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樹下。
林易和嚴正，總算是進入了正式的討論環節。
「蘇政現在在哪？」
林易問。
「公主殿下沒跟你說嗎？」
嚴正反問。
「說了……但我怕你個老滑頭耍詐，故意忽悠我。」
林易的目光之中，透露著幾分對嚴正的不確信。
畢竟現在蘇政是在嚴正的手上。
即便他們倆好的穿一條褲子，這種事情也容不得半分的含糊。
嚴正笑了笑，明顯也知道林易的擔憂，他用食指輕輕敲打著石桌，略有些無聊的說道：
「他在乾清宮待著，已經被封鎖了，基本算是軟禁。」
「不用擔心他會跑出來。」
林易點了點頭。
剛剛路過乾清宮的時候，其實他就有專門留意過。
那裡的確多出了許多守衛，應該就是為了看守蘇政。
此時嚴正的回答，其實也印證了他的那個猜想。
「嚴涼呢？你準備把他怎麼辦？」
林易又有些好奇的問上了一嘴。
如何處置嚴涼，其實並不算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但林易知道，嚴涼可是從小被嚴正養在身邊。
這老登又膝下無子，說他對嚴涼沒有一點感情，似乎也不太現實。
嚴正倒是面色如常，道：
「他啊……今天午後，便要在東至門斬首示眾了。」
嘴上很淡定，但他停止敲擊石桌的手指，還有微微暗淡的眼眸，都在透露著，他在剛剛，心上稍稍亂了幾分。
林易笑笑。
這些小細節，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你若是不想殺嚴涼……其實可以留著。反正他又沒什麼威脅，就軟禁起來，或者找個地方一扔，讓他當個庶民。」
聽到林易的建議，嚴正卻果決的搖了搖頭：
「嚴涼必須死……只有這樣，咱們給他們安排的罪名，才會公之於眾。」
「只有這樣，蘇政的過錯也才能公布天下，讓咱們有一個名正言順廢掉他的理由。」
說到這裡，嚴正卻忽然遲疑了一下，隨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認真聽講的蘇禾。
他的猶豫也很簡單。
就是他現在有些不敢確定，蘇禾究竟知不知道他和林易共同做了這齣戲，一邊矇騙了她，一邊套路了蘇政。
畢竟當時真刀真槍殺進公主府的時候，蘇禾可是事先什麼都不知道的。
即便後來當著她的面多次反轉，也沒有具體的說明白他們倆的那出戲。
況且他也知道，在此之前，林易可也是做了不少的戲，來哄騙蘇禾。
但他剛剛或許是因為內心亂了，所以一時沒有注意這些，就口無遮攔，一口氣全都說出來了。
蘇禾看出了嚴正遲疑的原因，她不由覺得好笑：
「嚴爺爺，您都在官場沉浮這麼多年了……怎麼現在還反而有點糊塗了呢？」
「我確實不太聰明，但也沒傻到事到如今，也被你們蒙在鼓裡的地步吧？」
嚴正僵硬的點了點頭：
「公主自然是聰明的。」
但知道蘇禾早就弄清楚一切之後，他心裡反而更沒底了。
因為他也知道，蘇禾生性善良。
但他和林易的這齣戲，可是將許多無辜者的生命卷了進來。
不知道蘇禾會不會對他們發火。
這些天來，蘇禾察言觀色的功夫似乎也有了不少長進。
明明嚴正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又看出了他的這一層擔憂，便接著解釋道：
「嚴爺爺，您放心，我不會遷怒於您和林先生的。」
「雖然你們的做法的確有些草菅人命，我不太認同。」
「但我也理解……畢竟成王敗寇，怎麼可能沒有犧牲呢？」
「我只求以後做事可以更加坦坦蕩蕩，尤其是在我登基之後！我們可以讓這天下的不公，再少一點……」
說到後面，她原本有些軟糯的聲音，居然逐漸變得不怒自威了起來。
聲音透徹而又洪亮。
嚴正愣了片刻，他看著蘇禾，竟然忽地恍惚了。
霎時間，他仿佛不像是在清月宮。
而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剛剛跟著蘇世打下四川，又一路克服天險，從荊州繞路，拿下關中後。
在長安城裡，就曾與蘇世以及陳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議事。
而此刻，蘇世和陳鶯這對英雄夫婦，身影慢慢的重合了起來。
最終重合在了眼前的紅衣女子身上……
片刻後，嚴正終於由衷的說了一句：
「真是長大了啊！」
蘇禾笑了笑：
「那當然了！」
「但是……」她很快又收起了笑容，清了清嗓子，道：
「你們以後可不要再搞這些歪門邪道了！」
「好！都聽您的。」
林易也是十分順遂的答應了下來。
很快，他們就進入到下一個問題的討論了。
「換皇帝……肯定要追求一個合法性。」嚴正又說道：
「所以說，蘇政肯定不能直接殺掉。起碼得讓他擬一道退位詔書，就說：『退位讓給長公主』。隨後再給他封一個侯爺，先把他送到封地去，或者圈禁在京中，後面要不要殺，就再討論。」
嚴正不愧是三朝老臣，考慮任何事情都是十分周到的。
這一番論調，也可以說是滴水不漏了。
「這肯定的啊！而且即便不用他親自擬，其實也沒多大問題。」
林易則接道。
「所以存在蘇政本人不想擬這道詔書情況是吧？」蘇禾又問了一句。
嚴正點了點頭：
「沒錯……這種情況還蠻棘手的，你想要體面一點，但他已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
「沒關係。」
林易笑了笑，又接道：
「他如果不想體面……我們可以幫他體面。」
隨後，林易和嚴正又簡單探討了一些別的問題。
比如蘇政退位之後，他在位的那三年，是否要承認？
他的年號和在任經歷，是否要保留？
林易作為一個穿越者，對這種事情可是有一些了解的。
這就不得不提，他穿越過來的現實世界裡。
有一個叫明朝的歷史朝代。
永樂皇帝朱棣，在造了他侄子的反之後，將侄子建文皇帝在任那四年，全部生生抹去。
而且全部併入了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在任時期里。
於是在洪武三十一年就駕崩的朱元璋，卻一直將「洪武」這個年號沿用到了洪武三十五年。
最終順位繼承給了朱棣。
也就有了朱元璋「地下辦公四年」的抽象的說法。
林易思來想去，覺得這情況的確和現在也差不多，於是他提出了這個主意：
「咱們要不直接抹了蘇政當皇帝這三年，全都並給太祖皇帝吧？這樣公主殿下就是第二任皇帝了，也算個順位繼承。」
「呃……那我們三年前就公布了太祖皇帝駕崩的消息。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嚴正自然沒有聽說過相同的說法，所以林易的這個提議，對他來說還是有不小的衝擊的。
「那多簡單啊！畢竟是天子嘛！殯天之後還能在天上工作個三五年，也沒什麼問題吧？」林易侃侃而談道。
蘇禾：「？？？」
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