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命運拍進了土裡

  特長,就是很能打?

  倭人們先是一愣,隨後皆鬨笑起來。

  一個玻璃人,當著這麼一大群輻射強者的面,說自己很能打,簡直像個笑話。

  就算只討論同量級,高辛看起來也並不強壯,甚至有點文質彬彬。

  「哈哈哈哈!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佐佐木哈哈大笑,懷疑自己聽錯了。

  高辛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很能打。」

  佐佐木並沒有喊八嘎,因為他覺得這挺好玩的。

  反而問道:「哦?你有多能打?」

  高辛一本正經道:「我能戰勝你口中所謂的優等玻璃人。」

  眾人頓時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能戰勝優等玻璃人,那他自然也是優等玻璃人!

  無關於力量多大,能舉起幾倍體重的物體。

  這個『特長』一旦成立,都必然直升優等。

  但作為一個人,這兩者又不一樣,舉不起來的東西,肯定舉不起來,就算再爆發,再發狠,也不會超過自己的極限。

  可單挑的話,影響戰鬥的因素很多。一個人,未必不能殺死一個比自己強大的人。

  這就是機會,哪怕這種機會非常微末。

  但高辛別無選擇,只能拼了,起碼這樣他腦域上的強化也可以有用武之地。

  心轉1號,直接注射。

  30點買來的那根針劑,高辛一握拳,就默默扎進體內。

  真刀真槍開打的話,邏輯語言分析都不重要,他又沒有格鬥經驗,分析不了太多,這時候需要的,更多的是直覺,是潛意識。

  「呵呵,你學過什麼?空手道?不,你這手掌定然沒練過,難道是柔術?」

  佐佐木調笑著,其他倭人都笑起來。

  他們都有眼力,看得出高辛應該沒有練過任何格鬥術。

  高辛誠實道:「我確實沒學過。」

  佐佐木又問:「那伱受過什麼專業訓練?」

  高辛依舊搖頭,他的確體格上也不算很好,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甚至都沒有長期保持健身習慣。

  可以說是最普通且平庸的人。

  佐佐木嗤笑:「那你說個屁,滾去測體重。」

  然而高辛一動不動,堅定道:「讓我打一次,我肯定會贏!」

  「八嘎!」

  佐佐木有點怒了,一巴掌打了下去。

  高辛嘴角滲血,半邊臉都麻了,腦子嗡嗡的。

  羅岩在後面擔憂地看著他,他知道高辛在賭命,但這根本賭不贏啊。

  啥也不會,怎麼贏優等玻璃人?

  而就這樣,佐佐木都懶得給他機會,估計是不想浪費時間。

  其他人竊竊私語,以為他要放棄了。

  卻不料高辛依舊挺立,抬起滲血的嘴角,認真地說道:「讓我打一次就行!你動什麼手?難道你是優等玻璃人嗎?」

  佐佐木一愣,什麼鬼?這問題什麼意思?他還要和自己打?

  「八嘎!」

  佐佐木又是一巴掌。

  高辛牙齒都鬆動了,已經有點暈暈乎。

  好像某種藥效也上來了,整個人有點恍惚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陡然升起。

  他的意識,好像在抽離自己。隨後是巨大的各種雜訊,外部信息,在直接衝擊著他,不經過任何邏輯處理。

  這感覺,跟高辛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邏輯能力不是下降那麼簡單,而是……他好像要喪失了思考似得。

  世界並不是人所看到與記憶的那樣。人眼看到的東西,實際上是經過大腦分析處理的,人記憶事物,也是需要先建立事物間的邏輯關係,否則就會很難記憶。

  可現在,他的邏輯能力,在層層喪失!

  好像洋蔥一般,正在被一點點地剝離,以至於整個世界,都在他眼中開始被剝去一層一層偽裝,以最直觀的形式衝擊他的內心。

  「這個藥……副作用也太大了吧……」

  可能也因為腦子有點不清醒了,他越發執拗,已經進入了一種死硬到底的狀態。

  反而不過腦子般推開了佐佐木的手,低吼道:「讓我打一次!還是說我扛多少次,你算我贏?」

  佐佐木都給他搞不會了,啥意思?把這當測試了?巴掌測戰力是吧?

  他這一巴掌如若認真出手,足以把高辛打死!哪怕是半認真,也足夠打得普通人滿地找牙。

  而現在他是看在這些人都已經是正式接收下的奴隸的份上,才只是輕扇巴掌而已。

  這就已經足夠震懾新人,打得他們心有餘悸。

  沒想到高辛竟然還敢逞強。

  嘴是真的硬啊!

