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小荷,祝言卿

  天穹飛升……

  數萬年不曾有人,今日突然如此,少不得也就引起一些鬨動了。

  離明城中。

  一柳院內。

  躺椅上。

  一男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天幕,隨即卻是笑了笑。

  「終究還是你啊!」

  他笑著。

  雖在城中,可那熟悉的氣息縱有萬萬里之遠,想要不曾察覺那也難。

  「還不是一人……有些意思了。」

  閉上眼睛,不去操心這些。

  有女人款款而來,手中拿著一席薄被蓋在了陳落的身上。

  女人是荷仙。

  院中有池塘,池塘中有荷花。

  小荷才露尖尖角……

  入得離明城後,陳落不疾不徐,便想著在這裡好好住上一些日子再說。

  恰好,遇得一商戶欲要離去西上。

  恰好,這院子有些清淨不錯。

  於是花了黃金百兩購買下這一宅院。

  若是平時的話,一個人倒也樂得高興,哪怕這院子有些大了一些,可拿起掃把,總也能悠閒的將這院子弄得乾乾淨淨的。

  可這些年隨著年齡的變大,只覺得渾身的骨頭也生鏽了許多。

  莫說是打掃了。

  有些時候連琴棋書畫的也難得去作。

  最多的時候,大抵便是睡覺,吃飯,喝酒……

  大有要是能不動,連一根手指都不想要動彈的節奏。

  「終究還是墮落了。」

  感慨一聲。

  見得池塘中有荷花一朵,尚且年輕。

  於是點出靈光一縷,化為了一花仙。

  取名:小荷。

  小荷倒是乖巧,常隨著陳落左右,院中三餐衛生,便是有些時候陳落累了,她也會按摩幾下。

  還真別說。

  僅兩日,陳落就覺得這丫頭當真不錯。

  竟隱約有了幾分玉蟬的風采了……

  不過……

  玉蟬啊……

  陳落想著,忍不住嘆氣幾分。

  「先生可是想起了什麼苦惱事了?怎麼平白嘆了氣?」

  小荷問著。

  手中卻是不曾停下,輕輕的給陳落捏著大腿。

  偶爾的。

  拿著面前桌子上的葡萄,剝去葡萄皮,輕輕的送入陳落的嘴裡。

  見其吐籽,便雙手捧著,順道拿出手帕,輕輕擦拭了下陳落的嘴角。

  細緻入微。

  「只是想起了故人罷了……」

  「下界的故人?」

  「嗯。」

  小荷嗯了一聲,許久又問:「是個女子?」

  「是……」

  「能讓先生如此放在心中的,想來是一個極其傳奇的女子吧?」

  傳奇嗎?

  陳落在想,這一個詞落在玉蟬的身上可是否合適。

  想了想,終還是點頭,若以傳奇兩字來說,她也的確算得是傳奇兩字了。

  小荷好奇那一個女人的故事,請先生講講。

  陳落點頭。

  恰好自己有時間,講講倒也沒有什麼不可……

  「只是這故事,有些長了一些,就怕有些人不讓咱家講完……」

  陳落說著。

  抬頭看向了外面。

  不知什麼時候,那門外來了一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面色有些陰沉,站在院外,似乎要開門,可似乎又有一些遲疑。

  那種威壓極其的濃郁,便是此時的小荷也察覺了。

  「先生?」

  「去吧……」

  陳落說:「貴人拜訪,總不好讓他在外面等著的。」

  小荷起身,款款離去。

  府院外……

  那青衣男子終抬手,敲響了院門。

  「魂墟城上,祝言卿……請見不爭公公陳落!」

  聲音滾滾,傳遍了整個離陽城。

  幾欲之間,滿城仙人皆震撼,看向了院子方向,滿是詫異。

  祝言卿這名字對於大多數人或許極其的陌生。

  可青始仙君這一個名字,對於整個青始境來說,可就不會有人不認識了。

  只是那青始仙君一向住在魂墟城……

  今日怎麼會出現在離明城?

  不爭公公陳落?

  這名字……為何有些熟悉?

