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 星之魂的回應(下)

  空白天地的變化,仿佛平靜湖面掀起的漣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伴隨著第一縷光影的出現,黑與白的交錯愈發劇烈。整個空間在蘭洛斯的視線中,頓時變得無比絢爛起來。

  我這是……

  天地原本的平靜被自己的思想打破,與神明一般無二的創造力,令蘭洛斯欣喜若狂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可就在這時,他卻驚訝的發現,地面,依舊是一片純白。

  疑惑之餘,蘭洛斯連忙蹲下身,可無論是思想還是手掌的觸碰,都無法讓他感知並影響到地面的狀況。

  依舊光滑如鏡,依舊純白無瑕,在光暗交錯的天幕映照下,地面之下的紋絲不動,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地下?

  回想起進入到這片空間之前的記憶,蘭洛斯的腦海中陡然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想。但想著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本就已經足夠荒唐,他立刻深吸一口平復心情,雙手撐著地面,用自己的意識,好似帶著聲聲呼喚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延伸了下去。

  事實證明,現實,總是荒謬的。

  純白的地面突然泛起漣漪,以他的雙手為中心,空無一物的白色,如一片厚厚的雲霧般向四周擴散。

  眼看著堅不可摧的透明地面之下,雲霧迅速蠕動逸散,蘭洛斯目光劇顫,死死盯著手掌之下逐漸展露的景象。

  下一刻,他愣住了。

  雲霧之下,不是空白,而是青蔥的山,蔚藍的海……

  繁茂林木,鳥語花香,相比蘭洛斯所創造的簡單光影,雲霧之內,盎然生機纖毫畢露,誠然是一個完整成熟的世界。

  同時,在這片生機勃勃的畫面之中,漂浮的山水所環繞的中央,金銀交錯的流光匯聚成一個球形,無數閃耀的藍紫色光點,如同星辰般在其中閃耀。

  好……美……

  這種震撼,並非是來自外貌、性格這些凡人的認知。仿佛登頂山巔,仿佛躍入雲端,仿佛縱觀天地山海。

  這感覺就像是,她是一簇火,而自己則是一隻飛蛾,溫暖、光芒、滋養……所有能滿足他生存需要,所有能刺激生命孕育存續的事物,仿佛都匯聚在眼前那一簇火焰之中,叫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比財色權力更加致命的吸引力,這是來自生物本能的渴求,作為這其中一員的他,根本抗拒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蘭洛斯的呼喚,那在生命與秩序中綻放著醉人光彩的星之魂,微微顫動了起來。

  隔著屏障、雲霧和一整個世界的距離,蘭洛斯看到了,清楚看到了一雙由星辰與奧術組成的眼睛,正帶著些許疑惑,聚焦在他的身上。

  興奮、欣喜、狂熱……

  僅僅只是注視,但卻讓蘭洛斯的心裡,迸發出無窮的激動。

  但,為了防止驚嚇到這個還處於襁褓中的星之魂,蘭洛斯連忙深吸一口氣,緩緩俯下身來,幾乎緊貼著那透明的屏障,擠出自以為最溫柔的微笑,緩緩揮手。

  然而,那雙眼睛依舊沒有變化,只是在疑惑。

  疑惑這個陌生的靈魂,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完全將他的善意笑容和打招呼的動作當作空氣,根本沒有給出任何其他的反應。

  就在蘭洛因為面部肌肉的僵化快要放棄的時候,原本朝著周圍逸散開來的雲霧,突然出現了動靜。

  一縷縷不分深淺的純白色彩緩緩匯聚在他的面前,在蘭洛斯驚喜的目光中,化作一隻小巧的手掌,緩緩緊貼在了屏障的另一端。幾乎同時,蘭洛斯立刻俯身,對準那掌心的位置,將手掌貼了過去。

  所謂的屏障,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蘭洛斯清晰感覺到一股溫暖柔軟的觸感從掌心和指腹傳來。

  可是,還沒等到他心生喜悅,蜷縮在中央的星之魂那雙神秘深邃的眼眸中,突然升起強烈的恐懼和痛苦!

  咔……嚓……

  就在蘭洛斯因為這人性化的情緒而愣神之餘,腳下的透明地面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破裂聲。

  閃耀著微光的裂隙以手掌為中心,呈蛛網般迅速向外擴散,如此突變讓蘭洛斯下意識屏息,可沒等他有所動作,地面,坍塌了。

  嘩!

  如同鏡面一般的透明碎片整個塌陷,連帶著蘭洛斯,一起墜落下去。

  平緩的失重感沒有讓他的情緒泛起波瀾,真正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隨著屏障的碎裂,眼前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所謂的空白、雲霧,隨著屏障的坍塌,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布滿獠牙的血盆大口、觸鬚、眼球,無數扭曲的血肉堆積在天空,猩紅與晦暗交錯,密不透風地將蜷縮在山水之間的星之魂層層包裹。

  甚至,連那蔥鬱的山林和清澈的湖泊,都因為這無盡的絕望與黑暗,由外而內,一點點變得枯萎腐朽。

  臥槽!

