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已許久不曾見得呂玄了。

  昔日坐在牆頭上，笑呵呵要和自己問劍的小子，此時已經白髮蒼蒼。

  好在，面色尚且紅潤了一些，也不見得多少的皺紋。

  他在跟前，頗有些激動，似乎要說什麼，但又拘謹了下，行禮，滿面笑容：「公公，可許久不曾見面了。」

  「你拘謹了。」

  陳落道：「你我之間大可無需這般拘謹。」

  他剛剛其實是想要走上來，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就如見到李秋涼一樣。

  可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陳落不喜歡這樣子……

  若是可以，他更願意他拍著自己肩膀，如往日一般賤兮兮的，道一聲：「公公，看你不爽許久了，要不，問一問劍？」

  呂玄有些尷尬，看了下周身的弟子，小聲的和陳落說著：「沒辦法不拘謹啊，有人看著，得注意一點的、」

  幾個弟子低頭，權當做沒聽到。

  陳落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也對，總要裝成前輩的模樣的。」

  「不是裝……」

  呂玄糾正了下陳落的言辭：「你我早已是前輩了，畢竟，已經上萬年了……」

  他現在已經三萬多歲，將近四萬歲了。

  這年齡，妥妥的前輩了。

  「抱歉哈……」

  陳落道：「咱家今年似乎才五千多……」

  他在仙界數百年。

  他和他們的年齡，可不一樣。

  「你莫要平白老了咱家幾萬歲……」

  呂玄的嘴角抽搐了下。

  這公公……

  也忒不要臉了吧？

  雖說他的話沒錯，可能這樣算？

  只是抬頭，見得公公那嘴角噙著的笑意，呂玄也笑了起來。

  此時好像又回到了昔日在蓬萊仙坊的日子一樣……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公公可是第一次來龍虎，怎麼說，也得進山住幾日再說？」

  「好。」

  陳落點頭應允。

  住幾日，不礙事的……

  且，自己也得給他做好一些準備。

  也免得，誤了那幾萬年的交情才是。

  他啊，從來都是重感情之人的……

  呂玄請陳落入得山門，不過剛進去，山中便來了許多人，這是龍虎山的一些仙人。

  修為實力皆是不錯，只是此時見得陳落的時候，卻毫無高人氣質。

  身上有的，也皆是謙卑。

  不爭公公陳落拜訪是龍虎山……

  這消息自呂天師自山中飛速迎接的那一刻，他們已皆知曉。

  年輕一輩的或許還不知曉不爭公公此人為誰，可晚一輩的，卻是如雷灌耳……

  自下界而來。

  自青雲而出。

  斬天君，屠仙帝……

  登天柱，於天外天滅世之中，力挽狂瀾……

  他的一生至今可以說是傳奇，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那種。

  於是，此人登臨龍虎山，對於龍虎山來說，絕對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他們的到來也算是得了呂玄的授意。

