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惡魔
漆黑空曠的地下迴廊中，路西亞三人從覆蓋著一層薄薄積水的路面上走過，濺起的水花中泛著一股混雜著魚腥味和便溺氣息的惡臭，除了在這片廣闊空間內不斷迴蕩的腳步聲外，四下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拉塔恩有些不解道：「比起托莉夏醫館那邊的入口，這附近也太安靜了吧？」
「應該是祭典主辦方特意的安排，」路西亞推測道，「瑟蘭特通往地下水道的入口是固定的，其他角斗場多半也是如此，不管是為了賽事的觀賞性還是角斗場本身的安全，他們很可能都會在附近設有一些防禦設施——也就是說，這裡算是半個安全區吧。」
他將一絲魔力注入菈妮贈予的暗月徽章，一片虛淡無形的領域朝周圍擴散而出，十步、三百步、五百步外各有一處光芒閃動，空氣中隨即浮現出三枚水晶球的輪廓，這段距離內的地面上則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陣列。
他輕笑一聲，道：「看來我猜對了，這種密度的防禦法陣下，即使是那些發了瘋的冰原山妖也沖不進來，再看看那些稀疏的監視水晶球，他們根本就不打算安排我們在這裡戰鬥。」
克里斯托福聞言頷首道：「殿下說得沒錯，其他十九支隊伍和我們的初始位置都隔著很遠一段距離，至少祭典剛開始的幾個小時內這片區域都很難爆發衝突。」
「我們按原計劃去和蒙葛特會合，路上看到除杜奧里斯和奧薩里昂兩家以外的隊伍都順手清理掉，省得他們跑去核心區域送死，」路西亞望著更遠處的黑暗說道，「在怪物與怪物廝殺的戰場上，已經沒有凡人的存身之地了。」
同一時刻，距此足足六十里外，一片及腰深的積水中，一支三人小隊已經和一頭落單的冰原山妖展開了激烈的搏殺。
那是一頭體格超過七米的龐然巨物，對一般人來說沒過腰身的積水只是堪堪蓋過它的腳踝，它渾身覆蓋著灰白茂密的毛髮，猙獰可怖的面龐上一雙銅鈴大眼泛著瘋狂的紅芒。
一道可怖的傷疤將它的腹部挖下去一大塊，一塊雕琢著玄奧銘文的巨大木牌橫亘在腹腔之中，牌身上蔓延而出的無數根枝蔓與乾癟的血肉共生在一起，表面時不時還會閃過一道充滿神力氣息的黃金光輝。
這是所有被黃金王朝俘虜的山妖必經的刑罰，它們腹部的惡神之眼會被徹底剜除，再植入取材於黃金樹根、刻印過多道神術的木製符印，徹底封死山妖體內殘存的火焰之力。
儘管如此，這些流淌著火焰巨人血脈的冰原山妖仍然擁有著遠勝人類的可怕力量，在一對一的戰鬥中，即使是那些實力非凡的黃金騎士都難以抵擋它們狂暴無比的進攻。
然而，現在這頭山妖對面可不是一位勢單力薄的騎士，而是一支在戰場上和角斗場中磨合多年的精銳傭兵小隊。
一位身高兩米、手持大盾長矛的重裝戰士悍然頂在正前方，憑藉強大的防禦暫時頂住了山妖全無技巧的蠻沖直撞，側面一道曼妙身影則在戰鬥掀起的惡風中不斷穿梭，手中一對鋸齒短匕不時割過山妖的關節和韌帶，在其狂怒的痛呼中帶起一片紛飛的皮肉和血霧。
距此百米之外的一處高台斷面上，一位手持大弓的魁梧射手眯起鷹隼一般的眼眸，鼓足氣力連連拉動指間的弓弦，一連射出數支手腕粗細的大箭。
箭矢裹挾著呼嘯的勁風洞穿山妖后背的皮肉，在箭杆周圍留下碗口大的傷口！巨大的衝擊力將山妖轟得向前一個趔趄，重裝戰士順勢從大盾後方發出一記勁力非凡的刺擊，筆直洞入山妖的胸膛！