  手掌上傳來令人作嘔的粘稠與蠕動,蘭洛斯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掌心對準的,根本不是什麼潔白無瑕的手掌,而是一片稀泥似的污穢。那怪異噁心的感覺還是其次,真正令他目眥欲裂的是,隨著他下墜的趨勢,幾乎整個手掌和腕部都被淤泥吞沒,將自己這個新生的靈體,死死束縛在了空中。

  絕望的呼嚎、暗影的獰笑,黑暗與絕望並生的天幕陡然顫動起來,朝那方才故意留下的空洞,那個新生的可口靈魂,奔騰而去。

  愈發濃郁的漆黑,將他層層包裹,很快,視線被遮蔽,那令他無比嚮往的火焰,再也無法將溫暖祥和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黑暗,無比的黑暗,遠比身上緊縛的觸鬚、緊咬的利齒更加強烈的絕望和痛苦,瞬間便如潮水般淹沒了他的理智。

  親眼所見的絕美希望與未來,在這一刻,被無盡的虛空所遮蔽吞沒,蘭洛斯無聲地怒吼著,拼盡全力地掙扎著。但,他這一縷新生的靈魂,僅僅是依靠著艾澤拉斯的精華,於機緣巧合下誕生的幼兒,羸弱、渺小,手無縛雞之力……

  不!

  從令他幾欲溺斃的黑暗和絕望中歇斯底里地發出否定,蘭洛斯另一隻還能活動的手掌緊緊抓住胸口。雖然是靈魂,但那個地方,還在跳動著,劇烈、洶湧,與方才那令他如痴如醉的火焰,竟有著相似的炙熱。

  轟!

  翠綠的火焰於漆黑扭曲的天幕中爆燃,霎那間,無數的觸鬚血肉被撕裂攪碎,燒灼成灰,伴隨著虛空的哀嚎,悉數墜落,如同在這片空間,下起一場綠色的流星之雨。

  黑暗與猩紅交錯的天空中,被混亂邪火硬生生撕開一個巨大的空洞。而隨著那毀滅性的力量因慣性擴張開來,將艾澤拉斯星魂整個包裹的暗影天穹,一寸寸消亡,毀滅。

  空洞中央,原本羸弱的新生靈魂渾身噴涌著閃耀的翠綠火焰,如同一顆新生的恆星,將深邃的無垠寰宇,徹底照亮。

  蘭洛斯曾無數次獻祭自己的血肉靈魂來點燃邪能,但這一次,那超出想像的強橫毀滅,令他徹底不知所措。

  這就是星魂的力量?這就是泰坦的力量?

  看著自己那雙在火焰映照下亮得刺眼的雙手,蘭洛斯目光呆滯,思緒愈發飄遠。

  他記得,從奧術精華中剝離艾澤拉斯星魂的特殊物質之後,逸散在自己身體裡的靈魂能量在這份他無法理解的力量之下,自發做出反應,匯聚形成了現在他這個奇特的半身。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新生靈魂的存在,本質上就高於自己原本的靈魂,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的意識,直接被拖拽到了這個小小的靈體之中。

  在星魂的力量牽引下,在這個由靈魂與精神組成的如夢幻般的世界中,來到了艾澤拉斯的面前。

  之前同時創造了內在的痛覺和外在的光影之後,蘭洛斯就猜測過他現在是不是在巧合之下得到了研究成果。

  但,當時的虛弱和疲憊讓他並沒有感覺到這個新生的小小星魂有什麼特別之處。

  現在,隨著他將這具來之不易的半身當作柴薪點燃,隨著他清楚看到自己這靈體在火焰中分崩離析,由外而內,一點點化作最微小的粒子,一點點將一切本質都展現在他的面前。他終於看到了,看到了所謂的星魂,與凡人之間的差異。

  答案是,沒有差異。

  儘管這個新生靈體無法得到達拉然之眼和鑰石的協助,但憑藉著自己這麼多年來在靈魂魔法上的造詣,蘭洛斯有著足夠的信心保證,無論是組成成分,還是靈魂能量所表現出來的特性,泰坦與凡人,並沒有根本性上的差別。

  正如他一直以來所堅信的那樣,泰坦,並不是神明,而只是精神肉體強大到堪比神明的,凡人……

  但是,並不是泰坦就不再偉大,恰恰相反,隨著自己現在這個艾澤拉斯的精華中誕生的星魂碎屑逐漸解消,蘭洛斯終於看到了他所追尋的答案,泰坦強大到令諸界都只能仰望的力量,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