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談

  將近一個月沒聞到屬於天嶺山脈的混有泥土和植物清香的空氣了,司徒破空居然開始懷念起來了。

  幾人不緊不慢的行走在山中的或陡或緩的小路中,畢竟他們好久都沒有這麼悠閒過了。

  不曾開花的鐵樹零零散散的佇立,地下的昆蟲從來都沒有見過太陽,對它們來說,世界,一直是黑夜。

  「這就是你們住的地方?挺安全的嘛!」任隨行大大咧咧的四處打量,因為空氣不算太流通,山洞空了這麼久都沒有什麼灰塵。

  「防蚊蟲的藥材,你們還挺會整啊,我也拿點,」

  「哎呦!別動傻大個,你手裡拿的啥,能發光的石頭,那麼亮,你從哪裡弄來的?別動,送我!」

  「哇塞,這床,這是獸皮吧,好軟和,分我一半!」

  「……」

  看著這猶如從遠古時代穿越過來的強盜,就連司徒破空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旁一直沒做聲的司徒殺也終於是忍不住了。

  電閃飛雪運用,如鬼一般的身形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任隨行的背後,一隻略有些冰涼的手掌也輕輕地握住了他的脖子,弄得任隨行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動作身子一陣發寒。

  「你非要和孩子搶東西?」低沉的聲音傳來,只聽四周沉默了兩三秒,就爆發出了一串笑聲。

  「哈哈哈,又來了,你拿小破空當小孩,都沒問問人家願不願意,萬一他覺得幼稚呢哈哈哈。」

  任隨行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他靈活的轉出了司徒殺的攻擊範圍,轉到了床邊仰面倒了下去。

  「真舒服,」任隨行伸了一個懶腰後就沒了動靜,司徒殺看了一眼床上,看著此時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不留一點空隙給別人的任隨行,也有些無奈了。

  他緩步走出了山洞,過了一會又回來,對著司徒破空輕聲道:「外面的星空很好看,要不要出來看一下?」

  哪個大老爺們會叫男人一起去看星星,指定是有什麼話想說,司徒破空沒做聲,身體卻跟了上去,兩人鑽出山洞,坐在山洞上方布滿藤蔓的岩石上。

  司徒破空每晚都會踩著月光回山洞,所以星空什麼樣子,他最清楚不過了,一成不變,如果月光皎潔,反而會壓制著星星的光輝。

  司徒殺司徒破空兩人並肩坐在長滿藤蔓的岩石上,享受著蘊含一些土腥和樹木清香的晚風,約摸五分鐘後,司徒殺嘴角居然揚起了一抹苦笑,他隨手扔掉把玩的葉子,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小子,你知道我不是司徒家族的人吧?」

  「嗯,」司徒破空點了點頭,但他只知道司徒殺是他父親在十四年前撿回來的。

  「想知道我的身世嗎?」司徒殺似乎是隨口問道。

  聽言,司徒破空唰的一下回過頭,雖然相處過程中司徒殺也會說一些關於自己的事情,可太零碎了,司徒破空都串不起來。

  「我只知道我當時所在的家族很強大,甚至都強大到了一個至今我都不敢想像的方向,」

  「我很少見過我的父母,因為我們這個家族的孩子從小就是傭人帶大,鍛鍊我們的獨立性,」

  「我們在一個很大很美的囚籠一樣的皇宮修煉,只是為了早日到達祖回巔峰,」

  「等到了祖回巔峰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去家族的主殿突破,我們家族和外界還不一樣,我們的屬性,在突破前是未知的,只有突破到祖仁,才會顯現出來,再由族長根據屬性的強度,親自給我們起華麗或者平庸的名字,來代表身份和地位,」

  「但是在此之前,我們沒有自由,出不去這囚牢一樣的莊園,我們沒有名字,甚至,那時我連這個家族的姓都不知道,」

  「我們沒有尊嚴,哪怕...我是族長的兒子,」司徒殺輕輕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仿佛濕潤了。

  「十歲了,當時我都十歲了,在那些生下來就是中階祖回的孩子裡面,在那些五六歲就已經是高階祖回的孩子裡面,我是整個莊園裡最大的了,」

  「我是所有孩子的哥哥,也是那些老師用來做反面教材的例子,更是家族史上唯一一個在這個莊園裡過完十歲生日的孩子,」

  「族長的兒子,不也是一介廢物,一個能指揮起如此強大的家族的人,卻有一個如此沒用的兒子,」

  「我想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差勁,我明明也很努力,可我....可我就是很垃圾,哪怕是兩年才來這個莊園視察三次的父母,也只能安慰我突破的越慢,屬性就越強,我一定會成為家族的最強者,」

