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這也三個月了吧?你教我的那個喘息法,我現在睡覺都用著呢。咱也該更進一步了吧?」
仰著小黑臉兒,穿著一件單衣在雪地里折騰了幾公里回來後,賈環對焦大道。
焦大面無表情的看了賈環一會兒,然後漠然的點點頭,道:「可以。」
聽到這兩個字後,賈環那張原本滿臉怨氣的臉,在一剎那間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容,小嘴兒一張就來:「喲,太爺,您真是這個!」
說著,一隻小手豎起了一根黑不溜秋的大拇指。
「太爺,沒說的,您屋裡還缺家具不?回頭我就讓王貴給您送一套去。我聽說您還愛喝口小酒?一點問題都沒有,我讓王貴給您買幾壇上好的地瓜燒送屋裡去。您缺女人不?我……」
「噗通!」
賈三爺被焦大一腳給踹進一邊兒的雪堆里。
焦大冷冷的瞪了賈環一眼,道:「老子希望一會兒你還能笑的出來。」
賈環聞言,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防備的看著焦大,道:「太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焦大很快讓賈環知道了他是什麼意思……
「啊!!!」
賈環嘴裡發出的喊聲比殺驢時王成喊的還悽慘,沒辦法不慘,他兩條腿都快被焦大給掰成畸形了。
老不死的真是往死里整,比劈叉的幅度還大。
老傢伙美其名曰開筋骨,這還只是第一步。
賈環哭了,真哭了,疼的。
他覺得兩條腿已經不是他的腿了,從撕裂痛,到刀割一樣的痛,再到稍微碰一下就火燒一樣的痛,再到現在失去了知覺……
「老不死的,我這兩條腿要是廢了,你就等著瞧吧。三爺我……」
賈環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罵罵咧咧道。
焦大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就你這樣的還要從武?習武要是那麼簡單,喘喘氣兒,跑跑步,打打拳就成,也不至於就那麼點兒武人了。你要是堅持不了,現在就說,以免後面吃更大的苦頭時自己先瘋了。」
賈環打了個哆嗦,不可思議道:「還……還有更疼的?」
尼瑪,這真是比生孩子還疼啊!
焦大漠然道:「你剛才開的不過是腿筋,除了腿筋外,你身體其他部位的筋脈都要拉伸展開。」
賈環怒道:「開筋拉筋不是通過運動來的嗎?哪有你這樣的?」
焦大依舊漠然,道:「我不知道你說的運動是什麼,當年老太爺就是這樣鍛鍊十三……就是這樣鍛鍊人的,老榮國公也是這樣教榮國公的,其他從武人家的武人也都是這般開筋的。最後問你一次,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賈環真的猶豫了,這尼瑪真的要疼瘋了。
可是……放棄的話,賈府……賈迎春、賈惜春、賈探春還有父親……
到時候,樹倒猢猻散,賈府倒了,賈家的對頭會放過他這個漏網之魚?
到時候,趙姨娘怎麼辦?小吉祥怎麼辦?白荷怎麼辦?還有這一莊子將他看成主子的人,他們該怎麼辦?
賈環忽然想起,前世種地的父親曾經給他嘮叨過的話:男人,什麼是男人,能扛起難事的人,能擔起責任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賈環自認是一個真男人,所以……
「啊!!!」
……
賈環是被人抬回後宅的,然後在趙姨娘和小吉祥的帶頭下,整個宅子差點被掀起來,炸了。
哭聲、喊聲、叫聲、罵聲,聲聲入耳。
賈環沒覺得煩,而是覺得解氣,這些人罵的越狠他越解氣。
而且他覺得罵的還不夠,因為那焦大真是往死里整他。
開腿筋也就罷了,胳膊和肘部往死里掰也說的過去,可連手指頭和腳趾頭都一根根的往死里撅算哪門子事?
好,就算這些部位都有關節筋脈相連,松松也就松松吧,也說的過去。
可脊柱和頸椎,這些關鍵部位,就算賈環前世是工科男,也知道這些部位的神經叢有多豐富。
神經細胞不是表皮細胞和肌肉細胞,神經細胞是不可再生細胞,毀了就毀了,治都沒法治啊!
別的地方動壞了頂多不方便一陣,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可脊柱和頸椎這些地方出一點岔子就真要癱瘓了!
但到了這個地步,焦大連賈環聲稱要放棄的聲音都不顧了,強行給他開了筋。
一陣咔擦咔擦咔擦的聲音後,從穿越醒來,就一直保持著嬉笑怒罵遊戲人生態度的賈環,心中終於有了敬畏感。
因為除了一雙眼珠子和一張嘴,他甚至已經失去了對身體其他部位的知覺。
這是癱了嗎?
