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清寧縣梅雨村外,一座氣派的新墳矗立在山崗上,俯瞰著不遠處煙雨朦朧的村落。
秦楓在墳前站了許久,放開護體真氣,任由雨水打濕了的眼眶。
兒子秦乾,終歸還是壽盡而終,重入輪迴去了,
據孫兒秦晏鳴說,他是面含微笑離去的,應該是見到了林婉兒,自覺死而無憾了。
當時秦楓離開彌塵山後,因實在不忍見那生離死別的場面,也擔心若碰到林婉兒,少不了又要起爭執,便沒再回虞國王都……
秦楓搖頭一嘆,
「難怪別人都說,修真者要鐵石心腸,才能走得遠,果然是誠不我欺啊!」
首次直面有血脈相連的至親離世,秦楓此時頓覺有些心境不穩,
秦楓別看怎麼結交朋友,但實則是個重情之人,
試想他現在如果有三妻四妾,兒子滿堂,
而這些至親,全都如秦乾一樣無法修煉,一個個漸漸老死,這對追求長生的人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
過了許久,秦楓長嘆一聲,終究還是御劍而起,離開了此地……
五年後,
日落西山,夜色漸濃,
秦楓扮作漁夫,躺在一葉孤舟中,遙望滿天繁星出神,任由孤舟在江水中隨波而流。
在這一刻,世間的諸多煩惱,似乎都遠離他而去。
秦楓現在確實有許多煩事在身,
遠的且不說,百蟒山薛家的老祖薛渾元,據說已用秘法凝實元嬰,不再懼怕邪祟覬覦,
因此早在十年前,薛家便開始蠢蠢欲動,
好在那時秦楓放出一則假消息,說李吟秋已成功突破元嬰,正在閉關修煉元嬰期的秘術,祭煉各種法寶。
這消息一出,瞬間將薛家給唬住了,
但實際上李吟秋外出四十餘年,一直音訊全無,生死不知。
那假消息瞞得了初一,瞞不了十五,
將近十年過去了,李吟秋卻一直沒有露面,薛家自是疑心漸起,又開始了各種試探。
相信再過數月,如果李吟秋還是不露面,秦楓還無法突破元嬰,一場關乎宗門存亡的惡戰,肯定是在所難免了……
斗轉星移、雄雞報曉,似乎只眨了一會眼,又已是白雲蒼狗、日升日落,
傍晚時分,孤舟忽然猛地一頓,來到了一處野渡,打橫後被一棵倒下的樹木攔住去路。
只聽得岸上鑼鼓喧天,也不知是在慶賀著什麼。
秦楓躍下舟船,上到岸邊,
只見前面是一個規模很大的集鎮,近處一座廟宇前,有人在舞龍燈,也有人搭了個草台,在演著武戲,更有許多賣糖人、年糕、髮簪、燈籠的攤子,
廟門兩邊,立著幾根粗如大樹的火炬,還燃著許多油松,將四周照得跟白晝一般,
百姓扶老攜幼,或去圍觀龍燈,或爭著去買各種稀奇玩意,又或是坐在草太下方看武戲,到處擁擠水泄不通,喝彩聲此起彼伏。
如此熱鬧的景象,一度令秦楓以為是在過年了呢,
但現在明明是四月初夏,似乎離各種大的節日都不靠,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秦楓隨著人流暢遊了一會,甚至已辟穀不進俗食多年的他,還到攤上買了一碗粉條湯,加了一勺油潑辣子,胡亂吃了一餐,著實是體驗了一回人間風味。
忽然,人群中走來一個老鄉紳,帶著一幫人到了廟前,大聲喊道:
「真是豈有此理,我們曹家集鎮明明已有一座供奉了數百年的龍王廟,你們這些人,卻偏偏要來祭祀這野龍王,簡直胡鬧,都給我砸了!」
「我看誰敢!」
立即有許多青壯,在一個年輕鄉紳的帶領下,擋在了廟門前面,
「自從咱們祭祀這新龍王以來,鄉里年年風調雨順,家家五穀豐登,四叔,你若是敢砸了這龍王廟,就是跟我大家過不去!」
一番激烈的爭吵過後,老鄉紳見對面人多勢眾,只得悻悻離去……
但過不多時,秦楓又見到那老鄉紳手握火摺子,獨自一人去而復返,
他先來到了草台下假裝看戲,不時的瞥向廟門,明顯是伺機進入裡面放火。
秦楓於是走過去,在老鄉紳看準空擋,準備沖入龍王廟時適時出現,讓他撞到了自己身上。
老鄉紳原本勃然大怒,但抬頭看見秦楓後,卻明顯愣了一下,面有驚詫之色,急忙賠禮不迭。
秦楓藉機與他閒聊起來,
「老人家,你們這的龍王廟會,為何這般熱鬧?」
老鄉紳和顏悅色的答道:
「我們這曹家集一帶,原本良田倒是不少,只是常有水患,十多年前甚至還引發過山洪,過著山石將幾個村莊上千口人都埋了,
後來,朝廷出個賢相,下令修繕了堤壩,從此年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在那賢相死後,人都說他變成了龍王爺,咱們這裡就給他起了個廟,每到他忌日之時,十里八鄉人人都來祭拜,自是熱鬧了……」
秦楓聽後,心裡一動,又與老鄉紳閒聊幾句後,便趁他不注意,使了個隱身法,走進了那龍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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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一看,只見廟裡供奉著的龍王,文質彬彬、儒雅隨和,竟分明是他兒子秦乾的模樣!
秦楓呆了片刻,
「我苦苦追求成仙長生而不得,想不到兒子一介凡人,死後反而以另一種方式成神了,這可真是……」
他一時心中大為觸動,最後似有明悟,啞然失笑幾聲,隨即出門離開曹家集,御劍衝上雲霄去了……
待秦楓離去後不久,那老鄉紳又帶了一大幫人來到龍王廟前,
立即有人氣勢洶洶的將他攔下,
「四叔,你又還想來搗亂?」
老鄉紳卻說:
「我哪還敢搗亂,我剛才見到龍王爺真身了,終於相信了這座新龍王廟的靈驗,便教人抬了兩箱銀錠來,要給這廟進獻香火!」
眾人見這老頑固總算是開竅了,自是高興,忙問他見到龍王爺的經過。
老鄉紳道:
「剛才我在戲班台下看戲,無意間碰到一個書生,竟與廟裡的龍王爺有六七分相像,
我以前聽老人說,如果今天龍王爺現身廟會聽戲,咱們的年景一定差不了,
但千萬不可說穿他身份,一旦說穿,龍王爺一生氣,說不定就會發一場大洪水下來,那可就糟了!
於是我當時恭恭敬敬的回了他兩句,便不敢多言,默默退到一旁,免得打擾到他老人家靜心聽戲。
果然我只走開沒兩步,再回頭一看,就不見了他的身影。
試想凡人哪能走得這般快?他肯定是使了什麼隱身法,不叫咱們這些凡人見他老人家的真身!」
眾人聽後,全都嘖嘖稱奇,
自此,這曹家集的龍王廟名聲愈發響亮,香火也越來越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