戚尋。
戚尋很不理解,「你這副表情幹什麼,我問得很嚇人嗎?」
豈止是嚇人。
柏西的心情簡直是一言難盡。
別人家求婚,那都是玫瑰,煙火,情侶餐廳,藏在甜點裡的小戒指。
為什麼到他這兒,就成了睡衣,拖鞋,兔耳朵發箍,戚尋用明天一起去買盆花的口氣,問他答不答應求婚。
他用目光譴責著戚尋。
「哪有你這樣突然的……」他說道,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戚尋的大腿,「求婚是這麼隨便的嗎?」
其實他心裡還是沒當回事,不覺得戚尋是在認真求婚,只以為是因為許靜婉的話,戚尋才順便問他一問。
但是很快,他就眼睜睜地看見戚尋一隻手攬著他,另一隻手從睡衣口袋裡,掏出了一隻藍色絲絨的小盒子,很精巧。
柏西從看見盒子的一剎那,大腦就宕機了。
臥槽,不是吧。
這位盒子為什麼看著這麼像戒指盒啊?
明明是夜深人靜,柏西卻覺得腦殼子裡嗡嗡作響,像有一百個嗩吶在他耳朵邊狂吹。
戚尋說,「你打開看一看。」
柏西咽了下口水,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戚尋。
他像開啟什麼機關一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盒子。
盒子裡沒有機關,只有兩枚男士戒指。
是相似的設計,金色的細圈底座,鑲嵌著三枚橫鑽,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他看看那兩枚戒指,又看看戚尋,像個傻了吧唧的土撥鼠,滿臉都是茫然。
戚尋其實也有點輕微的不自在。
他也是第一次求婚,沒經驗。
這件事比他經手過的所有項目,似乎都要困難一些。
他圈著柏西,從盒子裡拿出了一枚戒指,卻不急著給柏西戴上。
他對柏西說,「你還記得嗎,我當初問你願不願意交往的時候,就跟你說過,我會以結婚為目的對待這段感情。」
柏西機械地點頭,他確實記得。
戚尋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和溫柔,「我說這句話是認真的,但其實一開始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我會不會跟你一直走下去。因為我們還沒有開始交往,誰又能知道結局。」
「但是這幾個月的相處,西西,我已經開始期待跟你組建家庭,我習慣了你睡在身邊,習慣了你待在這個家裡,習慣你偷吃冰淇淋以後又來親我,習慣你看了恐怖片又要鑽我懷裡。」
還有許多許多別的事。
自從柏西搬進這個家裡,悄然間打破了他無數原則。
他本來是喜歡獨處,喜歡安靜,喜歡秩序的人,但是柏西改變了這一切。
他被柏西入侵了,像一台運行周密的電腦,被嵌入了一條無害的病毒。他明明有能力去恢復,但他卻沒這麼做,而是寧願讓這個小病毒侵襲他全身。
柏西沒想到戚尋會說這些。
他仰頭望著戚尋,兩個人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臉。
戚尋低下頭,他把柏西一直戴在中指上的,那個在風景區隨手買的銀色小戒指取了下來。
當初在古鎮裡,在那一場燦爛的煙火表演下,柏西對他愛得小心翼翼,連一枚普通的小銀戒指都不敢給他。
而現在,他認真地,緩緩地把這枚定製好的戒指套在了柏西的無名指上。
戒指很漂亮,金色很襯柏西白皙的手指。
鑽石純淨度很高,在燈光下,星星一樣閃亮。
柏西鼻子一酸,差點就要掉下淚來。
他真的從沒有想過,戚尋會真的和他求婚。
在戚尋跟他交往的時候,在他們見過家長的時候,在他們一起養了大胖的時候。
他都沒有想過。
他淚眼朦朧地望著戚尋,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複雜。
他有很多話想問戚尋,卻又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戚尋輕輕吻了他的無名指。
「西西,我定了這枚戒指,就是想邀請你一直參與進我的生活。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還太早了,你可能還沒有想好要不要進入婚姻,」戚尋說道,「所以你不用現在答應我,你也可以拒絕我。而等你想好了,你再決定,是要給我也戴上戒指,還是把這枚戒指還給我。」
他把裝著剩下那枚戒指的盒子,塞進了柏西手裡。
柏西這下是真的哭了。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哭得抽抽噎噎的。
戚尋不懂自己怎麼就把人給惹哭了,手忙腳亂地替他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柏西現在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戚尋真的會跟他求婚。
不是他異想天開,不是他死纏爛打。
是戚尋自己主動給他戴上戒指。
這叫什麼,這就是所有暗戀人士能擁有的最高結局!