……
「那個天殺的老東西,簡直沒了王法,環哥兒,你還不派人去把他綁了,打個半死再送到衙門去,這背主欺主的刁奴,把他簡單打死都便宜他了。我可憐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呀?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娘也不活了……」
趙姨娘罵一陣,哭一陣,直到有老媽子戰戰兢兢的前來吩咐,說焦大讓把賈三爺送到前院去。
趙姨娘聞言,當真是怒火衝天,就要不顧遮攔,出門找人去滅了那個老王八,最後還是賈環攔住了。
神氣的賈三爺如今只能動動嘴,可憐巴巴的道:「娘,咱先等等,先把我送到前面去,那老傢伙還要給我泡藥浴。要是泡完不好,咱再幹掉他。」
趙姨娘聞言一怔,道:「他能治好?你不等郎中了?」
賈三爺哪裡知道能不能好,反正全身都沒知覺了,要是焦大弄不好,估計就是太醫來了都沒法子。
他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先看看吧。」
趙姨娘聞言無法,只好一邊安排幾個壯婆子將賈環抬到前院去,一邊吩咐人到莊子裡找人,先把宅子圍住了,一有不好的消息傳來,就進來拿人,先打個半死再說。
不提趙姨娘的動靜,賈環被幾個婆子用木榻抬到前院後,那裡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大大的木桶,裡面一片白氣環繞,看不清東西。
焦大面無表情的在那裡攪動著什麼,不停的往裡面加著料,看樣子和煲湯似得。
幾個婆子都退下了,可小吉祥卻死活不肯出去,白荷雖然不說話,卻也不願意出門。
焦大懶得理會這些俗事,只是對沖他怒目而視的小吉祥和白荷道:「幫他把衣服脫了,一會兒不能出聲。」
原本怒火萬丈的小吉祥和白荷聞言,臉色都紅了紅,可看到賈環如今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而焦大又不像真的兇狠壞人,好像還真有些門道……
兩人對視了眼,然後一起上陣,小心翼翼的將賈環身上那件被汗濕透了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焦大沒有理會兩個黃毛丫頭的羞澀,上前粗魯的捏住賈環的脖子,拎著他將他隨手丟進了木桶。
可憐賈三爺進入木桶後,連個泡都沒冒,就沉到水裡看不見了。
「啊……」
「閉嘴!」
小吉祥和白荷兩人只驚呼了一半,就被焦大厲聲喝斷:「他現在到了最關鍵時候,稍有差池連命都不保。你們要想他死,儘管叫喚。」
小吉祥和白荷兩人的眼光如果能殺人,焦大現在已經千瘡百孔了……
焦大哪裡會在乎她們的眼神,又開始往木桶里扔東西了,一包一包的,最讓小吉祥和白荷驚駭的是,他居然在木桶底下升起了火……
這是要燉了賈三爺嗎?
小吉祥一邊流淚,一邊死死的看著焦大,心裡打定主意,要是三爺有個好歹,她一定要像戲文里演的那樣,將這個老狗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白荷則是擦乾眼淚,轉身出門了。
她信不過焦大,也信不過趙姨娘,她去召集她的師兄們。
讓他們在外面等著,等消息。
如果賈環有個好歹,想來,不用她開口,李萬機和胡老八等人,就能一片一片的將焦大拆掉,吃掉……
他們才從地獄爬出來,剛剛品嘗了天堂的滋味,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他們的天堂,毀了他們的家。
焦大沒有理會小吉祥的眼光,自然也不會理會白荷決絕的離去,他面色肅然,一絲不苟的看著木桶里的賈環。
這一套工作,他做的無比嫻熟,因為他六十年前幫老太爺做過,而在之後的六十年中,又在夢裡無數次的做過。
所以,他絕不會出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木桶下的柴火已經燒光,木桶里的水湯也不再冒熱氣了,一旁站著的小吉祥目光已經呆滯起來,而門外,則是黑壓壓的一片,一片人頭……
焦大的面色也嚴肅到了極點,一雙老眼死死的盯著木桶中。
如果失敗了,他根本不用別人來殺,袖口藏好的匕首就是為自己準備的。
死根本不可怕,他怕的是,辜負了老寧國公的囑託。
他叫焦忠,他這一輩子,都要忠於老太爺。
對於老太爺的命令,哪怕只是讓他盡力而為不必強求的命令,他都要用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哪怕耗盡一生的生命。
桶里平靜的水面沒有半點反應,乳白色的水湯漸漸冷卻,而焦大的心,比水湯還冷。
怎麼會沒有反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