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離山

  王若見師父如此神情,感到有些詫異。自從一年以前跟隨師父以來,覺得師父像一個老頑童一般,世間沒有幾件事情能讓他如此動容了。

  特別是上次師徒二人促膝夜談以後,師父更是把自己當做親人一般,從不在其面前隱藏心事,今日竟這般鄭重,看來著實發生了一些事情。

  不慧很快便將紙條上的內容看完,竟沒有再端起酒碗,而是沉吟了一會後,對二人說道:「你們師兄弟先聊著,我去書房修書一封,待會不痴給我原路傳回。」說完也不等二人答應,起身便往一間房間走去。

  王若雖然滿心疑惑,但此刻不是詢問的良機,看著師父走進內室,便回過頭對著武不痴笑道:「從未聽師父說過我竟然還有個師兄,怪不得今日師父一定要我下山呢!」

  武不痴笑了一下:「師父他老人家外人看起來古怪,我們卻覺得親熱無比。其實我曾想過去山上服侍師父,只不過分身乏術,如今有了師弟,也算是了了我無法服侍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愿了。」說完看向王若的眼神還充滿著感激之情。

  這句話讓王若也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位師兄十分歡喜他的樣子,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師弟斗膽問一句,師兄跟隨師父多久了,為何不去山上而要在這鎮上呢?」

  武不痴看了王若一眼,感受其眼中流露的真誠,恍然大悟一般:「原來師父還沒有給你說過啊?我以前也是住在山上,至於這裡嘛,你應該看出來是師父的秘密聯絡處,我就在這裡暫時負責給師父收集一些消息而已。至於跟隨師父多少年,彈指之間已經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多年?」這下可讓王若呆住了,看這武不痴的年紀,也就四十多歲,難道是從小跟著師父的?

  武不痴見王若張口結舌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不過隨即將一碗酒一飲而盡,然後悠悠說道:「真是白馬過隙,歲月飛逝啊」

  「師兄,請恕師弟斗膽,我實在忍不住,想問一下你和師父是怎麼結識的麼?」王若眨巴著眼睛,將碗中之酒也大喝了一口,借著膽子說道。

  武不痴笑笑:「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是師父將差點餓死街邊的我帶回來,將我養大,教我武功,簡直就是我的父母一般。」

  「不過我不喜歡練武,師父也不強求,只說隨緣而已。在我二十四歲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從小便感覺孤獨的原因吧,我下山採購物資時遇見一個姑娘,一見傾心,回去以後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她。」

  「於是向師父提出想要成婚的念頭,我知道師父肯定是希望我陪在他的身邊,不過他只是點了點頭,竟然答應了。隨後我便和小糊塗他娘在這鎮上生活了下來,師父便也開始喜歡雲遊四方。」

  「過了幾年,小糊塗他娘生病去世,師父便命我在此地好好撫養兒子,同時成立了這個聯絡處。所以面對師父的養育之恩,我常常因自己不能在身邊早晚照顧而愧疚不已,今日見了你,我便放心了。」

  王若聽見武不痴竟然說出這樣的往事,雖然語氣輕描淡寫,但其中蘊含的感情十分複雜,讓他不但有些稱奇,更讓他的內心有些難過。

  他喃喃地說:「師兄,我不知道是這樣心酸的經歷,請原諒師弟的魯莽了。」

  「無妨,這麼多年,我早就看淡了,比起師父的經歷,我的這點痛又算什麼?現在我有了小糊塗在身邊,而師父又有了師弟你照顧,我已經此生無憾了。」武不痴擺了擺手,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王若見這個四十多歲的師兄如此坦然,心中也是敬佩,更為他的曲折人生感到惋惜,忍不住抬起大碗,說了一句:「師兄,我今日和你一見投緣,心中也是歡喜,請讓我敬你一碗。」

  這下可把武不痴弄懵了,想不到這個師弟剛剛學會喝酒,就如此豪情,雖然擔心他不勝酒力,但還是將大碗端起,讚賞地喊了一句:「干!」

  說完二人正想一揚脖子一口吞下時,只聽一個聲音響起:「你們兩個臭小子,竟然趁我不在想多喝一點,這可不行,也等等我啊!」果然是不慧從房間裡面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張白色的紙條,同樣捲曲成筒狀,正笑吟吟地走過來。

