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陳落是不是依舊還那樣一句:我本凡人。
還是會在笑著,說一句:道友說笑了……
但實際上,他已超凡。
超越了生死的限制,超越了這一方世界因果的囚禁……
縱然是這一方世界覆滅,也早傷不得陳落分毫。
這是事實。
王生一眼便見得陳落底細。
恰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解,也是他看不透的地方。
他本該不爭的。
他本該靜坐閒雲落。
他本該坐那一個逍遙人的。
就和以往一樣,也該一如既往。
可此時,卻入得這局,非要朝著這局中蹚一蹚……
「咱家,終非是神明。」
這是陳落的話。
神明可無情。
但他做不到無情。
神明非天生……
但他卻凡胎肉骨。
神明可見得那蒼生如芻狗。
但他卻是那蒼生之一……
他,終非神明,又豈能如神明一樣,將一切看得那麼坦然和無謂?
「且……」
他目光抬起,看向了虛空。
那裡……
虛空夢幻。
如水霧一樣涌動,隨即變得透澈了起來,如鏡面一樣,在那裡,一幕幕的畫面正在上演。
京都應天城中……
有小女孩在街上跑著,放著風箏,一陣風吹過,風箏打了個轉,落在了屋檐上。
小女孩哭著喊著。
一個中年男子出現,笑呵呵的揉著小女孩的腦袋,拿著梯子,將那風箏撿下來。
於是,本還在哭著的小女孩頓時笑得連陽光都不如她的燦爛。
畫面又轉……
筠州城。
城中老嫗佝僂,腳步顫抖,於風雪中持著菜籃在那街頭賣菜。
有書生路過。
迎著風雪急趕,欲望要躲這風雪。
可當路過老嫗面前,書生本要錯過的身體硬生生的停下……
想著。
自身上拿出了銀子,放在了老嫗的菜籃中。
「風雪太大,老人家還需早些回去才好,若是晚了一些,怕是街上不好走……回去吧,莫要在賣了,等天晴再說,莫要染了風寒……」
說著,要走。
老嫗卻是拽住了書生。
「???」
「公子,多了……」
「???」
「銀子多了。」老嫗說著:「這些菜不值這些錢的,且公子您也忘記拿菜了!」
「沒事沒事,您回去吧。」
書生罷手,已再次迎著風雪離去,留下老嫗一人紅著眼睛,抹著眼淚,拿起菜籃,佝僂著身體朝著家中歸去。
邯丹城內。
洪水滔天。
百姓哀嚎絕望。
邯丹縣令帶著衙役,迎著洪水於水中救人……跌到後爬起,身上的血和洪水融匯,卻也不管。
直到,力竭……
最後隨著洪水徹底消失不見。
衙役喊著。
百姓哭著。
終究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縣令消失於洪水中……
南疆武雲城。
北海海畔有山。
高達數百米。
有懸崖靠海……
懸崖上有一少女,坐於那懸崖邊上,目光不曾自那海邊離開……
黎明落日。
春夏秋冬。
少女依舊坐在那裡……
有老人經過,嘆著氣。
有孩童路過,不解著,問著大人,大人只是道:「她在等他官人呢……」
終於。
有一日有人經過,見那少女已化為石頭。
風吹日曬雨打。
至此卻再也不會離開了。
而她的官人,也從不曾在出現過……
她也不會知曉,她的官人早死,此時正於輪迴上苦苦瞪著她。
一世,又一世的……
……
畫面如幻影。
一幕一幕、
有愛情,有友情,也有那些親情。
當然,也難免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比如某一處所在,瘟疫橫行,民不聊生。
比如有一醫者,背著藥簍於山中嘗百草,理藥性,著藥書,最終卻死於毒草之中,無人知曉,被那猛獸吞食。
比如有國大戰,血流成河,雖不忍,黯然落淚,卻也無法改變。
但恰好便是這樣一幕幕的畫面,組成了整個人間的七情六慾。
「你不覺得,這樣的一個世界,其實特別有意思?」
陳落說著。
王生沉默……
許久。
只是輕輕一笑。
「可惜,並非本帝想要的東西。」
「而且……」
「吾並不喜歡!」
不喜歡那便沒法再說了……
陳落低頭……
看向了那杯中內的真龍。
那神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中露出了激動的神色。
