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寒光乍現

  看著堂下嚇成一攤爛泥哭求不止的賈璉,賈環的臉色鐵青,緊緊的抿嘴不語。

  眼神如刀子一般看著他,卻讓賈璉愈發惶恐。

  賈環實在看不得他那副德,寒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誰要殺你?!」

  賈璉連跪都跪不住了,癱坐在地上,哭道:「三弟,我真的知錯了……」

  賈環皺眉道:「我不過讓你跟著一起去打圍,你身為榮國承爵,難道不該去嗎?你哭個什麼名堂?」

  賈璉見其他人也莫名的看著他,就哭的更傷心了,道:「三弟,刀槍無眼啊,我若去了圍場,怕是……怕是就再也回不來了……」

  言中之意,讓眾人悚然一驚,不寒而慄!

  然而賈環卻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他又不是殺人狂魔,縱然對賈璉極為生氣,甚至怨怒,可也只打算等打圍回來後,親手打他幾十大板,然後再讓他給錢啟跪上七天七夜,和劉氏斷了干係就是。

  他是了解賈璉的性子的,雖然貪色了些,可絕不是用強之人。

  此事多半是劉氏勾引在前。

  難不成,他還能為了一個婊.子殺了賈璉?

  偏賈璉卻在這裡疑神疑鬼的胡扯……

  賈環怒急,鐵青著臉一下子站起身,就想上前將這個混帳提起來,讓他清醒清醒。

  堂堂男兒,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副熊包樣兒。

  然而,他剛一起身,堂下賈璉就差點沒把魂兒給唬掉。

  哭聲陡然增高三分,悽慘無比。

  其他人也都面色一變,紛紛站了起來,緊張萬分的看著賈環。

  而賈母更是一把抓住了賈環的胳膊……

  賈環轉頭看去,卻見賈母一臉老淚縱橫,癟著嘴看著他顫聲泣道:「環哥兒,我賈家的兒孫,不能再死了啊……」言語中,竟隱有哀求之意……

  賈環聞言,如遭雷擊,看著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賈母,一股腥甜猛然湧上喉頭。

  他強忍咽下後,跪倒在地,看著賈母沉重道:「老祖宗,孫兒用性命跟您發誓,您的兒孫,一個都不會再少……

  孫兒雖然很生二哥的氣,但也只是想讓他去錢啟靈前跪幾天磕頭賠罪。

  哪裡就要真的殺了他?

  孫兒又不是六親不認的禽獸,何以至此?

  方才也只是不忿,堂堂榮國子孫,竟成了這般德性,實在不成體統……

  老祖宗,您儘管放心就是。

  只要賈家的手足子侄們不犯死忌,孫兒萬萬沒有朝自家血脈下手的道理……」

  賈母聞言,怔怔的看著賈環的眼睛,道:「果真如此?」

  賈環無奈,舉起右手,道:「孫兒現在就給老祖宗立個毒誓……」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不信你……」

  賈母是迷信的人,而且見賈環如此表態,立時就信了,哪裡還肯讓賈環發什麼毒誓。

  如今回頭再想想,之前確實將事情想的太嚴重了些。

  而且,賈璉也跟她保證過,絕沒有哄騙用強逼迫良家,是那賤婦勾引得他。

  所以,賈環再怎樣生氣,也萬沒有致人死地的道理,他也不是這樣暴戾的人。

  長呼出一口氣後,賈母拉了把賈環,又讓鴛鴦給她擦了擦淚,而後笑道:「你快起來吧,不過是我們一干婦人瞎擔心,還累得你這般生氣……」

  賈環起身坐下後,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下頭有些傻了眼兒的賈璉,眼神清冷,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不說話,其她人就連連給賈璉使眼色。

  而賈璉本就不是一個硬氣的人,雖然也好面子,但與性命相比卻算不得什麼。

  而且,在得知不會被清算掉後,心中有了譜,表現也就沒那麼不堪了。

  他賠著笑臉對賈環道:「三弟,你放心,我一準兒改正,再也不在外面廝混了。

  一會兒我就去給錢啟賠不是去……

  我的意思是,去他靈前,不是去見他……」

  賈環聞言,嘴角抽了抽,淡淡道:「等回來再說吧。」

  賈璉聞言,頓時傻眼兒了,臉色一變,巴巴兒的看著賈環,道:「三……三弟,還要我去打圍啊?」

  賈環皺眉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你說你去不去?」

  賈璉聞言忙道:「三弟,陛下的意思,是王公親貴,武勛將門子弟都去。我在外面都打聽過了,像我這樣的宗親之爵的,可以不用去。真的……」

  賈環直直的盯著他,道:「雖然如此,可你覺得,身為榮國承爵,長房長孫,你不去合適嗎?」

  賈璉心裡到底還是怕啊,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萬一賈環是哄了他去,然後讓人在打圍中幹掉他,他上哪兒說理去?

  到那個時候,就連家裡人怕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的過去,又不是沒有先例……

  這種事在豪門之中,本就不算什麼稀奇之事。

  因此,他哪裡敢去……

  可賈璉又不敢跟賈環說個「不」字,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賈母……

  可賈母已經信了賈環,此時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想起他一向都將先祖遺留下的威名看的甚重,一時間,也頗感為難,不好開口。

  賈璉見連賈母都不肯開口,一顆心都涼成八瓣兒了,只能求救的看向一旁的薛姨媽。

  可薛姨媽的身份又哪裡好在這種大事上插口?