  他當即抬起手,又要扇下,這一下可以把高辛打死。

  然而這次,蝮蛇打斷道:「夠了。」

  佐佐木瞬間收手,手掌停在高辛一側,掌風吹動高辛的頭髮亂舞,刺得皮膚生疼。

  蝮蛇看著他道:「高辛是吧,很好,很有精神。」

  「你的特長,我很感興趣,我給你一次機會,現場戰勝一名優等玻璃人。」

  「無所謂,我肯定會贏。」高辛語氣堅定。

  這本就是他的目的,只是沒想到因為自己看起來太平庸,才反而徒生了波折。

  硬挨了兩下,還沒打就已經受傷。

  「你們過來。」佐佐木當即招手,讓之前已經測試完,並評為優等的兩人過來。

  這兩人,一個是俄裔,叫洛班,兩米高,一身肌肉看起來極為健碩,乃是真正的殺人犯。

  另一個就是蘇勒!身高一米七九,但是精瘦的肌肉極具爆發力,是一名護林員。

  蘇勒別看他身材勻稱,並沒有過於強壯的肌肉,卻反而是第一個力量達標的優等玻璃人。

  從體重來看,蘇勒更適合用來測試高辛,畢竟兩人重量級相當。

  羅岩看著蘇勒,忽然心中暗喜:「辛!難道這才是你的目的?」

  蘇勒和高辛是認識的,早在海岸邊分小組,他就第一個分到高辛身邊,第一個叫了聲辛苦哥,更何況之後兩人還經歷生死?

  毫無疑問,如果拿蘇勒這個優等玻璃人來測試高辛的話,他可以放水的呀。

  也就是……演一波!

  高辛現在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要贏,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一定是要拼命的。

  蘇勒完全可以在不打贏高辛的情況下,和他一直激戰,直到高辛快不行的時候,再裝作棋差一著輸掉。

  如此,高辛以後就是優等玻璃人,可以進入贖罪團選擇隊伍,兩人以後在贖罪團,人生地不熟,可以一直照應。

  「你來吧……」佐佐木指向蘇勒,顯然不明白兩人的關係。

  蘇勒點點頭出列,與高辛對立,面無表情,心中卻是狂喜。

  然而就在這時,蝮蛇突然一笑:「等一下!」

  「你們不會認識吧?萬一放水就不好看了。」

  羅岩和蘇勒都心中大驚:「什麼?這傢伙想到了?」

  蘇勒急忙看向那名高大的俄裔,莫非要和洛班打?

  這就完蛋了啊,洛班跟高辛壓根不熟。

  而且這傢伙在外面就殺過人,是真正的兇徒罪犯,恐怕不會手下留情。

  「直接不要用新人好了……」蝮蛇面帶陰笑。

  蘇勒眉頭緊皺,自己剛才真是想得美啊。

  是了,蝮蛇如果擔心放水的話,乾脆不用新人就好了,直接用自家團隊裡的優等玻璃人。

  糟糕了,這樣的話,高辛只能硬拼了,沒有任何取巧的可能。

  他憂心忡忡地看著高辛。

  結果高辛卻恍惚直言道:「那莫非和八嘎哥打嗎?」

  佐佐木見高辛指著自己,一陣愕然:八嘎哥?誰啊?我?

  這到底是尊敬他,還是罵他是八嘎?

  噗嗤,周圍頓時有黑手團的人笑出聲來,在場的同事可不怕他,反而因為這個外號而嘲笑。

  佐佐木臉一黑,眼中殺機瀰漫,本能打算喊出八嘎,可又戛然而止,這時候說八嘎,豈不是更加惹人笑?

  蝮蛇也笑了:「佐佐木是雅庫扎黑手團成員,亞狼級。」

  「常態力量達到了十五倍體重,可以舉起三噸的汽車。」

  「就算現在因為器官超頻而虛弱,也足以把你打成爛泥。」

  眾人一驚,終於明確知道佐佐木的戰力,舉起三噸的汽車?難怪如此強橫,別說人了,一錘下去怕不是連汽車都能砸爛。

  這還只是常態力量,真正的戰力更是難以估量。

  「玻璃人就該跟玻璃人打,來人,去把大山備達叫過來。」

  蝮蛇發話了,馬上有人照做。

  不一會兒,一名穿著白色武道服,高大威武的中年人趕來。

  「蝮蛇大人!」他雙膝跪地。

  蝮蛇問道:「大山,你沒有退步吧?」

  大山備達汗顏,急忙說道:「小人日夜磨鍊空手道,沒有一日敢懈怠。」

  蝮蛇讓人牽來一頭牛:「讓我看看你的長進。」

  大山備達知道這是讓他在新人面前露一手,當即走到那水牛面前,大喝一聲,抓住牛腿,彎腰直接把牛扛到肩膀上!