  陳落知曉呂玄的意思，但陳落並無覺得如何……

  他這一生極少有著摯友。

  能談得上交心的更少……

  一個季保。

  一個李淳罡。

  一個司馬君亮。

  一個李白……

  再說下去，也就只有呂玄和李秋涼了。

  前幾個早已經作古，或是輪迴，或是重生，那些記憶，也自那歲月消磨在了歷史當中。

  便是再見，也不再是他們……

  唯有呂玄和李秋涼，故而對於這兩份友情，陳落放得有些重，也顯得格外的珍稀了一些。

  這點，陳落並無作假，若非如此，又怎麼會專門選擇這一條路……

  身後的道友們僅有十來個。

  有老一輩的，也有年輕一些的，但少……算了下，只有兩個。

  一男，一女。

  身上氣息雖弱了一些，可頭頂上的氣運卻是紫得濃郁。

  「算是，天命之子了。」

  這是陳落的評價……

  兩人有些惶恐，低頭，對這評價有些慚愧。

  他問著：「叫什麼名字？」

  「回公公，在下呂陵（張穗…）」

  兩人回答著。

  倒是呂陵……

  陳落看向了呂玄，這老頭此時抬頭望天，卻是當做沒看到陳落的目光。

  這傢伙……

  陳落笑了笑。

  卻也不覺得如何……

  道家從不禁忌多少，道士成婚，倒也正常。

  當然……

  不成婚的，在外面找個女人生一個的，更是常見……

  這老傢伙估計外面也不知有了多少火種，至於這孩子如何被他帶回來，原因也是簡單，無非便是氣運可以罷了。

  這一個時代，終究還是強者和天才的時代。

  手中的劍鋒利，天賦足夠好，那麼就能改變很多東西……

  或許直接了一些，也殘酷了一些，但何嘗不是契天道的規則？

  只是……

  「這一個時代，從來不曾缺少過天才，但只有活下來，且走到最後的，才算是真正的天才，希望你們能不忘初心。」

  兩人惶恐，口呼謝公公教誨。

  心倒是誠了一些。

  但終究還是那一句話，初心不忘才好……

  而初心不忘，卻也是這世間最為難得的、

  不再理會這些人，只是和呂玄聊著天……他們便老老實實的跟著，也不敢出聲，也不敢打擾。

  龍虎山的風景確實不錯。

  倒是山中靈獸多了許多……見得陳落到來，那些靈獸便自己跑了過來，不管那些御獸師怎麼控制，卻是於事無補。

  當見得那些靈獸如家貓家狗一樣圍著陳落打轉著，搖著尾巴，心中便是多了些震撼。

  倒是呂玄見怪不怪了……

  「龍虎山雖走的是雷道，但這些年來，多有涉及，這御獸也還算可以……」

  陳落點頭。

  摸著面前一隻長著翅膀的獅子……

  陳落記得，這似乎是一種名為翼獅的靈獸……

  「御獸之道，總有它的神奇之處，若是能做得心靈合一，那御獸之道才算是真正的展現出它的神奇所在。」

  說來慚愧。

  御獸之道，自己恰好也懂了一點點！

  不多！

  卻也足夠為天下師了。

  觀了景……

  上了後山。

  坐在了一顆古松下。

  陳落和呂玄坐在松樹下，那些長老什麼的，便所在了外面一圈。

  聽著陳落和呂玄閒聊。

  故人相見嘛……難免會說一些往事。

  當說到好笑的時候，便是會心一笑……

  往事，總是有趣的。

  呂玄問：「聽說，下界出了事，可惜不再，若是在，少不得也要出一些力才是。」

  這算是心中的遺憾了……

  「這是天穹的命數。」

  「但若非公公早有準備，那修仙界，可算是真的斷了傳承了！」

  陳落只是笑了笑，不願多說了。

  他僅算是出的一份力罷了……剩下的，自家兩個孩子，算是六成，其餘三成，便為修仙界各人。

  只是事已過往，再說這些，也顯得沒什麼必要就是了。

  「倒是公公，不是在青雲，怎麼會路過這裡？按照你這性格，沒在青雲門釣個百來年的魚，可是不會下山的！」

  呂玄還有一句話沒說。

  一個人遊歷於天下，公公也很少有過的事情了……

  人間事了。

  小葵道友，白龍道友，貓娘娘道友，還有許多許多……

  總會有人會跟著他才是。

  今日一人……怪不得，總少了一些什麼似的。

  陳落老實道：「本來沒經過這裡的，但覺得，這一去可能許久不會回來了，於是就特地過了你這裡，看看老朋友了……」

  「公公是要去處理什麼事情？」

  呂玄抓住了那一句許久不會回來這一句話……

  能讓公公都說一句話許久，那直這日子，可當真是很久了。

  「嗯，見一個故人……」

  「僅見故人？」

  「不好說。」

  陳落道：「說不得，可能也要打上一場……

  呂玄：……

  「打一場？」

  「嗯…」

  陳落老實道：「大抵是，不是他死，便是我活的那種吧。」

  幾乎有冷汗自呂玄的臉頰落下。

  他的嘴唇都有些白了一些……

  非是他受不得打擊，也不是他心態不好。

  但……

  公公何時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對他而言，這人間的修士無非便是兩種……

  一種是：如垃圾一般，吹灰湮滅。

  一種是：如螻蟻一樣，踩上一腳的事……

  當然，也有一種：稍微有點強大，需要兩腳……只是這一種基本是被歸到了第二種那裡。

  於是，也就沒了第三種的說法了……

  可現在……

  「公公，你是開玩笑的吧？這……這，老呂心臟不好，你可莫要嚇我……」

  陳落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

  「權當是開玩笑吧。」

  天色，漸晚。

  陳落便在山中暫且住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身份的不同，只覺得住的地方，也好了許多。

