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河之中前進的人。一個沒有名字的人。
在匍匐著,前進著。
已經忘了自己是誰。
自己是什麼生物。
磨礪的意志在這洪流命運面前只是滄海一粟罷了,縱使你在人間是修為通天徹地之輩又如何呀,又能如何呢
你不過是時間長河中的一粒小小的塵沙。
一粒荒蕪的灰盡,而已
當這在歷史之中匍匐前進的『人』靠近這命運沙丘的盡頭時,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沒有面容,卻好似有億萬張面容的人。
她便站在被遺忘者的面前。
「你從何而來?」
不似語言的語言從這『人』的口中吐出。
沒有名字的被遺忘者搖頭道:「不知。」
「你是誰。」
「不知。」
「你為何而來。」
「不知。」
「那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嗎對啊,我知道什麼。」
被遺忘者頓了頓說道:「好像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自己是什麼人,不知道要去往何處,來自何方。」
那位沙丘盡頭的『人』似乎對被遺忘者很失望,轉身便要離開。
然而,那被遺忘者卻突然說道。
「你若是想要稱呼我的話,便叫我梅吧。」
「梅?這是你的名字?」
「不是」被遺忘者呢喃道:「只是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告訴我,這個名字,十分的重要。」
「是即便忘掉一切,也無法忘記的名字。」
「梅」
那位沙丘盡頭的『人』看著眼前的被遺忘者,似乎臉上已有五官顯化。
是驚訝——
是意外——
然後,這『人』竟化作了眼前被遺忘者的模樣。
「你是梅。」
沙丘盡頭的『人』說道:「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隨著這『人』的手心涌動。
這行走在沙丘上的被遺忘者終於記起了名字,使命。
「對了我叫李衛,我叫明澈,我來這裡,是為了解除命運長河盡頭的存在,我要接觸命運」
此時,隨著記憶的恢復,以及眼前這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脫口而出道。
「你便是命運。」
「你們是人間是這麼稱呼我的嗎,那便叫命運吧。」命運頓了頓說道:「雖然,我更喜歡『李衛』這個名字。」
「李衛是我的名字。」
然而此時,李衛卻是說道:「不過同名同姓的人那麼多,你叫李衛,也是無妨。」
「你便叫我命運吧。」命運微微笑道不置可否。
而此時,李衛才發現,自己成功了,成功走到了命運的盡頭,看到了命運長河內,主宰一切之物。
那種熱烈的心情,難以用言語表達啊。
「你現在,知道為何而來了?」
「現在知道了一切都明白了。」李衛盤腿坐下,卻是說道:「我是來看看,命運到底為何要如何玩弄世人。」
「玩弄世人,你覺得,我主宰下的人間,是玩弄嗎?」
「嗯,是玩弄。」
李衛頓了頓說道:「不過當看到你的那一剎那,我已知道,你為何會玩弄人間之人,人間之事了。」
「你又能看穿我?」
命運表現出了別樣的情緒。
叫做『憤怒』。
她生氣,卻沒對李衛做什麼,只是自顧自的散播著自己的威壓,一股李衛從未感受過,卻又如此龐大的威壓,李衛感覺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不過卻還是繼續說道。
「你看,憤怒,氣憤,這是你的情緒你是一個完整的生命。」
李衛平視著眼前的命運說道。
「正因為,你擁有完整的生命,所以才會被這些情緒左右,而除了這些情緒只外,還有一個最基本的情緒,便是催動你行為的基準。」
「這情緒,是什麼呢」
這一次,命運給李衛的就不僅僅是威壓了。
還有隨時摧毀李衛的力量。
命運的力量。
不過此時恢復記憶的李衛也不是蓋的,創命護身之法呈現,讓命運的規則減緩了侵蝕的速度。
「是恐懼。」
李衛大聲說道。
「你懼怕著死亡。」
這麼多年在命運長河中的沙丘中苦行,李衛也能切身實際的感受這裡最基本的規則。
時間,空間,命運。
這些原本建立基準世界之中,最基本的抽象存在。
是不應該被觀察到的。
然而此時,命運卻是被觀察到了,被文明巔峰所代表的智者,大能者們觀察。
那是因為命運從抽象的東西,具現化成了一個具體的事物。
她從抽象的概念變成了生命,
變得能被觀察,能被看見。
從虛無的概念變成了嶄新的生命。
然而,是生命,就脫離不開本能。
喜怒哀樂。
對一切的好奇,對擁有一切的滿足。
還有,對失去一切的懼怕,而死亡歸於虛無,便是最終的恐懼,對這究極生命,也逃脫不開的恐懼。
此時,『命運』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略帶頹然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是恐懼,我害怕一切歸於虛無,所以只能使用『平衡』,來讓這世間儘量的存續的更久一點,而依託於這世界存在的我,才能活的更久,不被這生死的魔障打敗。」
限制文明的發展,讓一切『平衡』。
便是為了讓這世間的『消耗』變得最少雖然只是延緩虛無的到來,但這是身為生命的命運,為了求生欲望做出的最合理的行為。
懼怕死亡,延緩死亡——縱使,身為命運,精密的計算損耗,卻也只能延緩,甚至因為知道死期的到來,而陷入更加迷茫的恐懼之中。
這就是命運,這就是這個世間,主宰一切生命輪迴,一切事物存續的命運,所承擔的,所面對的事物。
一個在等死的世界——
「但,我做的不對嗎?我延緩自身的滅亡,不也相當於延緩你們的歸墟之日,為何呢,為何,你要耗費如此的多,都要來到這裡」
命運呢喃道:「來到這裡,不會有改變,不會有意義,反而會因為知曉了那麼多而感到悲傷,恐懼不是嗎?」
「你,也是生命。」
