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陸槿在黎府找到一株花草,墨綠色的鋸齒狀葉片,中間開一朵詭艷的紅色小花。
她與劉玉華都沒能認出那株花草。
這兩日劉玉華翻遍醫書,終於找到了些眉目。
此株花草名喚落霜草,因葉片背部有一層細細的白色絨毛,如落霜般,因而得名,常生於乾旱的荒漠戈壁間,在大京並不常見。
說到這裡,劉玉華頓了頓,皺起眉頭:「落霜草生長的環境甚是苛刻,在大京並不常見,倒是在東烏比較常見,而且在東烏它還有另一個名字,鬼見青。」
又是東烏。
酒兒心中一動,問:「這落霜草有何用處?」
劉玉華摸著鬍子:「這落霜草平時無毒,在沙漠戈壁間植被匱乏的地方,還被羊畜當成食料,可如果將它曬乾,再用烈火焚燒,以高溫催發它的毒性,那它就是一種劇毒。」
「所中之毒的症狀,就是皮下發青,皮膚破口潰爛,體內鮮血轉黑,直至吐黑血而亡。」
這些正是花疫的症狀。
「只是這落霜草怎麼會出現在九莊鎮上,還是以活株的形式?它對生存環境可是極為苛刻。」劉玉華喃喃自語。
酒兒看周子沐一眼,周子沐指著自己,攤手搖頭。
意思是,你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吧,你們手裡那落霜草可是在黎府找到的。
「酒兒姑娘,你剛才說找我,可是發現了什麼?」劉玉華問酒兒。
酒兒示意周子沐出去,周子沐知道她又要點那些香了,趕緊出去,將門關上。
酒兒將金玉滿堂拿起遞給劉玉華:「劉神醫,你看看這香。」
劉玉華接過高香看了看,然後嗅了嗅:「並無不妥。」
酒兒拿過高香,在燭火上點燃,一股青煙裊裊升起,很快濃郁的瑞香充滿整個房間,房間空間不大又密閉著,這濃郁的香氣很是沖鼻。
劉玉華眉頭頓時皺起,趕緊去開窗戶:「這香有問題。」
酒兒笑笑,劉玉華果然有大京第一名醫之稱,一聞便聞了出來。
劉玉華摸著鬍子,難掩興奮的在房中踱步,這樣子真有幾分賀清為毒而痴的樣子。
「這就是花疫之毒的源頭,好高明的下毒手段。」
利用落霜草陰陽詭變的特性,將毒隱藏在香裡面,關鍵是不點燃根本就看不出它有毒,而且也是真的無毒,但一點燃它的毒性就激發了出來,而且它又以濃郁的瑞香掩蓋,又混在花神廟中其他的香裡面,根本分辨不出來。
以致他自己住在花神廟這麼多日,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若不是剛才房中空間有限,又獨獨點燃了它,也很難發現。
他們先前一直懷疑是水源,但各處水源都被陸槿的人秘密看守起來,並未發現異常,可中毒的人還是不斷,他們又懷疑過是食物,最後也被排除了。
他讚許地看向酒兒:「不錯,你是如何發現的?」
酒兒笑了笑:「今日去了一趟花神廟,見到很多人在裡面祭拜,就好奇進去看了看,好在當時上香的人並不多,承香爐裡面就燃了幾支香,我才發現是香不對。」
劉玉華點頭:「賀清沒有看錯人,你上次說賀清沒有正式收你做徒弟,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拜我為師。賀清那都是些見不得人的本事,我這邊可是堂堂正正救人的本事。」
劉玉華試圖說動酒兒,他門下也有弟子,可沒有一個能有酒兒這樣的異稟。
「你要是怕麻煩,也不用那麼多拜師的繁文縟節,直接叫我一聲師父就行。」
但一想,他覺得不對:「得叫我大師父。」
萬一以後與賀清見面,賀清與他爭執,他好歹是個大師父,多他一個大字,能壓他一頭。
酒兒高興地應承下來,對劉玉華行了一禮:「大師父。」
賀清的確也沒收她為徒,還一直讓她還短命債呢。
「好,好!」劉玉華笑得嘴要咧到後脖頸了。
他們從房中出來,兩人臉上都露著喜色,劉玉華更是掩藏不住的笑。
房門一打開,下面的眾人紛紛抬頭看去。
酒兒也向下看一眼,竟然看到了陸槿。她神色一頓,臉上的笑立刻斂住,將目光移開。
劉玉華高興地走下樓梯,對陸槿一拱手:「侯爺,有要事,我們路上說吧。」
陸槿看向酒兒。
酒兒對陸槿屈膝:「侯爺,事情我都已跟劉……跟大師父說明,他會將事情原委告知您。」
陸槿滿眼不悅,冷了下去。
酒兒不去看他,轉身看向周子沐:「周子沐,你陪我去一趟阮府吧。」
「好嘞!」周子沐答應,趕緊讓人備馬車。
這幾日,酒兒都是跟陸槿進進出出,今日突然主動讓他陪著去阮府,周子沐瞬間覺得自己又贏了陸槿一回,成就感爆棚。
他們一起走出客棧,酒兒和周子沐朝鎮外的阮府而去,陸槿帶著劉玉華朝鎮子深處的花神廟而去。
直至上馬車,酒兒都未再多看陸槿一眼。
酒兒和周子沐來到阮府,阮元在屋內迎接了他們。
見過密室內千金牡丹的秘密後,再次見到阮元,酒兒心裡多少都有些牴觸,看著他人前一派談笑自如的模樣,酒兒只覺得他真是人面獸心的偽君子。
陸槿到現在還未對阮元發難,定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為了真相,酒兒也不得不面對他的偽善。
酒兒問起花疫爆發前,阮府是否進行過祭拜。
阮元點頭:「每年千金牡丹開園前,都會先舉行祭祀活動。」
「祭祀時可點了金玉滿堂?」酒兒問。
阮元吃驚:「姑娘怎麼知道?金玉滿堂因為寓意吉祥,每年祭祀都是點它。」
「今年花巳節前的開市祭典上,點的可也是金玉滿堂。」酒兒問。
阮元點頭:「不錯。」
酒兒瞭然,一切都對上了。
在千金牡丹開園時,阮元點了含有毒藥的金玉滿堂;軟喜歡是在扶香時,近距離接觸了含有毒藥的香,所以最先中毒;還有阮歡意,他也說他是祭拜過花神娘娘後中的毒。
問明白後,阮元讓酒兒再去看看府里的病患,酒兒一一看過。
來到阮歡喜房中,她假借替她把脈,將她一直握在手中,黎沛宇托她帶給她的小燈籠拿了走。
阮元目送酒兒和周子沐離開後,又回到阮歡喜的房內。
「看清楚了吧?」
房內只有床上昏迷中的阮歡喜,阮元卻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突然開口。
一旁的帘子晃動,枯瘦的張進從後面走了出來。
「看清楚了。」張進說。
「你不是一直都想救歡喜嗎?那位姑娘的血可以治花疫,可以救歡喜。」阮元看向他,「你說過你欠歡喜一個恩情,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
張進黑眼圈濃重的眼中露出凶光,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阮歡喜,咬牙道:「我一定會把阮小姐救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