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殺的天憲戛然而止。

  「嘎！」

  興奮的銀河高能神同樣神情錯愕，從神位中猛地站起，雙目瞪得老大，幾乎要將天穹瞪裂。

  「六鴉如來為何停止了，只需要再喊六次，我們便贏了啊！」

  「是啊，只需要輕輕吐出十二個字，機械文明的陰霾就如風沙遠去，銀河劫數消散！」

  「快喊啊，怎麼不喊啊！」

  銀河外族高能神猶為激動，在洪荒神庭大議上不顧儀表，高聲大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中了趙惡神的當，他們成為機械文明覆滅人族的最外層的防線，根本無法脫身。

  可以說，他們必定會死在人類之前。

  故而他們比人類更希望人類取得勝利。

  就像威懾天君說的，若是機械文明取勝，人類或許會落敗，但因有著威懾天君在，留下火種不在話下，他們呢？都得死的乾乾淨淨！

  「快喊啊，快喊啊！」

  儘管諸佛星系的超古聖者聽不到，他們卻依舊緊張的自言自語。

  不說他們，蒼橫之神等威懾天君同樣心神搖動，這一天有太多的曲折，連他們那不朽的威懾之心也搖動。

  趙鳴夠狠夠陰，機械佛老毫不遜色。

  他們根本不敢猜測這兩位到底站在第幾層，還有多少底牌，兩個人明明都消亡了，但感覺他們好似沒死，反而無處不在。

  所有的戰爭都在二人的棋盤上起舞。

  渾然不見地球石台上，那方棋盤，歪斜在地，落了滿地的棋子……

  轟！

  猛然，驚變再度發生。

  繼超古聖者屍骸張口滅掉機械過去佛與未來佛之後，他的行動短暫的停滯，但沒過剎那功夫，超古機械聖者班的另一顆沉寂的眸子緩緩點亮。

  一抹猩紅的光輝浮現。

  「那眼睛……」

  眾神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住。

  猩紅目光，他們太熟悉了，整個宇宙銀河，能有這般冰冷漠然眼神的生命體只有機械佛老！

  「他還沒死！他還活著，這，奧，福生無量天尊！」

  有人更是嚇得大叫，一屁股坐倒在地，別談什麼表情，當時驚呆了。

  一眾威懾天君更是猛地站起，眸子射出冷電。

  「邲輸跋陀！」

  「邲輸跋陀！」

  諸佛星系同時響起佛音，諸多機械菩薩、羅漢、金剛等同時見禮恭迎：「恭迎機械佛王邲輸跋陀回歸！」

  六大機械佛老同時停住步伐，緩緩後撤屈身道：「恭迎機械佛王邲輸跋陀回歸！」

  「恭迎機械佛王邲輸跋陀回歸！」

  一眾機械文明附屬文明齊喝，震得銀河發抖。

  茫茫星空一時只剩下這禮讚之音，層層的輻射如潮汐噴湧上天，漫捲一層又一層，金光璀璨如汪洋，不斷的盪開。

  宏大的聲音與意志傳遍銀河各大星體文明。

  「恭迎機械佛王邲輸跋陀回歸！」

  似是整個銀河都在迎接他的回歸。

  然而只是機械文明的聲大而已……

  聲音不斷的迴蕩在宇宙，不以音波形式，而是以光輻射的形式快速的盪開，響起在所有生命體的腦海。

  然而，

  這聲傳了半晌，那光年以計的超古聖骸卻如死機般沒了聲響，若非那雙眸子猶然亮著，機械佛老們早就虎撲而上。

  一顆呈現金黃，一顆猩紅無比。

  那超古聖佛的機械聖骸也一時化作金色一時化作赤紅，似乎有兩道兩道力量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你來我往，不死不休。

  時間快速的流逝，恍如白駒過隙。

  低等文明又迎來了和平生活，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就像韭菜般，快速的更替，幼兒，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墳墓……

  周而復始，輪迴不息。

  對於他們來說，神的戰爭平息了。

  天空不再流血，蔚藍澄明，大地不再晃動，山水秀麗。

  但對於太空的諸神來說，真正的戰爭遠遠沒有結束，恐怖的壓迫感不斷地侵襲著他們的心房。

  一年，兩年……

  不知是多少年過後。

  洪荒歷800年……

  凡人歷經五代，可五世同堂，白鬍子老頭躺在村頭的老樹石頭上，給曾孫們講述著當年的天變。

  「那時候，我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突然，天裂開縫隙流出鮮紅的血，諸神從穹天墜落，就砸入遠處的神隕山……」

