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誠聞言,一雙小眼睛都有充血的跡象了。
做官做到他這個位置,其實基本上已經算是升無可升了。
再上一步,便是入閣。
但想要入閣為相,當先有威望,也就是所謂的在士林中養望。
這一點,孫誠從未想過。
作為一個擁有放印子錢黑歷史的人,他就算養出一條龍來,都不可能養出名望來。
再者,一般入閣為相者,大都是從禮部或者吏部升上去的,戶部雖然也被稱作技相,可再想上一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升官無望,孫誠這些年的努力,一是要坐穩戶部尚書的位置。
二,則是撈銀子。
他的能力很強,貪心更盛。
想當初,為了積累原始資本,連印子錢都敢明著放,完全不要讀書人的臉面了。
後來還是忠順王迫於士林的壓力,讓他停了這一套。
不是說讀書人不放印子錢,往下面走走,放印子錢的,十有八.九後面站著的都是讀書人,而且至少也是一個舉人。
但他們都是暗中來做的,假託於家奴的名義來行此喪天良之事。
這也就是為何民間會有人形容那些大老爺們,明面上滿嘴仁義道德,可卻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可不管是掩耳盜鈴也罷,自欺欺人也好,至少從明面上來說,這些事都與他們不相干。
他們還是清清白白的讀書人,就算被人攻殲,也可用一句家門不幸,出了奸猾刁奴來搪塞。
然而孫誠卻根本不在乎,就是明著去放印子錢。
可見,他對銀子有多麼看重。
然而,昨日賈環卻將他一大半財產給搶走了!
娘希匹!
老子就算再不要臉,給人放印子錢,可總也會先給人一點本錢,然後再收利錢。
總還有點道理可言吧?
你就打著一個狗屁理由的名頭,然後就派了幾百輛大車拉了一天一夜,給我搬了個清空!
你……
你……
真不要臉啊!
孫誠連拼命的心都有了,可是,當他看到忠順王轉過頭,用一雙贏秦皇室特有的細眼,沒有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後,心裡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過來。
孫誠深吸一口氣,看著賈環道:「好……說。」
頓了頓後,強行壓下對那數百萬兩銀子的思念,孫誠專注精神,看著賈環道:「寧侯,本官乃是戶部尚書,所行者,即為大秦精打細算。儘可能的減輕百姓的負擔,同時又能維持整個帝國的運轉。
至於其他的,清名還是虛利,都不被本官放在眼裡。
本官打開天窗說亮話,就直接說了。
本官以為,我大秦若是接受准葛爾的求和歸附,除了能收穫一點虛名外,再無任何益處。
但是為了這點虛名,朝廷卻要付出無比沉重的代價。
只軍餉物資的花費,加起來都要以千萬來計數。
可朝廷里根本就沒有那麼多銀子,如果強行開戰,只能將負擔強加給下面的百姓身上。
今年除了關中大地外,其他各處,都有災禍。
雖還不至於民不聊生,可民生多艱卻是實實在在的。
朝廷賑濟災民都來不及,如何還能再加稅於百姓?
寧侯以為如何?」
賈環再三看了眼孫誠,點點頭,道:「孫大人言之有理。」
孫誠再道:「寧侯果然明事理,那麼寧侯再想想,如果不開戰,不為虛名妄動兵戈,那麼存在軍營里的那些軍糧,是不是就可以提出來,去賑濟災民,解民於饑寒中?」
「噗!」
賈環聞言,一口噴出,然後對黑了臉的孫誠擺手笑道:「抱歉抱歉,笑場了……不過孫大人,您真是……高!」賈環忍不住笑意,給孫誠豎起了根……中指。
孫誠見之,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不過看到忠順王又望了過來,眼神有些不耐煩時,頓時不敢再有私念……
孫誠繼續闡述他的意見,不止是對賈環,還有文武百官:「眾所周知,厄羅斯乃強敵,勁敵。
可以說,乃是我大秦自國朝建立以來,最大也是最強的敵人。
一旦開戰,將會是極其恐怖的碰撞。
本官對厄羅斯之國做過詳細的了解。
這個國家,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一是殘酷,二是恐怖!
因為,他們行的是****,根本不講任何仁義道德。
他們的百姓,連草民都不如,就是貴族的牲畜,牲口。
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體恤戰士的性命。
死了就死了,回頭再拉一批人來,再戰便是。
寧侯,你說說看,為了區區一個虛名,我大秦怎能去與這樣的暴虐之過發生戰爭?」
賈環聞言,呵呵一笑,道:「孫大人啊,你說的固然都有道理,但你說的,卻不全面。」
孫誠聞言,面色淡淡道:「本官願洗耳恭聽寧侯高見。」
賈環先看了眼高頭龍椅上,靜靜坐在那裡,眸光閃爍的隆正帝一眼,給他賠了個大大的笑臉,讓隆正帝嘴角抽了抽,橫了他一眼……
而後,賈環才轉頭,對孫誠,及對面一大票對他敵視的文官道:「首先,就是關於銀財的問題。
孫大人這點說的沒錯,絕沒有為了幫助別人,而將負擔加在百姓頭上的道理。
不過,若是多幾個像孫大人和本侯這樣,公忠體國,願解家財,為國分憂的好官,那麼這就不算什麼問題了吧?」
「荒唐!」
「荒謬!」
「胡言亂語!」
賈環又捅了一個馬蜂窩,不止對面那群文官,連他身後的武勛們,好像都有意見了。
開什麼玩笑?!