  只能歉意的嘆息了聲……

  賈璉心中更涼,再往旁邊求救的看去。

  然而薛寶釵更是連抬眼都不肯,又哪裡會說話……

  著實沒法兒後,賈璉才看向了王熙鳳……

  王熙鳳許是恨他最後才求她,見賈璉看來,她只不屑的冷哼了聲,轉過頭去。

  不過,在賈璉看不到之處,卻又不動聲色的給平兒使了個眼色。

  然而這一幕,卻讓心裡抱有最後一抹希望的賈璉,看的寒心不已……

  好在,還有一個人沒有放棄他。

  王熙鳳身後的平兒以目相視,悄悄的往一旁賈迎春處示意著。

  賈璉見之,猛然驚醒,猶如醍醐灌頂般「頓悟」了。

  心中暗罵自己囚攮的瞎了眼,平日裡太忽視這個同父妹妹了,所以竟在這個時候都沒想起她來。

  賈璉先是極為感激的看了眼平兒後,再轉過頭,一雙眼中已經再度噙淚,滿眼哀求的看著賈迎春,二妹妹,救哥哥一救啊……

  賈迎春心地極善,哪裡經得起這個。

  她見賈璉堂堂一個男子漢,竟被唬成了這樣,心裡到底一軟,先是寬慰的看了賈璉一眼後,又轉頭看向賈環,有些難為情道:「環弟,二哥,真的必須要去嗎?不去不行嗎?」

  賈環早將之前的一幕幕都看在眼裡,見賈迎春求情,他心裡一嘆,然後柔聲道:「姐姐,按理說,二哥身為榮國長孫,又是承爵人,出面才是最好的。不過……既然姐姐替他開口了,那這次……就算了吧。」

  賈迎春聞言,面色卻又忽然擔憂起來,道:「環弟,二哥若是不去,會不會對你不好?是不是就沒人幫你了?」

  賈璉在一旁本來聽的欣喜若狂,可再聽此言,差點沒給賈迎春給跪了。

  姑奶奶啊,你可別坑我啊!

  三霸王身邊的兄弟夥伴不知有多少,一個比一個厲害霸道,都是些淨街虎的角色,哪裡還用的著我來幫?

  賈環聽了賈迎春的話後,心裡卻是一暖,卻起了玩心,看向一旁的賈璉,淡淡的道:「二哥,我姐姐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武勛將門,向來講究父死子上陣,兄亡弟披甲。打虎親兄弟嘛……你說呢?」

  賈璉聞言,忙道:「三弟這話原是不錯的,可我記得三弟以前還說過一句話,我以為更有道理。

  三弟說,聰明人,都有自知之明,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二哥記住這句話了,雖然我不是聰明人,可也努力做到有自知之明,找准自己的位置。

  我自忖遠沒有三弟這般驚才艷艷,能一手挽起咱們賈家的頹勢,不僅繼承了先祖的威名,還能發揚光大。

  而我雖然是兄長,可說白了,就是一個公子哥兒,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

  我能幫助三弟的,就是看好這邊的家業,伺候好老祖宗和家裡的兄弟姊妹,讓她們都舒舒服服的受用,不讓三弟再為這些瑣事煩心,我可知道,三弟最重親情,也最看重家人了……

  至於外面的事嘛……

  咳,三弟人緣那麼好,有那麼多公侯子弟們傾力相助,這個……

  我還是不要,不要去給三弟托後腿了吧,啊?

  呵,呵呵……」

  賈環聞言後,又看向賈迎春,擠擠眼,道:「姐姐,聽到了沒?這就是二哥。」

  然而賈迎春非但沒有笑,反而紅了眼圈兒,一臉的內疚懊悔色,哽咽道:「昨兒環弟才說了不讓我們插手外面的事,我竟給忘了,這會兒又讓環弟作難了……」她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賈環見狀連忙起身,三兩步走到賈迎春跟前,從兜里拿出帕子遞給她,「責怪」道:「姐姐,你這話是怎麼說的?二哥可不是外面的人啊,對不對?你這不算內宅干政,一點都不算。」

  賈迎春聞言,眨著眼睛看向賈環,道:「果真不算?」

  賈環笑著點頭道:「當然不算。」一臉的寬慰勸解之意,讓賈母等人面面相覷之餘,又忍不住吃味。

  賈迎春輕輕呼出了口氣,溫柔可親的臉上又浮現了的笑意,看著賈環道:「那就好,我笨,不比其她姊妹,幫不到你也就罷了,若是再讓你作難,可就真沒臉了。」

  賈環皺眉道:「誒!這是什麼話?怎麼就沒幫到我呢?我的鞋墊兒和襪子,不都是姐姐親手繡的花兒嗎?那牡丹花多艷哪……」

  「噗!」

  一旁正喝水的王熙鳳聞言,一下沒忍住給噴了出來,然後大聲咳嗽起來。

  賈環顧不上耍寶了,忙給王熙鳳順氣。

  折騰一陣平息後,賈環正要給嗔視他的賈母道歉,然後就要告辭離去,忽地,從榮慶堂外風一樣的走進一人,眾人見之一怔,賈環看之卻是面色微變。

  竟是董明月。

  董明月先與賈母等人匆匆一禮後,便對賈環道:「環郎,牛世子他們到了,只是……」

  「只是什麼?」

  「他們都受了重傷……」

  賈環聞言,面色陡然再變,眼睛眯起,眸中寒光乍現!

  ……

  PS:我忽然發現賈璉雖然黏糊了點,有點扶不上牆,還愛好失足婦女,可感覺除了這點外,其他的其實沒什麼大毛病,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