「總要給他一條生路的。」
陳落說著。
「很久之前,便想要試試公公的手段,只是總尋不到機會……此時,倒是有機會了。」
王生笑著:「便請公公,給他一條生機吧。」
「好!」
陳落點頭。
抬手……
欲要舉杯,將那杯中神龍倒出,只是也是此時,命運之河倒灌,湧現了陳落。
那河流不復平靜,翻湧無比。
那捲起的浪濤有千米之高,偌大平原僅在片刻便被淹沒。
不過只是輕舟一片,如何受得住這滔天。
瞬間便化為齏粉。
那滔浪如同什麼一樣,裹著陳落的身體,似要將他拖入那深淵之中。
在那深淵之下,有著恐怖的血海大張開,好似飢餓了許久一樣。
不過在將要吞噬陳落時候,陳落已自那滔浪中走出。
那血海大口在他的腳步下,似是有什麼狠狠的撞擊了一樣,頓時破碎,露出那無盡虛空的黑暗。
杯子……
還在……
不管此間變化如何,它依然不受影響。
這是一場爭鬥。
目標是它……
但也絕對不僅僅只是它。
陳落單手背負,目光抬起,已如劍一樣的凌厲……
抬手……
面前已有數劍出現。
似是還不夠一樣,還有數柄穿越了無數虛空,朝著他而來,最終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天穹。
無邊海。
本該平靜的海面,此時忽然劇烈的翻湧了起來……
海洋深處。
地面裂開。
一把劍自那深淵之中飛出,剎那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這劍,有名:永定!
本為明宣劍,只是在遠古之中,為鎮壓無邊海中異鬼而鎮壓在了此地……
此時這劍,倒是歸了原主了。
……
仙界。
紅霞界,胭脂山。
山中有女人,紅衣嫵媚,卻也帶著風韻。
「妹妹倒是許久不曾來了……」
紅袖笑著,和沈輕霜說著。
自紅袖招和仙霞再立……
兩人倒是忙了許多,能如今日這般空閒下來,倒是不多了。
「門中總是落得清淨了一些,且有舍妹在,尚且無憂……更不用說,還有寧安呢!」
聽到這名字,紅袖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那孩子,長大了吧?」
「嗯,快和我一般高了。」
沈輕霜笑著:「平安呢?」
「門中開闢了一番新秘境,他為主事……」
「倒也是都長大了。」
「幾十年過去了,如何不大?」
沈輕霜點頭……
自昔日離開青雲,倒也許多年了……
「他呢?可曾歸來?」
「倒是沒有消息……」
沈輕霜並不意外……
公公本是逍遙人。
平安也好,寧安也好,自己也罷,還是誰,皆難攔住他的腳步。
無情?
非是……
沈輕霜是知曉陳落的。
他啊,心中總是藏著許多事情……
而這些事情,卻是鮮有人能理解他幾分的。
忽在這時,紅袖的面色變化,猛然站起…
抬頭。
只見胭脂山中,有一霞光飛出……
那是一把劍。
劍撕開了虛空,留下一道遮蔽了大半天穹的裂縫消失不見了……%
「那是……」
沈輕霜也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光景劍!」
光景劍……
公公留下來給紅袖的劍。
這些劍本皆是尋常之劍,便是那些材料,也都只是那隨手可得的桃木所刻……
但因為隨著歲月的不斷流逝,也因為公公之緣,這些劍終變得不再尋常。
便就光景劍來說,一向皆是紅袖的底牌……
她曾以光景劍,在出得青雲門,自建紅袖門時,以地仙之境,斬得天仙三人,天君流血後退,在不敢阻得一分!
這,便是光景的劍的威力。
也是紅袖招此時的鎮派之劍!
但現在這劍卻走了……
「這天下間,能掌得光景劍的,僅有兩人……一為妾身,二便是……」
紅袖再無說下去。
沈輕霜已知曉她要說的話。
陳落……
「他,取回了他的劍。」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
「他在決戰!」
「且這一戰,已不得不令他認真了!」
紅袖臉上再難掩飾擔心。
她不曾見得他認真過……
她也不明白,這一方世界,到底會有什麼樣的人,才能讓得連他,都不得不認真去對待!