「莉莉絲！」重裝戰士高呼著同伴的名字。
「閉嘴扎克，老娘用不著你提醒！」
手持雙匕的女刺客一踩山妖彎曲的膝蓋，身形如同翻飛的蝴蝶掠上它的肩頭，雙手匕首舞起兩輪寒氣森森的刀花，驟然發力一左一右刺穿了山妖的太陽穴！
她手腕一擰，確保絞碎了目標的大腦後拔刀翻身優雅地躍下，山妖噴涌著泉水一般的鮮血跪倒在地，卻沒有一點血花濺落在女刺客身上。
「該死，莉莉絲，你就不能注意點——這玩意的血濺了我一身！」被稱作扎克的重裝戰士抱怨道。
女刺客翻了個嫵媚的白眼，撇嘴道：「有什麼好嘰嘰歪歪的，戰士不就是負責這些髒活累活的？」
「可我已經跟你說過無數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身盔甲花了我多少錢，清洗保養都很麻煩的！」
「好了好了.」遠處的射手跳下高台，笑著安撫隊友的情緒。
「扎克，她只是嘴上不饒人，肯定不是故意的——還有你，莉莉絲，這種問題下次確實要注意，沒有扎克頂在前面，靠我們倆可沒辦法這麼輕鬆地幹掉這頭大傢伙。」
「行行行，隊長你說得對，這次算我的錯！」莉莉絲一臉無奈地舉起了雙手。
扎克見對方服軟，也便不再計較，擺擺手示意此事到此為止。
正此時，附近的一顆水晶球從虛空中浮現而出，投射出一片光幕：「莎倫代表隊，擊殺冰原山妖1頭，積分1，目前排名1。」
射手滿意一笑，道：「看起來我們的速度比其他同行快了不少，抓緊時間，一定要保持住優——」
話未說完，他忽然感覺喉間一陣腥甜，剩下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下一秒，大股鮮血從他口中瘋狂湧出，他低頭看去，不知何時，一柄森冷的利刃已經從頸後洞穿了自己的整段咽喉！
「沙利文！」莉莉絲髮出一聲撕心裂肺的號叫。
然而她的喊聲也是剛剛發出便戛然而止，一陣快到讓人無法捕捉的幻影中，另一柄遍布利角的大刀毫無徵兆地將她的頭顱削下，將她的表情定格在了一片驚駭欲死的茫然中。
積年累月廝殺和角斗帶來的經驗讓扎克只用半秒就擺脫了呆立原地的狀態，他憑藉肌肉記憶瞬間舉起盾牌，擋住從咽喉到胯下的所有要害，同時奮起全力將長矛揮舞一周，試圖擊中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砰——一聲沉重的撞擊聲從身後傳來，扎克心中一喜，準備轉身以一記直刺終結對方的生命。
可就在轉身之際，他驀然驚覺，自己的長矛竟然怎麼都動不了！
扎克僵硬地擰轉脖頸向後看去，本應一擊掃斷那名殺手肋骨的精鋼長矛被一隻帶著牛皮手套的手掌牢牢握死，那隻手套上殘留著大片黑紅駁雜的痕跡，仿佛經年殺戮留下的血污。
「嘿嘿嘿，很抱歉，第一個遇見的是你們——可我已經忍不住了啊！」
身後傳來一陣低沉而嘶啞的輕笑，緊接著扎克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看到了自己無頭的身軀、隊友倒地的屍體.最終他的視野定格在了幾步之外的陰影中。
那裡站著一個佝僂衰頹的身影，犄角橫生的面具上帶著一抹猥瑣而快意的微笑。
「惡魔.」
他在殘餘的意識中默念道，隨後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