  水牛驚慌亂動,叫嚷起來。

  但大山備達扎著馬步,身體搖晃,卻始終沒有放下,反而奮力舉起,把這頭水牛舉過了頭頂!

  新人們全部駭然,這特麼是玻璃人?

  這頭水牛雖然看似有點偏瘦,大概不到四百公斤,但也相差不遠。

  尤其是水牛本身力氣很大,亂動起來,更加麻煩。

  比剛才測試推舉,在機器上慢慢推,要難太多。

  「嘭!」

  大山備達沒有舉太久,就把水牛擲出。

  水牛摔在地上,又爬起來,完全受驚,到處亂跑。

  「斃了。」蝮蛇淡淡發話。

  大山備達心領神會,大步邁出,一手抓住牛角,另一隻手化為掌刀,猛劈在牛頭上。

  場上悶響一聲,水牛直接倒斃,一聲都沒吭出來。

  大山備達還沒停,又劈一掌,吧嗒,直接把牛角劈斷了!

  他舉著那截牛角,來到蝮蛇面前,跪地托舉:「大人,水牛已擊斃。」

  新人們全都麻了,包括蘇勒和洛班都瞪大眼睛……這才是真正的優等玻璃人啊。

  蝮蛇把玩著牛角,問道:「你現在的體重是多少?」

  「一百五十公斤。」大山備達說道。

  蝮蛇玩味地對高辛說:「怎麼樣?他是我們打手團的優等玻璃人,與他單挑如何?」

  羅岩一愣,玻璃人竟然進了打手團?因為他很強嗎?不,應該是因為他是倭人,遲早也會培養成輻射者的。

  讓高辛和這傢伙打嗎?

  高辛體重七十公斤,對手是他兩倍還多!並且更是貨真價實的格鬥強者,看架勢還是空手道大師。

  羅岩無語,這還打個屁!怎麼可能答應?

  然而高辛卻依舊毫不猶豫道:「好的。」

  好像根本不過腦子。

  「啊?」羅岩瞪大眼睛,心說高辛瘋了不成,跟蘇勒、洛班這樣的優等玻璃人,他還能拼一下,跟這人怎麼打?這特麼是要他死啊!

  獵物團也許也是死,但說不定也有轉機。而大山備達太強了,這樣正面搏殺,真刀真槍,基本沒有機會。

  此刻就連蝮蛇他們都震驚了,看著高辛認真的樣子,不禁都懷疑:莫非此子真有實力?不是嘴硬?

  不,所有人都能看到,高辛臉都腫起來了,那是之前被佐佐木扇的。

  此刻已經非常明顯的腫脹,紅到滲血,傷得不輕,很明顯他並沒有什麼特殊。

  還真應了那句話,叫打腫臉充胖子。

  「糟了,高辛已經騎虎難下,只知道死硬到底了。」

  羅岩注意到高辛的眼神,除了堅定之外,還有一種麻木,結合腫脹的臉,更有一種恍惚感。

  意識到他這是一種別無選擇,不過腦子地強硬。

  甚至可以說,失去了理智!

  「你有把握?」蝮蛇狐疑。

  高辛斬釘截鐵:「來吧,我會贏的。」

  說罷他主動上前,已經走到了大山備達面前。

  隨後雙目怒瞪,瘋了一樣衝上去,狠狠地全力揮拳。

  這一刻,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真的很強。

  「加油啊,辛苦哥!」蘇勒忍不住喊了一聲。

  新人們全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期待什麼。

  大山備達都不知道對方哪裡來的自信,一時間他都有點忐忑了:我不會輸吧?

  他嚴陣以待,集中精神躲開了這一拳。

  隨後用力一推,正中高辛胸口。

  「嘭!」

  高辛直接倒飛出去,凌空翻了一周半,滾出三米遠,倒在地上。

  噗嗤一聲,既有高辛吐血的聲音,也有許多人繃不住,忍俊不禁的嘲笑。

  破功了,牛皮終於吹破了。

  什麼玩意兒,這不就是他們之前所判斷的那樣,純普通人啊。

  還一定會贏,拿頭贏?