  獨立的院子。

  有著池塘。

  再看，那院中竟還種著桃樹……

  「倒是有心了！」

  陳落如何不知曉，這是呂玄特地吩咐的……

  不過桃樹……

  陳落無奈一笑，果然，公公喜桃樹，這一輩子算是都解釋不清了。

  到了晚上，呂玄又來和自己論道了。

  這一次是真的論道……

  他卡在了天仙境許久了，就差一腳可入真仙。

  那頭頂的三花，隱隱約約有著輪廓，卻僅差一點……

  而這一點，卻是阻擋了很多人一生。

  若是靠呂玄，少不得也得再有幾千年才能摸到門檻，但是現在有了公公這工具人在，若是不壓榨一下，也說不過去。

  呂玄是第二日離去的。

  不久後，龍虎山上空，霞光萬丈…

  卻是呂玄入了那真仙境，凝聚了三花……

  讓陳落沒想到的是，這呂玄入真仙后，龍虎山有人鬧事了……

  舉著一把劍。

  硬生生的砍碎了龍虎山的大門。

  「奶奶的個熊，姓呂的，你特娘的竟然自己入了真仙，不行，這一口氣吞不下去了，來吧，問劍吧……

  老子倒是要試試你這天君境到底有多強！」

  李秋涼站在虛空上。

  持著劍。

  咬牙切齒！

  這狗東西，說好的一起進入天君境的，結果他娘的竟然先自己一步了。

  不可原諒！

  問劍！

  必須問劍！

  否則這一輩咽不下這口氣了。

  當然……

  李秋涼眉宇間的笑意卻不曾少過的。

  摯友入天君，這絕對是最為高興的事情了……

  「李淒涼！」

  呂玄跑了出來，看著那毀壞的山門，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回頭對著一長老道：「記上，今日蜀山李秋涼毀壞龍虎大門，賠償道蘊十萬！」

  虛空中。

  李秋涼直接就炸了：「十萬？呂老頭，你特麼的怎麼不去搶？」

  「老子就搶！」

  「干！」

  李秋涼咬著牙：「拔劍吧！」

  「你自己拔吧，沒時間和你鬧，準備喝茶去！」

  「喝茶？喝你大爺！」

  「我大爺死了！」

  「？？？」

  李秋涼：「今日這劍，你不拔，也得拔！」

  「喝茶，沒空！」

  「拔劍！」

  「喝茶！」

  「拔劍！」

  「要不這樣吧，你去殺了和我喝茶的，我到時候和你拔劍？」

  別院中。

  陳落：？？？

  他大抵，說的不是咱家吧？

  李秋涼冷笑了起來：「好，老朽今日就砍了和你喝茶的，省得打擾我問劍，說，他在哪裡！」

  「吶，那一個院子！」

  呂玄指著！

  「御劍術-萬劍歸一！」

  數百米的巨劍朝著別院落下……

  大有天崩地裂的姿態。

  院中……

  陳落的一張臉徹底的黑了下來，虛手一揮，頓時將那劍意抹去。

  李秋涼愣了下。

  有那麼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這院中，有強者？

  不得了啊！

  怪不得這傢伙竟這樣狗！

  不過很好，自己正好和這強者問問劍，等下在和這狗東西問！

  「御劍……」

  話，嘎然而止。

  只見那別院中，有聲音傳來……

  淡淡的。

  帶著戲謔：「李道友，這劍要是在落下來，那麼咱家今日可真要和你好好問一問了！」

  李秋涼：！！！！

  猛地回頭！

  只見呂玄那一個狗東西，正一臉戲謔的看著他。

  「李淒涼，還愣著做什麼？

  上啊！拔劍啊！你的劍怎麼了？

  是你的手抖了？

  還是你不行了？

  嘖嘖！你可真不行！

  上！

  老夫支持你！」

  李秋涼：……

  深吸了一口氣。

  拔劍！

  一劍朝著呂玄落下……

  「狗東西，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

  轟隆隆！

  整個龍虎山震動，大地裂開、

  宮殿一座一座的倒下。

  門中記帳的長老卻是一臉的平靜，門中的弟子也是極其淡定。

  「今日蜀山劍派李秋涼毀得正心殿，+3000道蘊！」

  「今日蜀山劍派李秋涼毀得演武島，+10000道蘊！」

  「今日蜀山劍派李秋涼毀得問心崖，+5000道蘊！」

  「……」

  「…」

  很好……

  今日我龍虎山又發財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