千里做官只為財,誰有那麼高的品格,去發揚奉獻精神?
都奉獻了,他們自己吃什么喝什麼?
而且,這個例子是萬萬不能開的。
不然,日後一旦沒了銀子,就想著讓大臣發揚風格。
那誰還敢當官?
不止百官覺得賈環在扯淡,連龍椅上的隆正帝眼中都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這就是不讀書的結果,不學無術,惹人笑柄。
被一群人引經據典的噴了一陣後,賈環大喝一聲「行了」,聲音如雷,讓光明殿內一靜。
賈環鄙夷道:「看你們一個個窮鬼的模樣,就這點境界?
好好看看人家孫大人,那才是壕,才是高境界!
幸虧我只是開個玩笑,真要指望你們,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說罷,賈環不理一雙雙噴火的眼睛,轉身對隆正帝道:「陛下,關於軍費這個問題,簡直太好解決了。」
隆正帝聞言,眉尖輕挑,道:「怎麼個好解決法?」
銀子問題,其實也是干擾隆正的一個最大困擾。
如果軍銀能夠解決,那麼此次出征干預的難題就解決了大半……
賈環笑道:「多簡單……既然是准葛爾部請求咱們大秦去幫忙的,那軍費自然就該由他們出才對。
不僅要出,還得多出!
諸位或許不知道,那准葛爾的龍城,雖然遠不如我大秦皇城威嚴肅穆,天威赫赫。
可是,卻也極為富麗堂皇,金銀之多,令人瞠目。
臣在龍城當臥底時,曾聽說過,西域雖然荒涼,但多有金礦,准葛爾就是靠這些金礦,才屢屢崛起,而後收買其他蒙古諸部,為其所用的。
所以,臣以為,朝廷上的諸公,此刻最該討論的,不是心疼會花多少銀子,而是應該趕緊去計算,會花多少銀子,然後會賺多少金子……」
此言一出,滿朝人都有些愣住了。
不過隨即,就有人皺起眉頭來。
「荒唐!軍國大事,豈是兒戲?怎可用商賈那一套?此乃兩國邦交,就算是敵國,也當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禮部尚書宋怡皺眉喝道。
「正是,實是荒謬之極!」
其他人紛紛附和道。
賈環卻忽然高深一笑,看著宋怡道:「宋大人之言,本侯就不理解了,什麼叫做兩國之交?」
宋怡皺眉道:「寧侯,此乃朝堂重地,不要胡攪蠻纏。我大秦與准葛爾汗國之間,不是兩國之交,又算什麼?」
賈環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凝視著宋怡,道:「兩國?本侯近來懸樑刺股,苦讀經書。
結果卻發現,從前漢時,西域便是我中原的領土。
那裡,是我華夏的西域都護府!
到了前唐時,亦是如此。
那裡,是我華夏的安西都護府。
可見,自古以來,西域便是我大秦不可分割的領土。
卻不知兩國之言,從何而來?」
宋怡聞言一怔。
孫誠聞言一怔。
滿朝文武聞言,俱是一怔。
隆正帝聞言,眼中卻冒出了炙熱的目光!
賈環的意思是……不止要讓准葛爾汗國依附,還要……一口吞併了它!
只是,這……
可能嗎?
忠順王目光陰寒的回頭看了一圈,在賈環身上頓了頓,目光凜冽如刀。
如果真讓隆正將西域萬里河山收到大秦的疆域中,那他的功績,就要直追太上皇了。
這是他萬萬不可接受的!
吏部尚書李政依舊在閉目養神,忠順王目前拿他沒什麼太好的辦法,只能拉攏,日後再說……
不過,卻將目光看向了其身後的吏部侍郎王釗,此人亦是忠順王一脈的骨幹力量。
王釗接到忠順王的目光後,邁出一步,沉聲道:「臣依舊以為此舉不妥。
很簡單,就算我們打退了厄羅斯,也不可能真的占領那裡。
因為,我們的大軍不可能常駐西域腹地。
那裡是不毛之地,除了沙漠就是大戈壁。
根本無法供養大軍。
數千里的距離,讓糧草輜重絕對無法輕易的到達那裡。
如果強行為之,只會拖跨大秦!
而且,十萬級的軍團力量遠駐西域,誰敢保證,他們不會產生不臣之心?
一旦有變,難道我大秦還要再派二十萬大軍遠征西域,去征討不臣麼?」
……
PS:身體漸漸恢復中,希望能儘快好過來,謝謝大家的關心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