  幾個小朋友抓耳撓腮的聽著，不住的翻跟頭，連課業也忘掉。

  「爺爺！」

  村頭，突然出現手握菜刀的大媽：「別說什麼夢話了，哪有什麼天邊流血，哪有什麼神，都是夢囈，你們幾個，作業寫完了嗎？」

  「哎，乖孫女，我小時候親眼所見！」

  「你那時候才多大，斷奶了嗎？」

  「唉，年輕人啊~」

  老頭被懟的沒脾氣，又斜靠在村頭曬得暖烘烘的大石頭上沉沉睡去，依稀又回到了百年前，見證了那次天變。

  就這樣，再也沒有醒來。

  往事，終究成了煙沙。

  諸神的事跡已然沒有人去信，諸神已經百年不曾降臨，隨著老的老死的死，神像也被推倒，或是建設場院曬糧食，或是建設學校村莊……

  神埋葬在黃土中。

  百年光陰，與不朽的神明而言不過一場小憩，短暫的休息便是滄海桑田，當年銀河人類聯盟已經走出半個銀河，可卻沒有與任何一個高等文明建立真正的友誼，為何？

  只是如此罷了。

  神不與人交！

  百年，一代又一代，人類被稱為洪荒神族，出生便是十脈之力，站在低等文明生命體的巔峰，每一個都堪稱人間武聖。

  稍稍努力，便能成神不朽。

  但可怕的一點是，高能基因序列在時光的累積下越來越豐沛，越來越雄厚，新的星君增長速度卻仿佛飽和，緩慢下來。

  百年光陰，洪荒神庭星君議員並沒有增加多少成員。

  甚至大多數都是古來強者輪迴重修，登臨大道。

  蒼橫之神神色沉重：「生來而有，這本是好事，可以享受生命的幸福，但可惜，神的戰爭還沒有結束啊……」

  楊善等威懾同樣深感頭疼，他和楚成等人執掌洪荒學府，掌教化之權，卻不是什麼好差事。

  「高能神，天神，天王，神主的數量迎來爆發性的增長，但星君級卻越發的少，一來是資源匱乏，競爭激烈，老一輩的轉世者要分一杯羹，二來則是我們給他們的太多，這也學，那也學，我們給與的反倒成了囚籠，束縛住自由的思想！」

  蒼橫之神細細思索，點點頭：「亂世出聖者，自由野蠻的生長或許能誕生奇蹟，那便減負吧，或許自由的環境能誕生出幾顆通天的大樹！」

  威懾天君們三言兩語便要制定人族之未來。

  姜老不在，趙鳴不在，楊善等人便要拿主意，他們無法推測更遠的未來，只能更多的去試錯，然後修正。

  也直到此時，很多人才想起姜老和趙鳴的好。

  因為他們總是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哪怕回首歷史，也找不出半點的瑕疵，仿佛就得這麼做才能走下去。