  少許,終於有人知曉這名字為何這般熟悉了……

  那一個差點憑藉一己之力,毀滅了整個墟天淵魑魅一族的存在,那一個擁有著赤帝令的男人……

  「如此,倒也就不奇怪為何仙君親臨了!」

  「赤帝令擁有者,便猶如赤帝降臨……莫說是一個仙君,就是我西方黑帝,有些時候也需要給幾分顏面……更何況這滅了墟天淵那麼多魑魅的不爭公公。

  迎接,拜訪,倒也是理所當然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那不爭陳落,竟會在我離明城!」

  ……

  話音落地,幾在同時,嘎吱一聲,緊閉的院門打開。

  小荷自那門中出現。

  看著面前的青衣男子,微微行禮:「見過仙君!」

  仙君之威,非尋常人所能直視。

  只是這種威嚴對於小荷來說似乎不那麼重要就是了。

  她想……

  或許是因為自己乃是由先生所點化,於是導致了連心境,靈魂,也於常人不同。

  祝言卿也看了一眼小荷。

  終究沒說什麼,只是冷冷的嗯了一聲,算是受了他的禮。

  「我家先生知曉仙君而來……請奴來引路,仙君,請?」

  她於前方引路。

  祝言卿跟在後面……

  院是尋常院子,並無什麼奇怪,於他眼中,便是那魂墟城中一間最為破敗的房子,也比這個好上許多,自然就沒有什麼可值得放在心上的了。

  入了院中。

  終見得那男子。

  男子還躺在躺椅上。

  見他而來,臉上微微露出的微笑。

  「仙君抵臨寒舍,咱家不曾遠迎,還請仙君恕罪……想來,仙君也不會怪罪咱家吧?」

  祝言卿眉頭一皺。

  但還是道:「不敢!」

  「如此甚好,仙君,請。」

  待得仙君入坐。

  陳落對著小荷道:「小荷,上茶……」

  少頃。

  有茶端上。

  小荷又乖巧的站在陳落的身後,為陳落捏著肩膀。

  祝言卿看得嘴角直抽搐。

  大抵是有怒氣的。

  他為仙君……卻絲毫無仙君的待遇。

  他站在這裡,他卻躺著。

  他連一個婢女也沒,他反而享受起來了……

  這樣一想,想要沒怒氣,好像也有些不可能了。

  「仙君,你和咱家之間,似乎也算是故人了吧??」

  忽然的。

  陳落問著青始仙君。

  頗有些隨意的樣子……

  青始仙君嗯了一聲,也有些看不出他的情緒:「昔日公公不曾飛升時,倒是和咱家有過一些爭端……」

  「看來,爭端有些大的樣子?」

  「算是吧……」

  青始仙君道:「吾有使者一名,死於公公之手,後派遣仙人數名,也死於公公手中……

  當然。

  這些並不是太過於重要的東西,只是本君三花被毀去兩朵,便是本君找黑帝所借過來的一件道器……也因為公公而消失、

  這些,反而比較重要一些。」

  「那可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無妨。」

  青始仙君道:「今日只是想請公公……」

  「仙君急嗎?」

  「???」

  「若不是不急的話,我家這婢女想要聽聽咱家是在下界一個故人的故事,不知道是否讓咱家和她講講先?畢竟……等會她還需去做午飯的……」

  小荷淺淺一笑。

  祝言卿拳頭緊握了下,但很快的便笑了起來。

  「正好,本君也許久不曾聽人講過故事了,今日來得好,正好能聽聽公公的故事。」

  「可惜,這故事中,倒是少有咱家的影子。」

  陳落笑著。

  緩緩開口……

  小荷點上了檀香,檀香悠遠,似乎也將陳落的思緒拉回了那一個叫做邯丹城。

  也拉回了那一個神授年間。

  那一年……

  大周后宮中有個叫做蕭香凝的小姑娘,正跌跌撞撞的逃離了大周京都。

  那一年……

  他一身白衣,騎著一隻不知道幾代的小毛驢,行走於人間,見那萬卷書下的世界。

  那一年……邯丹城還是一個古樸的小城,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故事,也沒有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只有一個叫做趙構的刀客,一個叫做李淳罡的劍客……

  而同時。

  邯丹城中還有一個賣著豆腐的寡婦……

  故事很長。

  也很遠。

  遠在了數千年之前,似乎是從陳落的記憶中一點一點挖掘出來的,也好像是帶著他們親自走上了一趟。

  從賣上豆腐,後到了收養了兩個小丫頭……其中還有著於院中給蕭香凝講著故事的戲碼……

  又到了後面,白玉蟬死去,白家後代祭奠,終成山君。

  又有那千年之後的相遇……

  直到。

  最後入了幽冥,化為了奈何橋,還魂崖上的那一個又老又丑的孟婆。

  等得故事完全的時候,夕陽落下,卻是入了黃昏。

  陳落捂著肚子……

  倒是少了一頓午飯了。

  小荷張嘴,有很多話想要問先生……

  比如:先生可愛上了她?

