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這天，洛雲買上東西跟姑姑說了一聲，由徐風陪著回了老家。
兩人很早就出發了，到的時候也是下午了。
縣城這邊的路，是洛雲開車。
冬天的黃昏，太陽的餘暉遠遠的照在幾棵樹的枝丫上。
清冷的天空有幾隻烏鴉掠過，發出嘎嘎的叫聲。
路兩邊是一排排光禿禿的楊樹。
穿著棉襖蹲在路邊閒聊的村民，還有躲在一旁放炮的小男孩。
到處都是枯枝爛葉，還有幾處坍塌了一半的空宅子。
現在再看到這些，洛雲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她開著車拐進了一條小道，車子顛簸了幾下。
幾米遠後，她熄了火。
徐風推開副駕駛的車門，鋥亮的皮鞋踩在泥土地上，他穿著一件黑色長款風衣。
脖子上系了一條灰色圍巾，戴著皮手套，那氣質走在這鄉間的小路上，有種上級領導下鄉慰問的即視感。
洛雲都覺得應該讓他穿的低調點，可這身行頭，是她讓穿的。
主要考慮這邊比那邊溫度要低好幾度，所以……
徐風一下車就打了個冷戰，這邊真冷，冷風吹過來，像刀子似的，他不覺縮了縮脖子。
洛雲穿的倒普通，沒有去徐風家時穿的隆重。
她就穿了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金色的腰帶在腰間系成一個蝴蝶結，高跟的靴子。
頭髮也只是隨意散在肩上。
兩人一下車，就被兩三個路人盯著看。
徐風拎著東西，由洛雲帶路，剛走到自家大門前，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的爭吵聲。
她頓時收住了腳步，看了徐風一眼。
這叫什麼事，昨天打過電話說今天過來，沒人迎接也就罷了，怎麼還有吵架的聲音。
洛雲推門進來，院子裡的人立馬閉嘴了，一個個轉頭。
「二姐夫來了？」洛祥第一個跑過來。
院子裡吵架的人是姐姐洛菲的公公，婆婆還有自己的媽。
而姐姐挺著微鼓的肚子正在抽噎，她老公楊志一臉懊喪地蹲在一邊。
看到洛雲和徐風，她媽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架也不吵了，趕緊過來招呼人。
「徐風啊，可把你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那樣子就好像迎的是財神。
洛雲她爸更是一副討好的嘴臉。
楊志見此，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
其實他還不如不站，站起來後，在高大威猛，氣質卓絕的徐風面前，更顯得卑微和不堪。
「發生什麼事了？」洛雲一邊朝里走，一邊問洛祥。
「大姐夫把借二姐夫的200萬全賠了，一分沒剩。」洛祥打著小報告。
洛雲吃了一驚也嚇了一跳。
「他又不是拿去吃喝嫖賭了，他拿去投資還不是想多賺點嗎？
你看你們就不得了了，還攛掇閨女打掉孩子跟我們離婚，哪有你們這樣當父母的？」
「是我們攛掇離婚的嗎，是洛菲自己不想跟他過了。
你說你好的不干，拿錢去投資，你是那塊料嗎，你要是有那本事就不用借錢了。」
這話說的已經非常武斷和難聽了。
楊志他爸一聽，拍著腚，一蹦三尺高，「你說誰不是那塊料，就你閨女有用，班不上，飯不燒。
在那邊就知道跟我兒子鬧，三天兩頭的耍脾氣，什麼忙都幫不上，我看啊，這日子也沒法過了，離就離……」
「你少說兩句……」楊志他媽怕把事情說黃了，兒子不就成二婚了嗎，再說她還沒抱上孫子呢。
楊志他爸的氣焰也是當村長這麼多年練出來的，他哪受過這種氣。
怎麼說，他好歹也是一村之長，貶低他兒子，把他兒子說得這麼沒用，他就接受不了。
不就是看二女婿有錢嗎，要不然他們憑什麼狗眼看人低，耀武揚威。
徐風一看這種情形，頭都大了，他只能傻愣愣地站著。
因為這邊的家鄉話，他不是太能理解，但為什麼吵架他算聽明白了。
他沖楊志點了點頭，也算打了招呼，然後就被岳母熱情地拉到屋裡坐下。
而洛雲走到姐姐身邊，蹲下來安慰她。
「姐，你別哭了，怎麼會這樣呢，姐夫不是說借錢要買房的嗎？」
「是啊，你問他……」洛菲手指著楊志。
「一直給我說房價高讓我再等等，但凡降一點，裝修錢就有了，我就信以為真了。
沒想到那些錢被他拿去投資了什麼項目，結果全賠進去了，你說你是那塊料嗎？
我當初就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我都後悔死了……」
洛菲用穿著棉襖的袖子捂著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不過這種哭法，怎麼聽都不是可惜那兩百萬，而是哭她悔青的腸子。
徐風跟楊志比，那簡直就是天上的星和地上的石子。
她越哭越傷心，這種傷心絕不是為了錢，而是因為錯失了徐風。
「姐，你別哭了，當心身體，你現在不能傷心。」洛雲順著姐姐的後背。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我家來貴客了，你們請回吧，這事以後再說。
不管是打掉孩子離婚還是怎麼樣，都讓他們自己決定！」洛雲她爸發話了。
「行，離婚我們也不怕，要是打掉孩子，你們家就把我們給的那20萬彩禮吐出來，我們楊志不愁找不到人。」
「你們還好意思提那20萬，別覺得你們給的多，我二女婿給了50萬呢？
就你那20萬我還看不上呢，塞牙縫都不夠，我一早就給洛菲帶回去補貼你家楊志了，不信你問問楊志。」
關於這點楊志也知道。
他父母一聽，也就無言以對了。
洛雲聽著心裡就不舒服起來，其實她早就猜到這點了。
「洛祥，你去把車裡的東西拎下來。」洛雲說。
「東西，還有東西啊？」他還以為就徐風手裡拎的那三五箱的禮品呢。
「有。」洛雲率先走到車後，打開後蓋。
洛祥一看傻眼了，滿滿一後備箱的東西，什麼都有。
買這些東西，花了三四千塊錢，要是給錢的話，估計給1萬她媽都會嫌少。
煙也是好煙，幾百一條的，酒也是好酒，幾百一瓶的。
剩下的就是些真空包裝的雞鴨魚肉之類的，還有一些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