  二人連忙放下酒碗,同時喊了一聲師父。

  不慧走過來,對著武不痴說:「你現將這封信傳出去,待會回來我給你們二人說一件事情。」武不痴應了一聲,拿著紙條便朝鴿捨去了。

  王若心中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不過想到師父待會可能要說的事情,應該會為自己解惑,也就靜靜地不開口了。

  不一會兒,武不痴便轉身回來,不慧望著眼前的兩個徒弟,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舉起酒碗,說了一句:「先喝一碗酒,以賀今日之聚首!」說完揚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

  兩個徒弟也趕緊端起酒碗,不過王若畢竟初次飲酒,雖是硬著頭皮將碗中酒全部喝下,卻胃裡翻滾,不得不運氣暗自壓制住。

  隨後只見不慧放下土碗,長嘆一聲開口道:「我曾經在雲遊之時,結識了幾位好友,其中一位我很敬佩之人,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來信了。信中稱其命不久矣,十分想念老友,邀我和其他幾人前往一聚。我其實也不想勞累奔波,不過既然這位老友如此盛情相邀,我若再不前往,顯得就有些薄情了。」

  王若一聽,心中頓時瞭然,原來師父是想離山訪友了,怪不得今日硬是拉著自己來到鎮上,還把物資採購的事情交給自己,原來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那師父何時動身,我準備一下,也和師父同去!」武不痴似乎早有預料,於是搶先說道,王若也有些期待地看著師父。

  「不用,你要照顧小糊塗,就不用和我一起去了。而若兒現在武學根基還淺,正是在家勤加練習的時候,同樣不能去,所以我準備一個人動身,明天就走吧!」不慧對著二人擺了擺手。

  「可是,現在江湖上好像有些不太平,師父又舊傷未復,倘若多人夾攻,豈不雙拳難敵四手,那不糟糕了?還是讓徒兒隨您一道吧!」武不痴有些堅持,對不慧一個人出行很不放心的樣子。

  「哈哈,你太小瞧師父了,以我目前的功力,足以自保。況且我這次是去訪友,不是去打架,就算真有什麼陰謀,你以為我會怕了麼?再說我也沒有幾年好活的了,根本不懼。倒是今日你們師兄弟二人相識以後,要相互照顧,在家等我歸來便是。」

  武不痴見師父如此堅持,也就不再說什麼,畢竟以師父如今的功力,就算上次大戰以後功力沒有全部恢復,縱橫江湖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不知師父將要去多久才能回來?徒兒唯有一個要求,就是一路上不要飲酒。」王若知道師父的厲害,對於他的安全倒是不怎麼擔心,除了叮囑不能喝酒之外,心中倒還有些期盼起來。

  倘若師父離山,自己在山上豈不是可以加快修煉速度,同時有好幾個棺中人教過的法術,一直都是在大腦裡面演練,沒有親自出手試過,這次終於有機會可以好好練習一下了。

  「此去路途頗遠,光是來回就要半年之久,如果我在老友那裡耽擱一段時間的話,那就可能是大半年才能回來了。你在山上務必不能偷懶,好好照顧小白,我可是要回來檢查你的武功進度的。」不慧嘿嘿笑道。

  「徒兒一定勤加練習,不辜負師父的教誨!」王若吐了一下舌頭,有些調皮地說道。

  師徒三人相談甚歡,不多一會,三壇酒全部被喝個精光,王若感覺身體有些飄,醉眼朦朧,師父讓武不痴給他弄來一碗酸梅湯,喝下以後便感覺好多了,不過渾身無力,便躺在一旁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躺在龍隱寺里的床上,四周靜悄悄的,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一翻身下了床,來到大殿,早已不見了師父的蹤影,難道師父真的走了?到處尋找都沒有看見,反而發現佛前的蒲團上留一個信封。

  走過去將信封撿起,拆開一看,是不慧師父留給自己的,上面寫道:「若兒,前些時日為師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想不到竟是老友即將仙遊,我去去便回。」

  「你在寺內莫要耽誤自身修行,一定要刻苦練功,如有疑難之處,盡可去向你武師兄請教。大佛像的後面有一塊暗板,裡面是我畢生積蓄,你盡可從裡面拿出銀兩以做生活之需,每月再給你師兄帶去十兩,如有急需之時,盡可自行決定。勿忘!」

  王若拿著信,口中一字一句念出,突然有些不舍,心中空落落地,就像丟了什麼東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