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艾利桑德的聲音比之前高了好幾個八度,大魔導師憤恨的眼神,仿佛要噴出射線將面前這個得寸進尺的奧術師化作水晶。
不怪她反應過激,而是,梅特里所說的計劃,根本就是拿蘇拉瑪當炮灰!
興許是早有謀劃,興許是納薩拉斯事變時,法羅迪斯終於開發出了高戈奈斯潮汐之石的真正力量。總之,梅特里所說的計劃,算不上多麼複雜。
簡單來說,就是找人吸引艾薩拉和辛艾薩莉守衛力量的注意,讓法羅迪斯或梅特里有機會接近永恆之井,再將高戈奈斯潮汐之石扔進去就完事兒了。毀掉永恆之井,自然就能阻止燃燒軍團的降臨。
確實很簡單,且理論上來說也相當有效。
創世之柱不僅是具備強大魔力的泰坦聖物,其誕生之初的意義,就是為了幫助重塑艾澤拉斯的生態與秩序。
潮汐之石,從這個名字就能看出它的能力,能夠根據使用者的意圖,來隨意操縱汪洋大海。永恆之井雖然是龐大魔力的源泉,但好巧不巧,它依然屬於液體,依然屬於能受到潮汐之石影響的範圍。
當然,具體的理論依據並沒有這麼簡單。
在法羅迪斯宮廷與一眾奧術師的共同研究下才最終發現,潮汐之石的作用過程,實際上是將常態物質與能量秩序化、規則化的改變。
比如水,在自然狀態下,液體會自發地從高處往低處流,會自發地填滿坑洞與溝渠,並最終如湖泊、汪洋,形成一個水平的穩定區域。
潮汐之石,則能夠逆轉這個過程。在這件創世之柱的影響下,能夠將主動地將熵增變為熵減,將分子運動的混亂,變得穩定,甚至違背自然規律的反轉。
當然,納薩拉斯的奧術師們並不清楚什麼是分子結構,什麼是物理化學,但經過類比實驗,他們得出了結論。潮汐之石,對同樣處於流體狀態的濃郁魔力,一樣擁有顯著的影響力。
永恆之井是艾澤拉斯的創傷,匯聚其中的,是艾澤拉斯寶貴的精血。正如凡人受傷,疼痛會傳遞至大腦,免疫系統也會產生一系列的應激反應,永恆之井的存在本身對艾澤拉斯來說,是不穩定的,是極度混亂且痛苦的。
不過泰坦和泰坦守護者們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才通過魔法和泰坦科技穩定了這個偌大的創傷。
如果潮汐之石改變了現有的穩定和平靜,沉寂無數年的永恆之井,自然會劇烈反彈。糾纏在一起的魔法能量,有著極高的可能性,會在極短時間內,徹底毀掉永恆之井,甚至是周邊的一切。
當然,納薩拉斯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毀掉卡多雷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源泉,這只是他們給這次計劃制定的最後一層保險。他們的想法,只是利用潮汐之石,切斷上層精靈對永恆之井魔力的攫取,以求關閉借用這份龐大力量開啟的大型傳送門。
但歸根結底,永恆之井周圍看守嚴密,尤其是目前這樣的狀況,更是會被守護得滴水不漏。想要將潮汐之石帶進去,並完成屏蔽魔力供給的整套流程,納薩拉斯需要幫手。
蘇拉瑪,是絕佳的選擇。
「不可能,我絕不可能答應這種事情。」終於平復心頭的怒火,艾利桑德斬釘截鐵地搖頭,「如果蘇拉瑪這麼明目張胆地參與到你們的計劃之中,就算沒有惡魔,也一定會招致艾薩拉的懲戒,你們根本就不明白,她的力量……」
「我們當然明白。」談判,本來就是個你來我往的過程,梅特里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望艾利桑德會這麼簡單地答應他的請求。
「不過你也不用這麼抗拒,我沒有要蘇拉瑪直接起兵造反,我只是需要你,在合適的時間,拖住艾薩拉和她的永恆衛隊就夠了。」
納薩拉斯事變的過程和結局,最終還是會傳到艾薩拉女王的耳朵里。他們沒有按照女王的要求開啟扭曲虛空傳送門,法羅迪斯王子肯定很快就會被女王召見問責,而那個時候,就是將潮汐之石帶進永恆之井的最佳時機。
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些可行性?就算最終敗露,只要艾利桑德沒有傻到直接以武力脅迫,艾薩拉也根本抓不到她的馬腳。
但納薩拉斯呢?