他腦子裡噼里啪啦放著煙花,又哭又笑的,他問戚尋,「你為什麼會,會想到跟我求婚,你什麼時候去訂的戒指啊?」
他天天跟戚尋睡一起,他怎麼一點沒發現呢?
戚尋還在給他擦眼淚。
「過年的時候,帶你見了我爸媽,我就準備去定戒指了,想著以備不時之需。本來我是想再過幾個月再和你求婚的,但我拿到戒指的時候卻在想,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麼分別呢,你難道會跟我分手嗎?」
他看著柏西。
柏西立刻把頭搖得想撥浪鼓。
傻子才跟戚尋分手。
他抬起手,欣賞著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明明見過無數華貴的珠寶,可以收藏的古董戒指他也有不少,但好像無論哪一個,都沒有他手上這枚奪目,耀眼。
但他放下手,又扭頭去看戚尋。
一般人收到求婚戒指,就是幸福美滿大結局了。
王子與公主的童話也都停在這裡,不需要任何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但柏西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輕飄飄的感覺。
像走在雲端,沒有腳踏實地。
他眼睛紅紅地看著戚尋,臉上還掛著淚,嘴角卻上揚著。
他認真地看著戚尋,第一次鼓起勇氣問道,「我想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跟我求婚,是因為愛我嗎,像我愛你一樣,愛著我嗎?」
柏西輕聲問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這句話。
他之前一直沒有問過戚尋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兩個的開始本就是一場意外。
靠的是兩人間的友誼,戚尋的責任心,機緣巧合才促成的。
跟戚尋戀愛的過程很美好,戚尋這個男朋友也當得無可挑剔,讓他一度幸福得無所適從。
但他同時又非常清楚,戚尋的這種完美跟愛情是不能劃上等號的。
因為這是戚尋,他的責任心和高標準是刻在骨子裡的,像考試一樣,隨時隨地可以要求自己做到滿分。
所以他一直不敢問。
但現在,戚尋都跟他求婚了,戒指在戴在他手上了。
他覺得,他可以問一問了。
戚尋卻並沒有很快回答這個問題。
他是個謹慎又理智的人,所以他也同樣坦誠。
他想了想,才認真地說道,「西西,我很確定我是喜歡你的,否則我不會想和你結婚。但你的愛非常罕見,也非常珍貴,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所以我很難現在就跟你承諾,說我會像你愛我一樣愛著你。但我會去努力。」
他握住了柏西的手,與柏西十指相扣,把柏西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動著柏西的手掌。
「我是認真想跟你白頭到老。所以我會盡力去當一個好的丈夫,好的愛人,我也會學著如何愛你,像你愛我一樣。」
柏西的手微微蜷縮起來。
戚尋的心臟就在他手掌之下跳動,聽著戚尋的一番話,他有剎那的錯覺,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教堂,聽著神聖的誓言。
他抬頭望著戚尋。
戚尋就是在這種地方意外地死心眼,明明只要騙騙他,說也愛他愛得無可自拔,他就會像飛蛾撲火一樣,一頭栽進去。
但戚尋就是這樣高傲,連說謊都不屑,尤其是對自己在意的人。
他呼出一口氣,眼睛和鼻子還是紅紅的,有點無奈,眼神里卻又帶著笑意。
他想,雖然戚尋對他沒有一百分的愛,但有一半,有十分之一,也已經足夠了。
這不完整的愛已經能讓戚尋想跟他結婚。
這就是他想過的最好結局。
更何況一輩子還很長,他又怎麼知道,哪天戚尋會不會為他神魂顛倒。
所以他捧著戚尋的臉,露出了笑容,「好吧,那我要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答應你。你現在還是考察期,得好好表現,知道嗎?」
戚尋心底也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的問題,也知道他給出的不是熱戀中的人喜歡的答案。
他甚至擔心過,柏西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戒指退回來。
但柏西沒有。
柏西紅著眼,笑盈盈地看著他,就像之前每一天清晨一樣。
這讓他心頭一片柔軟。
「那我要怎麼表現?」他抱著柏西,低聲問道。
柏西想了想,「從先親親我開始吧。」
戚尋笑意更深。
他低下頭,含住了柏西的嘴唇。
柏西閉著眼,承受著這個親吻。
窗外月明星稀,是個清朗的好天氣
院子裡的山茶花都開了,在月色下如美人裊裊,像一段不曾宣之於口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