「大抵,這也便是為什麼,他覺得我等該下了青雲的緣故吧!」
沈輕霜說著,卻是坐了下去。
「你不擔心?」
紅袖問。
「擔心什麼?」
沈掌門問。
「這是一個勁敵……」
「他遇到過許多勁敵。」
沈輕霜道:「但似乎,那些勁敵都不曾活下來。」
「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或許吧。」
沈輕霜道:「但對他來說,也不過只是,打得久了一些,也要用心一些罷了……」
紅袖笑了笑,心中倒是覺得還真就如此了。
或許,這便是自己不如沈輕霜的地方吧……
對於他,她始終皆是一如既往!
……
命運之河上。
陳落立於虛空,面前十來把的劍,出於面前……
最前面的幾劍為:
天啟
明治
天授
永樂
建武
神授
漢武
永定
光景。
後還有幾劍……
為:
季保
本春
漢生
三寶
司馬
趙構
淳罡
太白
范衍
劍有十八……
有煉炁之劍,也有香火……
皆為陳落藏劍數萬年不曾拔出……但此時……
「還差了一劍。」
他抬手。
有一竹筍,自那破碎的虛空混沌中出現……
那竹筍不斷成長,眨眼為一青竹。
青竹枝條蔓延,伸展到了陳落面前……
折一青竹枝……
為:綏和劍!
「十九劍,皆為咱家數萬年來所留下的痕跡,或是總要的東西,或是重要的人……」
平靜的聲音自陳落口中緩緩而出。
「但今日,也總該再多一把劍了。」
隨著陳落話音的落地。
那十八柄劍似乎得到了什麼啟示一樣,不斷的朝著他手中那一把青竹枝而去,宛若水入大海一樣,融入了那青竹枝。
一柄……
兩柄……
直到,十八柄一。
再看那青竹枝,不知不覺間,已變成了一柄青竹劍,被陳落握在手中。
三尺無鋒。
卻也敬得這混沌滌盪,寒風而起。
王生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也看著他手中的那一把劍……
「公公今日再得一劍……倒是喜事。」
他說。
「此劍……何名?」
陳落道:「本該為王生劍……但卻覺得,該有另外一個名字才合適。」
「請道。」
「天道劍!」
王生愣了下……
忽的,卻是笑了起來。
「此間無天道,公公卻是想要替那天道,行它之事了……」
天道之劍,各種意味,倒也是有趣了。
不過……
「你有劍,吾也有劍……」
他抬手。
腳下的命運河流劇烈翻湧,最後那河流竟匯聚了一柄劍,自那河中出現。
劍不凡。
上有山河日月星辰……
更有一條條大道之紋路存在,細數之下,竟有數千紋路……
此為大道紋路。
又稱為:神紋!
為三千神明死後,靈魂被囚禁其中……
只是此時這劍,卻是缺少了幾道,不過對於王生來說,這從來就不是什麼難事。
仙界……
魂靈塔內,那神明山中。
昊天本在垂釣。
忽的,臉上驚恐……
面前虛空裂開。
一股極其可怕的氣息瞬間將其鎮壓,不過片刻,他的靈魂便被攪碎,隨即化為光芒,被那虛空吞噬。
消失不見……
……
天穹大陸,虛無所在。
一道光芒自那虛空出現,轉瞬沒入虛空,消失不見,卻是那神穹死後,遺留在這世界的神明之力。
於此同時。
水波梁山。
消失的雲夢澤中。
那一處澗谷之內……
一隻白色的巨龍盤臥在那湖中,它已經酣睡許久,不曾醒來。
忽的。
這一日。
整個雲夢澤震動。
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欲要強行撕開一樣……
白龍醒來,抬頭,看向了那虛空,便見得那虛空那裡,一條裂縫正意圖將那守護著的大陣撕開。
然而便是此時,有人出現……
那是一尊數百丈的巨人。
他立足在那裡,隻手遮天,抵擋住了那裂縫的蔓延。
在見得這人的時候,白龍道友愣了下……
頃刻間。
兩行清淚已是流下。
「你這是何苦呢?」
她以為他不願在要自己,卻哪裡知曉,他從來都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