  比如:既在幽冥,便可能再見……先生既然可見,又為何不去見見?

  比如:昔日玉蟬入幽冥,曾詢問過先生意見,先生為何願她入幽冥,也不願意她跟隨在身邊?

  可這話到了嘴巴,終還是沒說出來。

  因為到了如今,說這些話,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小荷愚昧,也並無什麼大志,我本不過是池塘中一朵欲要綻放的荷花,或許能有幾日璀璨,可終也會凋零。

  最後化為那滿堂淤泥……

  蒙得先生點化,求得靈智一生。

  這一生也並無什麼所求,只是願能常常跟隨在先生身邊,天冷時為先生添衣。

  夜深時為先生點燈。

  或是先生無趣時,能喊上一聲:小荷,斟酒……也便是天大的幸運了。」

  陳落並無回答。

  只是抓著小荷的三千青絲,輕輕的把玩著。

  許久才道:「咱家餓了。」

  「好,奴這便去做飯。」

  這世界是善變的……

  數千年時光,陳落見證過很多,也聽到過許多人給自己畫下的大餅。比如小白的。

  比如貓娘娘的。

  比如范衍的。

  他們說,會伺候自己一輩子,此生不離不棄,

  它們說,陳落向來是最重要的。

  可後來呢……

  雖說似乎還是老樣子,可還是有了不同。

  有些時候,非是忘卻了初心。

  而是時光這種東西,一向有些可怕,可怕到,漸漸地,總有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要的事情占據了自己的內心。

  就如貓娘娘一般……

  它啊,向來只覺得手中的書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手中的書,便是天毀了,地滅了,也不甚重要。

  可當於書中見了道,於書山中見得那闡釋一道……也便是覺得是,該有了更重要的東西該去做。

  活,固然重要。

  道,固然重要。

  可總有更重要的東西值得去守護的……

  所以小荷的話,陳落想,也希望,可也比誰都明白,她的所求所願,看似簡單,卻也是這天地間最不簡單的奢望了。

  「讓仙君久等了……」

  陳落帶著抱歉:「故事著實是有些長了一些,好在,也算是講完了。」

  「很好的故事。」

  祝言卿道:「久了一些,倒也值得……只是如今這故事結束,想來也該所一些正事了。」

  「自然,請仙君說……」

  「此次本君,只有兩事。」

  「請說……」

  「一:還本君道器……」

  「這恐怕有些難了。」

  陳落有些苦惱:「仙君不遠萬里,入得離明城,見得咱家,所求不過事,結果這第一件事咱家恐就做不到了!」

  「你拒絕?」

  「說的什麼話?」

  陳落道:「若是能給,咱家自然給……可問題是,那道器並不在咱家手中,這給?談何說起?」

  「它落入下界,便是你取走的!」

  「仙君別鬧,可有證據!」

  「我有一仙器,可追溯因果本源,因果皆指向你,若還不是你,還能有誰?

  「或許,仙君的仙器出了些錯?若是不信,借咱家看看,說不定會是另外一種結果!」

  陳落很是誠懇。

  他有煉器之道,修修補補這種東西,再行!

  當然了。

  有些時候運氣也會不好一些,搞出一些糟心事。

  比如:將別人的仙器,不小心煉製為自己的……且還是涉及因果的仙器,想想,就忍不住垂涎幾分!

  「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本仙君是一個傻子的?」

  瞧瞧這仙君……

  怎麼能這樣說自己?

  「這第一尚且不說,說說第二?」

  「好!」

  祝言卿深吸一口氣:「第二……請公公做一件事情……」

  「說說」

  「請公公入我魂墟城下魂靈塔……」

  「你要鎮壓咱家?」

  「是!」

  陳落沉默了下來,許久,還是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這仙君可真是有些意思了……

  前些年自己剛殺了一個仙君,現在這傢伙還要鎮壓自己?

  倒是……

  有些勇氣。

  還真別說,自己似乎是越來越喜歡這個青始仙君了。

  也不枉費自己不辭辛苦,入這仙界尋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