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籬謙遜笑笑:「畢方仙子覺得,本尊此刻應該如小兒般驚慌失措才對?」
這句反問問的畢方一僵,啞口無言。
也對,太籬神尊一直都是胸有成竹,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她設法將太籬引來時,就已經落入他的圈套之中,若不是他故意放水,她又怎會如此輕而易舉將太籬神尊引到這忘川來!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在騙她,剛才佯裝示弱,答應殺死鹿瑤換取仙界和平,也都是在騙她!
她眼底的憤怒如潮水,一浪一浪席捲畢方的神經,事已至此,她滿盤皆輸!
唯一能指望的……
畢方望著太籬和鹿瑤,唇角突然咧出一絲嗜血的笑意!
那是瀕臨死亡的猛獸,要拼死一搏的預兆!
太籬反應極快,不等畢方有反應,已經手一揮,將鹿瑤護在自己身後!
畢方卻沒有朝鹿瑤衝過來,而是仰天長嘯,一對兒火紅色的翅膀,再次從她後背伸展出來,火光大盛,現出原形!
鹿瑤明顯感覺到識海中的意識一緊,之前白鳳凰與紅色小雀學飛的溫馨畫面再次在鹿瑤眼前閃回,只不過,此時眼前的紅雀,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笨拙需要人保護的小雀,而是滿身帶著怒火,騰空至白澤身下,一聲聲鳥鳴,極具穿透力,在整個忘山山頭上迴蕩!
「她在獻祭,將元神與神軀同時獻祭!」鹿瑤心念一動,脫口而出。
她有種預感,這獻祭術與那鳳翎扇有幾分關聯,好似鳳族歷代女皇瀕死前,將周身修為凝聚在一根尾羽上的術法相同,這預感讓鹿瑤頗為心驚,雖然畢方偷偷與魔族勾結,還偷了仙界不少人的修為去供養魔君飛升,可憑畢方一族在仙界的地位,以及她手握鳳翎扇,即便現在已經東窗事發,也沒必要直接尋思吧?
太籬聽聞畢方要獻祭自己,也心頭一驚,飛身朝畢方飛去,想阻止畢方。
可飛出幾米,又怕畢方是在調虎離山,她恨透了鹿瑤,若是真的一心求死,拉鹿瑤做墊背……
這個念頭剛划過,大腦甚至還沒發出保護鹿瑤的指令,他的身體便已調轉回去,重新回到鹿瑤面前。
一根殺氣騰騰的火紅色尾羽幾乎與太籬同一時間,朝鹿瑤眉心射去!
來自上神的浩然殺意,將鹿瑤徹頭徹尾籠罩起來,那一刻,鹿瑤仿佛被抽乾了靈魂,所有注意力都被那一根尾羽吸引,瞪著眼等著尾羽插入她額頭,甚至連一絲一毫閃躲的心思都不曾起。
這蘊含上神困獸之鬥的一擊,即便是身為上神的太籬也來不及完全阻止了,只能在尾羽插入鹿瑤額頭前伸手去擋!
說時遲那時快,鹿瑤只感覺眼前一花,一隻白到發光的手猛地擋在她面前,隨後一根羽骨貫穿而入,穿透太籬手掌,從手背那一面戳了出來!
鮮血,順著羽骨一滴滴淌下來,落在地上,被忘山的山石貪婪的吸收乾淨。
太籬眉頭微微一挑,「你怎麼樣?受傷沒有?」
即便尾羽被他擋住了,可這尾羽上攜帶的龐大神力,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他丹田巨震,竟然有靈炁混亂之兆!
好一記調虎離山,一石二鳥!
他前所未有的一陣後怕,他心思縝密慣了,大部分時候,事情都是按照他的預設走向去走,即便發生什麼突發情況,憑他的能力,很快也能撥亂反正,所以他一直都有條不紊,所有事情也都按照他鋪設的軌跡按部就班。
他極少有真正的意外,也極少有真正的驚喜,更極少體驗都剛剛那種驚心動魄的緊張刺激感!
尤其這感覺還涉及到鹿瑤!
他竟然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到慶幸,慶幸剛剛他出於本能反應,回到了鹿瑤身邊!
額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一層冷汗。
這種不安讓太籬極度難受,更難受的是,他對自己再一次產生了懷疑!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不會在剛才那麼危險的時候,返回到鹿瑤身邊,一個上神的獻祭,足以讓剛剛控住住的局面再次崩盤,若是畢方真的將自己獻祭給白澤,那白澤甚至是整個魔族,都會實力大增,屆時對於三界,絕對會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休戰三百年,三界經不起第二次赤淵之戰了!
不管是身為神尊的思維方式,還是他自小以來被訓練出的本能反應,剛才他都不該掉頭,反悔到鹿瑤身邊!
他該義無反顧的去阻止畢方獻祭的!
幫鹿瑤襠下致命一擊的瞬間,畢方哈哈大笑,聲音悲涼到要寫癲狂:「太籬啊太籬,枉你守護三界八萬年,到頭來卻栽到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身上!……灼華姐姐,你看到了嗎?當年他能眼都不眨的捨棄你,不是為了天下蒼生,僅僅是因為,你在她心裡不值啊……」
她越升越高,火球越來越大,升到天劫邊緣的高度時,火球忽然『砰』一聲炸響,碎成無數火光!
火光卻沒有朝白澤匯聚,而是紛紛落向已經沸騰的忘川河!
天際電閃雷鳴,天雷仍在繼續,數萬天兵天將匯聚成一道偌大的電弧,將本該落在白澤一人身上的雷電分成幾萬分之一,共同遭受天劫加身。
無數碎裂的火光如同一場隕落的流星雨,星星點點朝忘川河砸去。
本就沸騰的河水,在接收到畢方的獻祭後,捲起一道黑洞洞的巨大漩渦。
一隻只巨大的獸手從水底探出來,瘋狂的想抓住漩渦往上爬。
這個忘川河畔,魔氣大漲!
站在忘山之巔的萄伢神農玉等人此刻都傻了,他們初來乍到,哪見過這種大場面。
好可怕,他們現在想回仙界還來得及嗎?
鹿瑤也被這場景嚇得極盡呆滯,直到胸口的銳痛,令鹿瑤不得不回神,這才發現太籬為了救她手都被扎穿了,嚇了一跳:「啊?我沒事,倒是你……」
鹿瑤齜牙咧嘴的朝太籬手掌湊過去,這傷口觸目驚心,令太籬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即便恢復能力強大如神尊,也得疼得想哭爹喊娘吧!
她有些不忍的看向太籬,卻見這位神尊依然維持著高冷的形象,仿佛這隻顫抖的手不是他的手一般,他幽深的眸子只關注的落在鹿瑤身上,冷聲道:「既然沒事還看什麼熱鬧?不快將這羽毛給本尊拔下來!」
「噢噢!」鹿瑤點頭如小雞吃米,迅速湊上去:「有點疼,你忍一下啊。」
就在這時,河水忽然響起巨大的浪聲,那洶湧的黑色漩渦,竟然一舉衝上忘山之巔,一隻只身形巨大,樣貌醜陋的上古魔族從漩渦之中爬出來,帶著復仇的怒火,迅速朝鹿瑤她們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