  「我只能看著那些合格的孩子連頭也不回的走出莊園大門,我只能揣著父親對我的鼓勵,他跟我說,等我修煉出屬性,不管強弱,都會帶我離開這個城堡,帶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記得當時我很開心,我拼了命的沒日沒夜的修煉,流了血流了汗流了淚的付出,就是想和父母一同外出,過上小人書中描寫的幸福的生活,」

  「十二歲了,我終於是祖回巔峰了,可以有屬性和名字了,可是那個晚上,我的家族...」司徒殺哽咽著說不下去了,他痛苦地抓著頭髮頭深深地低下,緊緊地咬著嘴唇。

  看他這番模樣,司徒破空擔心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安慰他,卻說不出話來。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所經歷的,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一大片黑色就這麼飄了過來,然後像蝗蟲一樣一下子分散開鋪天蓋地的進了我們家族掠殺,」

  「父母死了,族人亡了,家族倒了,我們這些孩子全都餵野獸了,那個倉皇魔狼就是當時啃食我們的魔獸,」

  「可我什麼都做不到,甚至像在做夢一樣,我甚至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奇怪的人抓住,一眨眼,我又出現在了抓我那人的刀下,我遠遠地看見有人替我攔下了刀子,但下一秒,我就出現在了那把大刀之下,像夢一樣亂七八糟。」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你的父母,才是我真正的父母,那些都是夢,可我又找不出來別的童年的記憶,」

  「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兄妹,我從來沒有被父親舉高坐在肩頭,所以我想把一切都給你們家人,叔叔離開了,我就加倍對你們好,可我這殺手身份,又怕影響了年幼的你們,好在你們健康長大了,」

  「晴空的事情,我很難受,如果我早回來幾個時辰,都不會是這個結果,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兄妹,」

  「我的家族沒了,我的親人沒了,我不想讓你們也步我的後路,我因為恨而得到的殺意,是我用壽命換取的,早晚有一天,我體內的殺意會吞噬我的身體,」

  「趁我還活著,我拼命尋找滅了家族的兇手,哪怕知道仇家是誰也好,可是這些年,我居然什麼都沒有查到,晴空我也沒保護得了,我真是....沒用的廢物!」

  司徒殺頭埋得更深了,他痛苦的抱住腦袋,低沉的哭聲迴蕩在夜空居然有幾分悲涼,遠處野獸的咆哮仿佛也不見了。

  淚打在深綠的葉子上很快就滑落下來滴進石縫中,黝黑的石縫張著嘴訴說著無聲的回音。

  就算司徒破空在置氣,現在也心疼的摟著司徒殺的肩膀,他從始至終都沒想過司徒殺沒救司徒晴空的事情,他為了自己,已經做了很多了。

  「前輩哥不是廢物,」司徒破空沉聲道,「前輩哥救了我好多次,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的家族,我會去幫你尋找,不,是我們一起。」

  「不可能了,」司徒殺咬著牙,「我這輩子,從沒道過歉,只是因為你,我願意低頭,我想在剩下的時間多和你呆著,我已經,活不過十天了....」

  入耳,司徒破空仿佛被雷擊中一般愣在原地,他難以置信的抓住司徒殺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

  「你在胡說些什麼?不是還有五年嗎!怎麼就剩十天了!」

  「十天....都是算多的,」司徒殺苦笑,「你見過自爆旋渦還能活下來的嗎?我已經是個例外了。」

  「有什麼方法能救你?」司徒破空死死地抓著司徒殺的肩膀,仿佛下一秒對方就會離開自己。

  司徒殺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放心吧,就算死了,我也會用別的方式保護你。」

  「我在問怎麼才能救你,拿我的命給你續上都行!」司徒破空紅了眼,手掌都在顫抖,怪不得司徒殺一反常態的粘著自己,在倒數的時間裡,在這為數不多的時間中,司徒破空居然在和司徒殺冷戰,居然在和為了自己命都不要的哥哥置氣。

  「啪」一聲,司徒破空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打的臉都紅了,他到底在幹些什麼,最痛苦的,明明是司徒殺啊,剛想抬手在給自己一個巴掌,卻被司徒殺抓住了手腕。

  「你就算打死自己,也改變不了什麼了,」司徒殺輕輕地捏著司徒破空的手腕,「而且我做的也不對,我只是怕你一直討厭我才和你說的這些,這段時間,多陪陪我好嗎,在這個世上,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了。」

  「前輩哥,」司徒破空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頭埋在司徒殺懷裡嗚嗚地哭了,「對不起!我不該偷學,對不起,我不該和你置氣的,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