一旁的塔莉薩緊緊皺著眉頭,看著梅特里眼中止不住的期待和嚮往,她突然愣住了。
她發現了一個問題,一個現在的她,無法理解的問題。
無論這件事成敗與否,梅特里、法羅迪斯宮廷,甚至是全體納薩拉斯,都會招致艾薩拉女王無可阻攔的憤怒。換句話說,無論成功還是失敗,梅特里和納薩拉斯,必將毀滅!
為什麼?這座城市,真的每個人都做好了犧牲的覺悟嗎?不可能,這不合理!
是的,確實不合理。畢竟,就算是繼續進行與燃燒軍團的接觸,就算梅特里所說的大清洗屬實,納薩拉斯的最終結局也不可能說是寸草不生。
甚至,那些自我膨脹的奧術師們,肯定個個都認為自己能夠通過女王的『考驗』。他們絕對不會贊同法羅迪斯這個完全斷送所有人未來的決定。
塔莉薩怒由心生,儘管對梅特里和法羅迪斯王子所作出的犧牲覺悟感到欽佩,但這種少數人代替多數人做決定的行為,這種挾裹人民自由意志的做派,她深感不齒。
「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塔莉薩的提醒打斷了艾利桑德的沉思,後者點了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面前的奧術師:「很遺憾,梅特里,你們的失敗,早已註定。」
看著大魔導師手心處閃耀的眼睛圖案,梅特里顯然是明白了什麼,原本滿懷期待的明亮眼眸,悄然失去了色彩。
但,聽到厚重的金屬鐵門緩緩關閉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甘心還是什麼,他倔強地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艾利桑德,有些事情,就算是命中注定,我們也必須去做,否則,你什麼都改變不了……」
砰!
鐵門重重閉合的聲音,在幽深的長廊中遠遠傳開,艾利桑德看著塔莉薩重新激活牢房的魔法禁制,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阿曼蘇爾之眼給予了她預知未來的能力,但這種能力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完美。想要看到新的未來,她就必須在當下搜集到足以改變未來的線索。
譬如,在跟梅特里一番交談過後,深陷血與火的泥沼中的蘇拉瑪,有了些許的變化。但很遺憾,所謂的變化,也只是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中,新添了幾具屍骸罷了。
梅特里和法羅迪斯都犯了一個錯誤,也是卡多雷的敵人最容易犯下的錯誤。他們都嚴重低估了艾薩拉本人的力量,與智慧。
那個被全體暗夜精靈奉若神明的光中之光,那個將卡多雷帝國的疆土,擴張到整個艾澤拉斯的無上統領,那個無人能敵、無可替代的,女王。
「艾利桑德大人,您真的看到了嗎?蘇拉瑪的未來……」興許是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面對鐵門的塔莉薩遲遲沒有轉過身來。
大魔導師愣了愣,看向首席奧術師背影的眼神,竟浮現起一絲悲涼。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肯定?那就證明梅特里說對了,也證明蘇拉瑪即將面臨一場無法抵擋的災難;否認?那她又是在什麼樣的理由驅使下來到這裡呢?
瓦斯琪和斯卡拉克斯的到來,讓這座城市的未來變得一片漆黑,一片猩紅,她需要一個變數,一個能夠改變這一切的變數。可梅特里,沒有給她希望,反而令她愈發感到無力。
無法抵抗,難道,就只能逃避了嗎?
轟——!
正當兩人沉默之際,腳下的土地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震動。
「是入口的方向!」首席奧術師反應迅速,直接一個閃現來到艾利桑德的後背,目光如炬地直視著前方那片不斷搖曳的燈火。
與此同時,她沒有注意到,在這聲轟鳴爆發瞬間,艾利桑德的表情陡然凝固,仿佛看到什麼難以置信的畫面,整個人呆立在原地。
「沒事吧,艾利桑德大人?」
「沒事。」面對下屬的焦急,大魔導師的臉色顯得相當平靜。這不僅是因為她強大的心理素質,更重要的是,腦海中的翻騰,令她根本無暇做出表情。
阿曼蘇爾之眼所展示的未來,消失了……
「去吧,塔莉薩,揪出罪魁禍首,明天天亮之前,帶到我的宮殿來。」
「是!」
伴隨著魔法能量的涌動,首席奧術師很快便消失在自己的感知當中。艾利桑德抬起頭,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直達即將入夜的昏暗天穹。
變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