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街頭。
由於皇帝和長公主之間的火拼,導致所有百姓都誠惶誠恐,將自己鎖在家裡,不敢出門。
所以路邊的每一扇門,都緊緊的關著。
恰逢昨日下了一場大雪。
路邊積起了皚皚白雪。
給整個城市在蕭條之中,又掛上了幾分潔淨和安詳。
兩匹高頭大馬並駕齊驅著,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都坐在上面。
年輕的那位,英姿勃發,典型的俊後生,又穿的一身白衣,與周邊的雪相映成趣。
墨袍老者,雖然身材佝僂,但依舊能從他的眉眼之中,看出幾分他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年輕一點的林易,率先開口了:
「你自己回得皇都?長公主殿下、秦必、上官落……還有此時應該被你們控制住的小皇帝呢?」
嚴正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他們肯定都在藥王谷呢!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一時半會自然回不來。」
「那你為什麼回來了?」
林易蹙了蹙眉,問道。
「嗯……大概是因為,已經沒有我什麼事情了吧!我就想著,回皇都來看一看,這兩天光顧著算計蘇政那小子了,皇都下雪,也沒來得及看一看。」嚴正思索片刻後,回答道。
林易也轉過頭,將目光放在了周圍的雪景上。
不僅大路之上有積雪。
兩旁房屋的牆壁上,還有屋檐瓦片之上,都壓著一層厚厚的積雪。
銀裝素裹的城市,仿佛置身於極致的安靜之中。
但仍舊有一些麻雀在積雪上築巢,時而聽見馬蹄聲被驚起,在這極致安靜的世界裡,增添上了幾分生命力。
林易忽然想了起來,他曾在洪瞬離開之前,試圖挽留。
他告訴洪瞬,皇都還有一個名字,叫長安。而雪中的長安,在古今以來文人的詩文之中,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美景。
但彼時的他,穿越過來不滿半年,也僅僅只是在詩文之中聽說過。
此刻,他也才算是真正理解了,為什麼「長安雪景」人人稱頌。
也算是有些理解,何為「一朝長安雪,半夢醉人間」。
嚴正胯下的馬,忽然加快了速度。
林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抬頭看時,便能看到嚴正已經甩了自己一段路了。
他趕忙策馬,追了上去。
在趕上之後,林易忍不住怪罪道:
「你都一把年紀了,還學什麼年輕人縱馬狂奔?」
但正說著教,再一轉頭,發現嚴正嘴裡正在嚼著什麼東西。
林易再愣了片刻之後,才又想起了嚴正「愛吃檳榔」的喜好。
以及在原書之中,他因為嚼檳榔太多,身體免疫力太差而去世的原因。
便又呵斥道:
「趕緊吐出來!自己怎麼死的不知道嗎?」
嚴正愣住了:
「我自己怎麼死得……我哪裡知道?」
「總之!你趕緊吐出來吧!對身體不好!」
林易又緊接著催促道。
在林易的一再堅持下,嚴正最終拗不過,悻悻的將嘴裡的檳榔吐了出來。
「還有呢!」
林易又朝著嚴正招了招手,道。
「什麼還有呢?」
嚴正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並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
「別給我裝!把剩下的檳榔都拿出來吧!」
在林易直截了當的索要之下。
嚴正無奈,便從袖子裡、衣領中、腰帶下,掏出了整整三大包檳榔。
林易拿在手裡都驚了:
「臥槽!你個老東西天天這麼嚼檳榔,怎麼沒給你嚼成史蒂夫啊?!」
「史蒂夫……那是誰?河北史家嗎?但我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嚴正疑惑道。
「呃……史蒂夫就是,你可以理解成,最強人類。他可以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在荒郊野外手搓一個地獄門,還有什麼附魔鑽石劍,用來砍死末影龍。」林易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嚴正:「???」
但他似乎也早已經習慣了林易思想的跳脫,便不再多聊什麼了,而是繼續策動胯下的駿馬,開始加快速度往前方走去。
「欸欸欸!你等等我!」
林易趕忙在「駕」得一聲後,策馬追了上去。
「咱們得快點了!我可是想早點看完整個皇都的雪景的!」
嚴正認真道。
隨後的兩人,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做了。
只是滿大街的溜達,賞雪看景。
欣賞著這長安城的滿城雪景。
不知道逛了多久,總之是從午後一直逛到了日落。
看著夕陽的光灑在了雪地里,仿佛鍍上了一層金光。
嚴正頗為感慨的說道:
「其實我曾經非常討厭長安的雪景,因為花兒死的那天,正好是一個雪天。」
「但我後來就不這麼想了。」
「為什麼?」林易問。
「因為人之生死,與雪景無關。景色依然是美的,花兒並不是因為這美景而死,而是因為其他人的草菅人命而死……」
「而且後來我也總會想,花兒是在長安大雪的那天走的,那是不是後來的每次大雪,都是她在思念我,悄悄的庇佑我呢?」
嚴正的這番言論,其實還是蠻有道理的。
而且更多的,還是在抒發他內心的情感。
林易感受到了片刻的悲憫,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這麼跟在嚴正身後,聽著他說話。
後來,嚴正又一路出了城,慢慢悠悠的走進了一個破敗的小村莊。
村里早就不住什麼人了,都是坍塌的房屋。
但他的眼睛裡沒有這些房屋。
只有一直跟在他後面的林易,滿眼好奇的看著這一切。
最終,在穿過村子之後,嚴正騎馬走到了一片空地,最終停在了空地里的一座孤墳前。
嚴正翻身下馬,竟然直接在墳墓的墓碑前坐了下來。
林易靠著自己認識不多的字,看到墓碑上寫著:
「吾妻花兒之墓。」
林易頓時又不解了。
因為他看到,嚴正此次千里迢迢來看亡妻之墓,但手上一無紙錢,二無焚香。
雙手空空只是往地上一坐……
林易便問道:
「你來這裡幹什麼?」
嚴正閉上眼睛,頭靠著墓碑,語氣放鬆道:
「等死。」
「等死?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沒有啊!這是我自己選的歸宿,今天,我就要死在這裡。」嚴正語氣依舊平淡,好像不是在談論生死,只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