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勝利了。」易明凡說道。
但似乎,他並沒有江禾想像中的那般高興。
「最後一個異種人也被我們找到並且殺死了。」
易明凡靠坐在一條石質走廊的牆壁前,抬頭看著那走廊上方散發著白色光芒的照明燈。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哪怕勝了,也沒那麼開心了。」易明凡說道:「原來,在我們穿過那黑霧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人感染了異種。」
就在易明凡說話的時候,在他的腰間,一枚特殊的傳訊玉佩發出了聲響。
「這裡是主腦,現在向所有人喊話。」
易明凡不再說話,而是拿起了那枚玉佩,靜靜聽著。
走廊里,主腦那略有磁性的男聲響起:「我們,勝了,異種追蹤器幫我們很好的找到了異種人,並且我們也成功對異種人完成了清剿,這本該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但目前……我們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被異種寄生,使我們成為了異種的宿主,原來從我們經過黑霧的時候……異種,就在傳播了,不是我們死後才被改造為異種人,而是我們死後,就會成為異種人。」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感染了,死亡,只是轉變為異種人的誘因。」
「由於信息的閉塞和彼此間的不信任,這種事……並沒有被廣泛告知,主腦很早就得到了這種消息和質疑的聲音……只是異種人肆虐,實在無暇顧及……抱歉,諸位同胞,主腦辜負了你們。」
「經過這幾年……我們應該已經有很多人都感染了,主腦真的希望,能聽到有人未被感染的消息……目前,各部門各部隊,請匯報自己的感染情況。」
主腦的聲音消失。
大概安靜了幾秒,聲音再次響起。
「這裡是第一軍…目前狀況,全部感染。」
一陣沉默…
「這裡是第三軍……我們…已全部感染。」
「二級指揮部……八十三人…全部感染。」
「控制部……全部感染……」
「治安部……七百四十三人全部感染……」
「……」
「全部感染……」
很長時間,都是全部感染的聲音。
所有人都期待著,那個有人健康的聲音傳來。
可等待良久,直到聲音停滯,這樣的聲音都未曾出現。
隨後,就是一陣沉默。
沒有人再發出任何聲音。
「能源剩餘多少?」終於,主腦的聲音,再次傳來。
「能源部報告:27%」
「是否足夠自動航行功能行駛到萬道界?」
「足夠,但…生命維持系統將會出現能源不足的情況。」
「將所有能源,分配在自動航行功能上……新飛梭……將成為向萬道界傳遞信息的重要載體…用來把我們經歷的事,傳遞出去。這是我們向外界傳遞的最後聲音。」
「接下來,我們將會在新飛梭上釋放符文毒氣,請原諒主腦做出了殺死所有人的決定……感謝各部門數年來的精心配合和戰鬥,主腦將留給各位留下一刻鐘的時間彼此道別,本指令將不再重複……」
主腦的聲音中,透露著一種悲涼和嘆息……
隨後,就是一陣沉默,想像中,通訊設備中的道別聲沒有出現,所有人……都是一陣沉默。
沒有人真的進行了告別,至少通訊設備中沒有。
這是一種安靜的悲涼。仿佛從這一刻,在還沒釋放毒氣之前,他們就已經死了。
所有的努力,求生的可能,多年來的艱苦抵抗和戰鬥,全部歸於虛無。
一群人族勇者,最終,只能自我了結在宇宙的這一片荒蕪之中。
聽到最後的指令,他席地而坐,依靠在牆壁上:「自動駕駛程序會帶著這東西飛往萬道界,只要我們都死了,異種人也就消失了,我們想……看到這東西,萬道界的人,總能發現些什麼,我們要把消息傳遞給萬道界的同胞們。」
說著,他突然沉默了,而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多麼諷刺啊,根據我們的調查結果,那些異族,原本是因為人族二字,因為人族的威名,嚇得屁滾尿流,遠離逃亡,它們只能生活在條件無比惡劣的地方,無家可歸,四處飄蕩,他們無比畏懼我們,但時隔百萬年……它們最後卻發現……我們變弱了,已經不足以讓他們畏懼了…所以,它們開始試探性的對我們出手,這一次過後,它們可能會有所忌憚,但也只要等著我們繼續變弱就好了。可是…我們,不該勝過我們的父輩嗎?我們應該覺得羞恥……」
說著,他停頓了:「哎……算了,現在說什麼,也都無濟於事了。死前總要看開。以後的事情,交給未來的子孫們吧。」
他拿著通訊設備,傻呆呆的看著,江禾能聽到,依稀一點碎碎念的聲音:「若是能有人跟我告別……那就好了。我到最後,也沒能鼓起勇氣去找她。而現在,我就在她的門外。」
良久,毒霧釋放的聲音出現。
伴隨著如同煤氣泄露般的嘶嘶聲,通訊設備,終於有了響動。
「這裡是二級指揮部,很高興與各位共事,諸位,你們每個人,都是我們的摯友,若有來世,再見。」
「這裡是第三軍,很高興與你們共事,若有來生,再會。」
「這裡是後勤部,謝謝諸位多年來的同甘共苦與照顧,我們是踏向未知的旅行者,倒在途中,這不丟人,可若是輕易認輸,那才丟人,各位,這樣的一場戰鬥作為死前的一切,我們後勤部一致覺得,不會後悔……至少我們向異族,再一次露出了我們恐怖的爪牙!再會!」
通訊設備中的聲音不斷傳出,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再…再會。」他最後還是在話語的間隙中說道。
沒人再提永別這兩個字,有的,只有再見和再會。
仿佛他們的旅途,永遠不會停止。
玉佩中的記憶,到這裡,也就徹底結束了。
這是人族勇士的記憶和故事,壯烈且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