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悠淺笑著走到最前面。
她十分有禮貌，似乎對這種高端餐廳遊刃有餘：「您好，六位。」
「裡面請。」維族小哥往裡引人。
江芷悠高跟鞋踩得噼里啪啦，一字領上細軟的白色鴕鳥毛也跟著輕晃。
林茸好奇地左顧右盼。
她小聲驚嘆道：「哇……這裝潢是真的很奢靡哎，怪不得要人均四位數，估計這錢全都花在用餐環境上了吧。」
「沒關係。」江芷悠輕笑，「錢是小事，大家的用餐體驗最重要。」
黎枝將墨鏡摘下來架在頭上。
眼尾輕翹，口吻驕矜：「那你最好祈禱這裡能有良好的用餐體驗。」
被質疑的江芷悠面露尬色。
但她還是決定以微笑包容的招數，來跟黎枝的「刻薄」形成對比。
這時維族小哥也將她們引到餐位。
許是注意到有攝像機在拍，看其中幾張臉還有些面熟，於是便特意給他們安排了這家餐吧最豪華的包廂。
巨大的水晶燈吊頂光芒閃耀。
宴會廳般的陣仗，西式長方桌，燭火搖曳。似如鑲了金邊的椅子搭配高級餐具，的確將奢靡二字演繹到極致。
六人各自落座。
維族小哥將菜單遞給幾人：「這是中英雙語的菜單，各位看好什麼可以跟我說。」
黎枝眼睫輕斂，懶淡一掃。
隨後用手輕托臉頰：「怎麼沒有俄文？」
江芷悠一怔。
但很快又揚起笑容看向維族小哥：「我聽說，你們這家餐吧的老闆是俄羅斯人。」
「沒錯。」維族小哥點頭，「我們這裡是家正統的俄式餐吧，老闆是從俄羅斯移民過來的，還挖來了俄羅斯米其林大廚，就連食材也都是從那邊空運而來。」
「所有食材？」樓宴京眉尾輕挑。
維族小哥連連點頭：「是的，童叟無欺，就連菜葉子也是那邊空運來的呢。」
樓宴京深長輕笑著翹起腿。
他姿態肆意地朝後一靠，下巴稍抬，唇角勾得意味不明：「包括肉類？」
這位維族小哥有些疑惑他為何這樣問。
食材里最貴的就是海鮮和肉類了，連菜葉子都進口，更何況肉呢？
於是他點頭：「當然啊，尤其是俄羅斯列巴和肉腸！我們這兒都很正宗的！」
但樓宴京卻忽然淡嗤一聲。
他意態驕狂：「那你們老闆還挺刑。」
維族小哥漢話本就講得不好，並未理解到樓宴京話中同音不同字的意思。
他還憨笑：「那是！我們老闆可牛了！我們這兒是新疆最大的俄羅斯餐廳！」
可樓宴京眼尾卻少許鋒銳。
他眉峰挑動：「正宗俄羅斯列巴的保質期只有三天，過海關卻遠不止需要三天，而且我國禁止俄羅斯肉製品進口。」
樓宴京饒有興致地輕嘶一聲。
忽然彎身將手肘壓在餐桌上：「你們老闆是怎麼做到讓它們正宗進口的？」
直播間彈幕滿是問號。
「臥槽！這知識好冷！」
「我剛去度娘了一下還真是！咱們國家為了防疫禁止俄羅斯肉類進口！所以這服務員其實是騙人的？」
「啊……這豈不是算詐騙了？」
維族小哥明顯慌了。
他就是個來這兒打工的，這些話都是領頭的經理教他這麼說。他剛才還想著這裡有鏡頭，是餐廳很好的宣傳機會，所以格外強調進口和正宗。
但看這位先生的模樣……
他似乎說錯了話？
維族小哥有些結巴了：「這這這、這些事我都不知道啊……」
江芷悠有些疑惑地眨著眼睛。
她轉眸看向傅硯澤，還狀若天真：「硯澤哥哥，樓總說的是真的嗎？」
傅硯澤這會兒臉色明顯也差了。
他似乎突然明白，黎枝為何會抗拒來這家餐廳，來之前甚至還問過他。
但那時他被情緒沖昏了頭腦，只想著跟樓宴京對著幹，並沒有反應過來，黎枝也曾想過給他們台階下。
他陪黎枝吃過那麼多俄餐……
當然知道，樓宴京說的是真。
見傅硯澤沒說話卻表情凝重，許是默認的意思，江芷悠心一沉。
倒是黎枝忽然驕矜出聲。
她支著下巴抬臉，斜眸輕睨樓宴京：「人家只是打工的，你為難個服務員幹嘛？還不如喊老闆過來問一問。」
「剛好。」黎枝又斂眸看向菜單，「我還挺需要老闆幫忙推薦一下菜品的。」
「對。」江芷悠立刻找到台階，「或許是這位服務生不太知道情況，介紹錯了呢，還是找那位俄羅斯老闆來問一問吧。」
維族小哥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
他收拾不了此刻的情況，於是連忙點頭道：「好好好，請各位稍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把我們老闆喊過來。」
眾人小坐片刻。
那位俄羅斯老闆聽說有服務員在什麼直播面前惹出了亂子，連忙就趕了過來。
這位俄羅斯老闆是位男性。
皮膚很白，大胡茬，眼窩深邃，一看就是標準的異域長相，但細看又更像西域人，總之不像是純血白人。
他似乎並無遭遇打假的危機意識。
十分坦然地抬手打著招呼，英俄中三語並用地道：「Hi！Приве́т！Sorry for that！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江芷悠立即端起禮貌地笑容。
她原本還有些擔心自己英語不好，沒辦法跟老闆交流，卻沒想到他會中文，於是便挺直腰板主動溝通。
卻哪料黎枝先她一步。
在江芷悠還在醞釀該如何提問時，黎枝便慵懶地用指尖輕抵側臉，抬眸看向那位老闆：「你是俄羅斯人？」
這句中文對他來說似乎不難懂。
他笑著攤手：「Sure！」
黎枝輕挑著眉尾點了下頭，聽他認了自己的俄羅斯人身份，便直接切換語言系統，流利悅耳的俄文在她唇瓣開合間流淌出來：
「Значит, тебя не беспокоит, что я общаюсь с тобой по-русски？」
江芷悠：？？？
俄羅斯老闆：？？？？？
直播間觀眾：？？？？？？？？
「臥槽！剛那一溜煙從我耳朵里鑽過去的是什麼東西？？？」
「左耳進右耳出，總之沒聽懂。」
「英語？為啥我一個單詞都沒聽出來？我這聽力不至於差到如此地步吧？」
「俄語？？？」
「不應該啊！我看那俄羅斯老闆表情茫然！好像沒聽懂黎枝在說什麼。」
倒是樓宴京懶洋洋地深長輕笑。
像是開啟加密通話。
他意態散漫地挑眉看向那位老闆：「Моя жена спрашивает, можно ли поговорить с вами по-русски. В чем дело？Ты не русский？Не понял？」
林茸剛才聽黎枝那一連串也聽得茫然。
但她機智，她會玩智慧型手機，為了避免破譯不了他們的對話顯得自己像個智障，這回她可是學聰明了。
在樓宴京開腔前，她就打開語音識別翻譯軟體，錄下了他說的這句話，等待系統自動識別語言體系並進行翻譯。
於是。
在眾人還茫然著聽不懂時。
一道機器人的聲音，突然詭異地從林茸的手機里飄出來：「俄語。」
「這句話的意思是——」
「我太太問，是否能用俄語跟你交流？怎麼？你不是俄羅斯人嗎？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