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山小鑒主前往陳氏仙族問山一事,對於青雲天下來說是件大事,轉眼間便已傳遍了四方。
其中蹊蹺,自然有人會細細琢磨。
尤其是問道宗,他們的親傳曾去公開拜賀,結果卻未見到其人,結果那人轉眼便出現在了陳氏仙族,便令他們的處境顯得有些尷尬。
而在前往中州的一柄巨大飛劍之上,一行前往遺蹟的天書院弟子也在叨念此事。
唯有坐於劍前的季憂在鍛鍊神念,並未摻合其中。
「季兄知道靈劍山的小鑒主嗎?」
「據說她天姿國色,修行天賦驚人,已是靈劍山確認的下一代掌教。」
白如龍坐在飛劍尾側,忍不住看向身負七柄長劍的季憂。
他這個白家長子,似乎是被二弟奪了氣運,在拒絕了那份從家中送來的丹藥之後,便進入了探查遺蹟的名單之中,不知是因為不受家族待見還是如何。
不過他顯然沒有拿到內院名額的機會,能出來轉轉,倒也沒有多麼抗拒。
至於可能遇到的危險……
無妨,將季兄護至身前便是了。
季憂此時微微睜眼,聽他詢問自己是否聽說過顏書亦,不動聲色地搖搖頭,卻忍不住揉捻了一下腰間的綠玉葫蘆。
他不知道靈劍山的小鑒主多厲害,只知道她愛踢人,腳腳挺白嫩罷了。
與此同時,周圍的弟子不禁轉頭看來,竊竊私語的話題便轉變成了楚河與杜竹。
此行出發之際,他們曾看到楚河與杜竹並立山門之前,似笑非笑。
身後站的,則全都是家世顯赫的世家子。
而原定的那位內院唯一候選人現在卻被攆出了天書院,與自己這些落魄世家子一樣前途未卜。
在眾人看來,哪怕他們能平安歸來,季憂也已經沒了進入內院的機會。
就在這議論之際,於前方坐著的班陽舒忽然站了起來。
他在內院多年以來都未有寸進,自然也成為了名單當中的一個。
而此時的他面露嚴肅,不斷地朝著飛劍之下望去。
身後的一眾外院弟子不禁俯身,連季憂也忍不住看了過去,表情瞬間開始變得凝重了起來。
岐嶺山脈在中州偏東南的位置,因為有遺蹟與邪種,起初並未有城鎮在此建立。
但隨著洪山礦在附近被挖掘,這邊便開始有了的礦工所建立的城鎮,亦有天書院弟子守護,另外還有些世家的旁支在此。
太古遺蹟當中充滿了煞氣,但基本都只環繞於岐嶺山周圍。
可此時,太古遺蹟的煞氣已經遍布山林之間,便連之前設好的落腳點在視線之中都已經變得灰濛濛一片。
班陽舒未敢貿然命人將飛劍落下,而是引燃一根傳訊香,與第一批趕來的內院弟子聯繫。
很快,隨著傳訊香的飄散,一個輕柔的女聲從中響起。
「班陽舒?」
「溫師妹,你們現在在何處?為何這裡的煞氣如此駭人?」
「你們降落在原定地點便是。」
隨著傳訊香的煙霧散去,班陽舒便指揮在以靈氣駕馭飛劍的弟子降落。
而隨著飛劍不斷貼近地面,一座寂靜的城鎮便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而此時再抬頭望去,天空則是一片昏暗。
一行十餘人邁步進入城鎮,遇見了先一步到來的天書院弟子及掌事院弟子,發現眾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其中,站在正前方的是內院女弟子溫正心,也是這次行動的帶隊人。
雖然她比班陽舒入院較晚,但是修行天賦極快,如今已入融道境,她本是有希望爭奪自在殿親傳,但溫家卻處於小世家的行列。
「溫師妹,出了何事?」
「試著運轉一下靈氣。」
班陽舒微微一怔,隨後運轉靈氣,發現體內靈元狂顫,但靈氣的吸收效率卻極其緩慢,令他大吃一驚。
溫正心看他一眼:「這裡的煞氣會壓制靈元的運轉。」
聽到這句話,班陽舒身後的弟子瞬間議論紛紛。
壓制靈元?季憂看著四周圍微微一愣,表情逐漸變得若有所思。
正在此時,溫正心又再次開口:「不止是煞氣可以壓制靈元這麼簡單,這裡還很難實現天人感應。」
所謂天人感應,便是神念飛天的學術名稱。