  然而，他們都不在了……

  蒼橫之神們等了很久，諸佛星系被機械文明包圍的水泄不通，但那氣焰無法被遮掩，燒穿天空，赤紅與金光依舊在鏖戰。

  「近乎百年，六鴉如來和邲輸跋陀還在搶奪超古聖骸的掌控權，到底誰能勝利呢？」

  洪荒神庭，銀河人類聯盟可不敢掉以輕心，每時每刻都在高級警備狀態，隨時準備迎接大戰。

  尤其是星君，天君們，他們將是戰爭的主力。

  真身駐守六大天位，時時將自己提升在完備狀態，鮮有出手，這也是神逐漸站在銀河低等文明消失的原因。

  神在籌備神的戰爭。

  人在享受人的安寧。

  一時竟分不清誰才是幸運的，真相還是糊塗，悠久還是短暫，意義在這一刻混淆。

  人羨慕神的駐世不死，神羨慕人的安寧一生。

  轟！

  突然，機械文明諸佛星系光芒大震，霸占時空1.28光年高度的超古聖骸竟然猛地立起，頭頂太空，腳踏諸佛。

  金光和赤紅涇渭分明的各自占據了半個機械聖骸。

  金色在左，赤紅在右。

  數千根機械手臂從身後升起，轟然相撞，左手撞右手，猛地合攏為一，轟得震爆宇宙。

  轟隆！

  巨大的衝擊波和轟鳴從掌心合攏之地激盪而出，撕裂群星。

  一時之間，無數機械金剛遭劫，鋼鐵長城更是猛地變形，破碎，被恐怖的力道頃刻撕裂。

  數千根手臂在腦後合掌，金色和赤紅的氣焰緩緩升騰，仿佛光焰之輪，顯得超古聖骸無比的怪異。

  同時有兩道聲音從口中響起。

  「誅滅！」「消除！」

  「誅滅！」「消除！」

  似有力量要湧起，但剛剛湧起便被打斷，就像某個程序還沒開啟便被關掉，無比的憋屈。

  如此嘗試數次後，超古聖骸恢復沉默。

  久久之後，方才聽到宏大而漠然的聲音迴蕩：「趙鳴趙鳴，好深沉的心思，他如何將你的意志保存，在我入主聖顱之時，你的意志應當會被抹除……」

  「你不必知道！」

  六鴉如來淡淡的回應。

  他強大的超乎想像，甚至可以直視皇天北帝的元神，他感覺那也不是不可毀滅的東西。

  但是他也不清楚為何能活下來……

  在西行之前，玄天大尊趙鳴便找上門來，並為他保證！

  他不明白趙鳴的信心何來，但結果卻告訴他，趙鳴沒有欺騙他，他真的在機械佛老『奪舍』中倖存。

  他的意志，他的記憶，他的靈魂並沒有被摧毀與衝垮。

  總感覺莫名中有股力量幫助他抵住了那一切，他不僅沒有受到半分的傷害，還逐漸的掌控了部分超古聖骸的權柄。

  而且，

  這身軀和普通的身體並不相同，當入主其中，便能感受到無數的聖文、技術、能力自發的湧現。

  好似所有的偉力都寄居在機械軀殼中。

  那一瞬，他感覺到無敵的意志，和朦朧的血色畫面，那似乎是超古聖者班的意志和記憶。

  「他真的來自銀河之外……」

  畫面很模糊，且遺失太多，就像一幅幅幻燈片在腦海迴蕩。

  遙遠的群星，破滅的文明，大星沉淪，諸神死去，偉岸的存在屹立在虛空，比銀河還要廣大。

  不知其大，不知其高，光年不足以形容。

  他只是輕輕的吐出兩個字——誅滅！

  轟隆一聲！

  驚濤駭浪起於深空，六鴉如來仿佛成為超古聖者班，被恐怖的洪流淹沒，悽厲的哀嚎，軀殼在那兩個字下破滅。

  正是因此，

  當他睜開眼，當他發出第一聲，便是『誅滅』二字，仿佛他自己也執掌了這般的力量。

  輕輕的吐露，二字如天刀橫斬，當場格殺機械過去、未來佛！

  「這是怎樣強大的軀殼，這是如何恐怖的身體，腦海中的身影又是誰，和超古聖者班有什麼關係？」

  「聖班佛在無窮歲月前的深空，曾被更恐怖的存在殺死過？」

  「聖者班的文明破滅了？」

  種種疑問在心頭迸發，但卻紛紛被其壓下，如今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這軀殼中除卻自己，又復甦了第二道意志——邲輸跋陀！

  他同樣掌控半個機械聖骸，同樣能口含天憲！

  邲輸跋陀和他各自占據半個聖骸，同存於一具『廬舍』中，但註定一個身體只能有一個主人。

  然而，左手是無法打敗右手的。

  右手自然也無法打敗左手。

  在百年的爭鋒中，他們漸漸的達成默契，各自占據半個機械聖骸，從混沌的戰爭中復甦，醒來。

  猩紅的眸子轉動，銀河被層層照亮，無論是軀殼還是元神，都無法逃脫。

  邲輸跋陀冷冷說道：「六鴉如來，你我各自占據半個廬舍，第一回合算是平局，那麼第二局你如何與我斗？」

  「怎樣的第二局，你又哪裡來的自信？」

  金黃色眸子轉來，火焰騰騰而起。

  這一刻的聖骸詭異的極點。

  一具身軀的兩隻眼睛互相對視，殺意涌動，好似恨不得將另一半殺得稀碎。

  邲輸跋陀目光冷峻，腦後的猩紅機械大手忽的抬起，如一座座雄壯的高山升騰，同時冷喝道：

  「機械佛老，超古菩薩，還不入我掌中，助我成佛！」

  「尊法旨！」

  六大機械佛點點頭，驟然飛入其最上方的六道機械巨掌中，如坐蓮花心，屹立諸天上，俯瞰另外半片超古聖骸。

  機械菩薩們領命，紛紛飛起，亦是落入超古聖骸的上千根機械手掌中，一時間，場面駭然。

  超古聖骸仿佛諸天之主，諸天只在掌中，諸佛亦在掌中，萬界與之如塵埃。

  轟隆——

  諸佛星系上空，力場疊加，三千力場神山碾壓而至，遙遙對峙六鴉如來。

  「吾邲輸跋陀以聖名鑄大雷音界！！！」

  「鎮壓！」

  冷冰冰便如天憲。

  一時之間，機械佛老、菩薩紛紛光焰涌動，對著六鴉如來一側怒喝：「鎮壓！」

  「鎮壓！」「鎮壓！」「鎮壓！」

  本是無名之聲，卻好似真的有了力量，恐怖如海的能量潮汐聚在超古聖骸的左側，濃雲滾動，雷霆閃爍。

  六鴉如來淡漠的轉動眼珠，只是吐露二字。

  「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