「知道的越多,便越害怕,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明白,有時候無知,反而是一種恩賜。」李衛度步來到眼前的命運面前。
這是主宰了多少紀元,一切皆是為了延緩死亡的命運。
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苛責的。
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責任和要務,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就是身為生命的職責。
「所以,你來到這裡,毫無意義。」
「不是有意義的。」
李衛看了一眼眼前的命運,然後用自己的修為去展現人間,一幕幕的幻象投影,那是李衛經歷過的人生,認識的周圍的人。
以前命運從來都是以很宏觀的視角來看人間的,從沒那麼仔細的去看一個具體的『人』的命運。
看著李衛展現的命運,命運突然有些入迷了。
勇氣,忠誠,意氣。
生命的這些特質就好像一首歌一樣,一首讚歌。
歌頌著,讚頌著,美好的偉大,此時李衛張開雙臂說道。
「看到了嗎,命運,這就是我所經歷的人生,所遇到的人,她們不缺乏勇氣,忠誠,願想,她們為了自身的意志,在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用雙手創造屬於自己的文明。」
「這也是生命除了本能的求生欲之外的,美好的特質。」
「求知慾——求真欲!」
「你也有,不是嗎你剛剛看我人生時的表情,就好像在說。」
「很想看看接下來的故事,未來,到底會如何發生。」
命運看著李衛的人生,卻是展露出了別的表情來。
那是名為,欲,的情緒。
求真,求知。
想知道未來如何
不是被主宰的未來,而是,充滿未知的未來。
「生命嗎」命運閉上雙眼說道:「一次次的倒下,一次次的站起來,鮮有勝利之時,然而只要勝了,便不會敗,便會流傳。」
「求知者,求道者,所創造的事物,便是文明」
「之前的我,太小看文明了,也許你說的對,我應該為未知的未來開闢一份力。」
「因為,我也是生命啊」
聽到這裡,李衛欣慰的笑了。
成了。
說服了命運。
「那接下來,我該如何去做。」命運看著李衛說道。
「很簡單,放開限制,讓文明得以發展,讓文明充分競爭的同時,共同進步」
「所以,擇優而出?」
「那倒也不是,你可以將世界一分為多,讓每個文明,都擁有自己能夠發展的土壤,只要保持競爭中進步,文明便不會毀滅,便會進步。」李衛笑著提出建議。
命運則是嘴角抽搐道。
將世界一分為多,很瘋狂的建議。
對於命運本身來說,這相當於從當初精密計算出『最低功耗』一轉到了『最高功耗』。
一切進程都會縮短。
「太瘋狂了。」
「文明被限制住了,不發展就是慢性死亡,還不如讓大家百花齊放,博得生機。」
李衛笑呵呵的說道:「也許在這個過程中,許多文明會不堪入目,讓你心臟病發,但總歸,會找到出路的不是嗎?」
「你很樂觀。」
「我相信文明的可能性,相信生命的可能性」
生命便是這樣的事物。
求真求知。
一旦被點燃了這種欲望,就容易不顧一切。
命運,便是如此。
「那就如你所說的,將現在的世界,文明,共存,切割,分離」
並不是李衛勸服了這位長存不知多少紀元的命運。
正如李衛所說的,這些欲是篆刻在生命骨子裡的。
這些想法早早的就在命運的腦海里生根發芽。
只是這一次,有著一個外力的助推。
輕輕的一推,讓她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
世界開始分割,分離,就連李衛的棋盤小世界,也開始分割分離。
一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的平行世界在誕生
幾乎每個人,都忘記了『命運』的存在
而『命運』則給予了每個人,每個文明以機會。
做完這一切後,命運眼前只有一片迷湖。
「現在,身為命運的我,也無法再掌握所有人的命運了。」
命運澹澹的說道:「那些強悍者,依然能夠意識到我的存在,依然會記得所發生的一切即使分割出無數的平行世界,她們也是唯一的。」
「萬界唯一」
萬界唯一,既代表著,她們的命運將不再由命運所能掌控。
她們的前方同命運本尊一樣,前路一片迷茫。
未來,由她們自己創造
「一切結束了」李衛看著眼前的一幕幕,也是心中輕鬆,屬於自己的任務卻是結束了。
要回到人間去了。
在這個沒有時間空間的地方,回去時,到底是什麼時代呢。
李衛也不知道。
只知道,要回去。
「那麼,我便先告辭了。」李衛拱手施禮道:「再見,命運先生。」
再見,再也不見罷。
「那,便再見了。」
命運也看著李衛微微笑道。
不用背負著所有人的命運,精密計算自己死期的命運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原來,這才叫活著啊。
先前那個為了壽數無限延長而苟活著的自己,又怎能稱之為活著呢。
此時,命運也頓了頓說道。
「無數紀元中有無數的佼佼者想要來到這裡,而成功來到這裡的,便只有你一個了。」
「你,真的很厲害。」
「還有那位成為你精神支柱的存在,也很厲害你居然能借著這支柱,扛過命運長河的沖刷。」
「畢竟就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命運長河的沖刷。」
命運長河是有兩面性的,對生命魂魄的沖刷,不會因為『命運』本尊而有所優待。
同樣禁錮著命運不能去往別處。
不過,無所謂了
命運想到李衛所說的,命運的可能性。
「我的精神支柱嗎」李衛呢喃道:「對了,我為什麼能夠來到這裡,我也不知道。」
「是嗎,作為喚醒你所有記憶的代價,你的精神支柱反而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了」
命運輕輕的說道。
「你的精神支柱,她叫做梅。」
「是因為她,你才能來到這裡。」
「是嗎。」
李衛努力去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