換個說法,處於煞氣範圍之中,修仙者很難感應到天道,於是修行也就會變得異常艱難。
班陽舒嘗試之後,只覺得頭暈目眩,臉色更加難看:「掌事院弟子先前來調查了三次,為何從未說明過這一點。」
「你以為呢?」
「……」
聽到這句話,剛來到此處的眾弟子們逐漸白了臉色。
青雲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仙宗最是無情,但來的時候他們隱有期望。
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會被派遣到這種連修道都無法繼續的鬼地方。
正在此時,他們看到小鎮裡又湧來了一批人,身穿灰色的道袍,胸口繡著一座小塔,正是陳氏仙族的弟子。
除此之外,還有幾隊隊便裝而來者,雖然區分不出來自何處,但明顯能夠感受到的靈氣波動。
班陽舒皺緊了眉頭,看向溫正心:「我們來這裡不是調查邪種的,天書院還有別的目的?」
溫正心看他一眼:「不該你問的別問,明日隨我進山便是,查清楚裡面的事情後,會有殿主前來接手,我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山裡有仙宗想要的東西?陳氏仙族也是為此而來?」
「知道的太多,對你不會有好處。」
溫正心仍有著內院種子的驕傲,說完話便去往了小鎮之中的驛站。
而剩下的弟子則轉頭看向那遠處一眼望不到邊,如同迎面壓來的岐嶺山脈,不自覺地湧上一股寒意。
光是距離那麼遠,煞氣就已經如此濃重,真要進山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此時的眾人,心中充滿了抗拒。
他們到仙宗是拜師學藝的,交了供奉,錢貨兩訖,為何要來這種地方賣命。
可饒是如此,卻沒有人敢說一句我不去,然後揮袖離開。
因為他們不是一個人,他們背後代表的,是自己家族傳承與執掌這方天下的仙宗之間的關係。
季憂此時轉頭看向班陽舒:「師兄,你們先回驛站,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洪山礦。」
班陽舒聽後皺眉:「洪山礦就在岐嶺山脈的邊上,那裡已經有邪種不斷遊蕩,你只是個下三境圓滿,去那裡做什麼?」
季憂將劍抱在懷裡:「我不是為了你們的任務來的,我去那裡是為了做一些下三境圓滿能做的事。」
「你要去救那些被圍困在礦場的礦工?」
「嗯。」
班陽舒看著他:「你有認識的人在礦場?」
季憂掂掂手裡的劍:「還真有。」
「你出身豐州,在中州會認識什麼人?」
「認識幼童的父親,妻子的丈夫,和老翁的兒子。」
季憂咧嘴一笑,扛著劍朝著洪山礦的方向走去。
從玉陽縣出來之後,他就入了天書院,和匡誠商量著,一個要權傾朝野,一個要做聖宗掌教,然後讓這個世界變的更美好一些。
但是,太慢了。
他在書院裡活著,每日修修道,搶搶劫,活的越來越輕鬆,卻也好像失去了目標。
掌教之位離他太遙遠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到,難道這期間便什麼都不做了?
直到天書院派他來中州。
他忽然覺得,哪怕自己境界低微,也有能做的事。
以前他曾學過一篇課文來著,說海浪褪去之後沙灘上留下了許多擱淺的小魚,在水汪里掙扎著等待死亡。
然後就有一個小男孩,不斷地撿起它們,扔進海里。
有路人見到便笑,說你又不能救了所有魚,誰會在乎呢。
男孩說,這條在乎,這條在乎,這條也在乎……
他以前上網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人說,教育是有滯後性的,但終有一天,它會正中你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