  新人們嘆息一聲,原來真就只是嘴硬啊。

  這就是現實,現實一巴掌把他拍進了土裡,直接秒了。

  「哈哈哈!」佐佐木大笑,現場一片歡快。

  蝮蛇也露出暢快地笑意,實際這就是他想看到的樂子,玻璃人而已。

  「你不是一定會贏嗎?我還沒看過癮呢。」

  高辛聽著所有人的嘲笑,恍惚地站起來:「對啊……我會贏啊……」

  「還沒完呢,我很能打……」

  他咳出血來,剛才那一下,把他肋骨都打斷了。

  稍微動一點,都痛得要死。

  面孔都扭曲,這是生理現象,無法遏制。

  新人們看著,心說這就別起來了吧?怎麼還在嘴硬?

  好好當個奴才不行嗎,默默拼個中等玻璃人的身份,辛苦幹活,應該能活很久的。

  非要挨頓毒打,不疼嗎?

  高辛當然是疼的,可他還是站起來。

  蝮蛇倒是無所謂:「好啊,繼續繼續。」

  高辛毫不猶豫,朝著大山備達衝去,依舊是全力以赴地揮拳。

  「嘭!」

  大山備達這回連躲都沒躲,又一掌將他拍飛。

  做完之後回頭看了一眼蝮蛇,發現蝮蛇滿臉笑意,很有樂子,於是繼續回頭擺出架勢。

  大山備達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打算下次再輕點,別太快把這普通人打死了。

  他深知這不過是個表演賽,自己和那個普通人,在蝮蛇眼裡,其實沒區別,都只是玻璃人而已,都只是玩具。

  如果沒有讓蝮蛇過癮,殺得太快,那就是他的錯了。

  「嘭!」

  高辛被一次又一次地拍飛,但每次又都繼續作戰。

  絲毫沒有鬆口認輸一下的打算。

  羅岩看出來,高辛已經麻木了,已經是恍惚到,不顧一切,無懼生死。

  這種無懼,堪稱擺爛!

  拿自己的命來擺,破罐子破摔,敢殺就敢死,極大的情緒化,但死前斷不能說他沒有贏的希望。

  別問,問就是一定贏,到死嘴都是硬的。

  甚至於,他可能連自己都相信了。

  從被冤枉到現在,高辛在一連串的打擊下,心態崩了?終於崩潰失常了嗎?

  「你的性子竟如此決絕。」

  「已經喪失變通的能力了嗎?」

  在場只有羅岩和蘇勒感到悲傷。

  不,還有一個美美,他不知不覺來到羅岩身邊:「他怎麼了?為何要這麼偏執?」

  她說偏執,已經是委婉了,她甚至想說高辛是不是已經精神崩潰了。

  羅岩苦澀道:「你有沒有見過這樣一種人,沒有任何才能,沒有任何出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不能做到什麼。」

  「人生總是伴隨著失敗,而即便這樣,也不願折下腰來,反而安慰自己說這個無所謂,那個也無所謂。最後真的麻痹了自己,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大不了死了唄。」

  蘇勒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說的是我?我失敗的時候就說自己早就知道沒用,成功了就說這才是老子想做的事。」

  羅岩搖頭道:「他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而且是被冤枉進來的,經歷了島上的這一切,他昨日好不容易拼盡全力,賭命一般得到改變自己的機會,結果到了今日,卻又功虧一簣……」

  「這樣的失敗貫徹始終,恐怕是他一生的縮影。」

  「過去他可以對自己說無數次無所謂,就當是自己做錯的代價,但唯獨這一次,他無法忍受,因為他什麼都沒做錯,就被送到這個島上……拼盡了全力,卻依舊要承擔無可挽回的痛苦。」

  「所以這一次,他『有所謂』了。」

  「普通人在遭遇絕境時,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承認自己的平庸,在活著的時候失敗。要麼絕不承認,選擇在死的時候失敗,這樣至少自己品嘗不到挫敗感了……」

  「他選擇了後者,人生總要有一次真正的奮不顧身。」

  蘇勒咬牙道:「為何只能失敗?」

  羅岩無奈道:「不然呢?沒有血統,沒有力量,就只能如此。」

  「如果就此當個奴才,苟活於世也就罷了,偏偏他還非要擺脫這樣的絕境,絕不甘心認命。」

  「這是拿命在硬搏一個機會,而且還是無法取巧的真刀真槍。哪怕這個機會實際上必然失敗,哪怕被嘲笑,可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了,已經不考慮結果了。反正這種拼命後再失敗,他已經習慣了。」

  「他已經在享受豁出去的過程,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是自己在支配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