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王熙鳳的話後,賈環面沉如水,沒有吭聲。
心懷忐忑的看著賈環那張極為堅毅的臉上,肅穆的神色,王熙鳳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她已經忘記有多久,她沒有這樣緊張而又期待過了。
這種仰視一個人的感覺,等待被審判的感覺,讓她的心愈跳愈劇烈,這是一種少女時期的感覺……
「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我不想再在賈家聽到這個人的聲音和消息……
抄家也不必了,畢竟是二哥的奶嬤嬤,需給他面上留一分體面。
不過,告訴那邊的人,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賈環淡淡的道。
王熙鳳聞言大喜過望,道:「真的?太好了!」
激動了片刻,又嗔道:「三弟此次這般大度,只因為她是寶兄弟的奶嬤嬤?」
賈環聞言啞然失笑,道:「主要還是二嫂的面子。」
王熙鳳笑的愈發燦爛,道:「這還差不多!那……」
想了想,她輕輕咬了咬嘴唇,試探道:「三弟,那我舅舅王子騰的事……」
賈環聞言,臉色又淡了下來,看的王熙鳳心頭一緊,緊張的看著賈環。
賈環嘆息了聲,道:「罷了,打發人去給王子騰送信吧,讓他上書乞骸骨,軍機閣會允的。」
王熙鳳聞言,心中大喜,顫聲道:「三弟,真……真的?」
賈環點點頭,道:「若他只是王家人,倒也罷了,我可以不去理會。
可他畢竟還是寶二哥與二嫂你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許他回來吧……
二嫂,若沒有其他的事,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額……」
賈環剛剛起身,話沒說盡,王熙鳳就撲了過來,一把緊緊的抱住了賈環,將臉貼在賈環強壯的胸前,她自己的胸口也劇烈起伏著。
誘人的香氣撲鼻,賈環卻沒有妄動,有的時候,人難免頭腦一熱,但不能兩人都熱……
賈環大方的環過手,拍了拍王熙鳳微微顫慄的嬌.軀,笑道:「二嫂,你是我二嫂,這些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你這表達感謝的法子,也太隆重了些吧?」
王熙鳳抱上賈環後,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麼,還是只是想感謝賈環的幫助。
但她剛才確實壓抑不住心頭的悸動,只想上前狠狠抱住面前這個「小男人」,這個權勢滔天,但卻對家人極其呵護關愛的「小男人」。
王熙鳳只恨自己早生了幾年,若不然,她拼卻性命,也要和那幾個爭一爭。
深吸了口氣後,她鬆開賈環,鳳眼如水的看著他笑道:「三弟,以後,你會像照顧林妹妹……二姑娘她們那樣,也照顧二嫂嗎?」
賈環笑著點頭應道:「當然,因為二嫂也是我的家人,是親人。」
王熙鳳聞言,只覺得這是她來到世上聽到過最動聽的話。
以前賈璉雖曾對她說過無數句情話,可是和這句話相比,似乎都不足為道。
她感動莫名,濕潤了眼角,道:「好,好,謝謝你……」
賈環哈哈一笑,道:「這叫什麼話,本是應該的,二嫂太見外了。
不過,如果二嫂真的要謝,以後再和小弟走幾迴路就好……
對了,當初二嫂還賴我偷你的汗巾子呢。
嘿!世事難料啊!」
「呸!」
王熙鳳聞言登時羞紅了臉,眼中的水光耀人,聲音有些膩,嬌嗔道:「還道你是好人,原也不是甚好人!你敢說,那條……汗巾,不是你拿的?」
賈環嘿嘿一笑,岔開不提,道:「二嫂別見怪,開個玩笑罷了,我沒有不尊重。」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道:「誰怪你了?得,我現在就將你送過去吧。」
賈環連連擺手,道:「你肚子裡有孩子,奔波多了不好,別不當回事,一旦有事就不是小事。
打發個丫鬟送我過去就是。」
王熙鳳聞言,這才作罷,回頭打發小丫頭子去喊平兒。
平兒來後,便攙扶著賈環,送他回了寧國府。
賈環回了寧國府後,在白荷和小吉祥的服侍下睡下,一夜無話。
……
「三爺,三爺……」
香菱站在床邊,看著床上蒙著眼睡覺的賈環,輕輕喚道。
床外邊的白荷醒來,眯著眼看著香菱,道:「你這丫頭,這麼早,喊三爺作甚?」
賈環也醒來了,側著臉對著香菱。
香菱道:「是前院兒婆子來傳話,說是遠大爺使人遞話進來,喊三爺出去。」
白荷聞言,登時不說話了,翻身起床,然後服侍著賈環穿衣。
不過,她也有些怨言:「三爺才回來,有何大事非要擾著三爺休息……」
賈環輕輕攬住她的腰,道:「遠叔是個沉穩的人,不會無的放矢的。」
白荷聞言,嘆息一聲,道:「爺,一定要注意眼睛。」
賈環點點頭,道:「知道了,你再多睡會兒。」
白荷搖頭道:「爺都起來了,我再睡像什麼話……」
賈環卻不管,彎身一抱,就將白荷抱起,然後輕輕放在床榻上,在她唇上吻了吻後,道:「爺的話都敢不聽,仔細家法!」
白荷聞言登時羞紅了臉,喃喃道:「我聽就是,香菱還在呢……」
賈環哈哈一笑,道:「她比小吉祥還小,懂什麼?」
俏臉微紅的香菱如今也不怎麼怕賈環了,撇嘴道:「我怎麼不懂,不就是親親嗎?」
「死丫頭,你瘋了!」
白荷笑罵道。
賈環輕輕哈哈一笑,道:「好了,我出去了,你和小吉祥睡吧。」
白荷應聲點了點頭,看著賈環在香菱的攙扶下出了門後,眼淚卻又滑落出來……
……
「遠叔?」
出了二門,被匆匆趕來的李萬機接過手後,賈環被帶到了一處房間內。他不解其意,輕輕的喚了聲。
烏遠依舊是那身麻衣打扮,不過今天他手裡並沒有拿刀。
房間裡一角落裡,趙歆守著一個大籠子,披散著一頭黑髮,看起來更加勇猛了。
只是,他看向賈環的眼神,卻出奇的柔和,有痛惜,有自責,還有難過和愧疚……
烏遠先揮揮手,讓李萬機離開後,才對賈環道:「當年我闖蕩江湖時,遭遇險戰無數,連武宗之敵都遇到過。
但最兇險的一戰,卻是與蜀中唐門孽徒,八臂羅漢那一戰。
而八臂羅漢萬守虎,是一個盲人。」
賈環先前聽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聽到最後,眼睛卻登時睜大,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烏遠繼續道:「八臂羅漢萬守虎雖然是盲人,但一身聽風辨位的功夫達到登峰造極,雖無眼更勝似有眼。
也正因此,他才能將蜀中唐門流傳下來的詭異莫測的暗器之道,練到了極致。
若非他自身只有區區五品的武道修為,那一戰,縱然我已經是九品之身,卻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所幸,他只有五品,因此最後才被我一刀梟首,並從他身上得到了他鍛鍊聽聲辨位這套功夫的法門。
公子,天無絕人之路,若是公子能將這套功夫練透,縱然眼睛不好,卻也與眼睛好沒甚區別。
那八臂羅漢萬守虎雖然眼盲,但他行路過橋,卻如同心有明鏡一般,絲毫不阻礙。」
賈環激動道:「好,好!遠叔,謝謝你!」
烏遠擺擺手,道:「若非因為我之前進山,耽誤了行期,才令公子遭得大難,公子必然不會有事。
公子不怪罪於我,已然是胸懷開闊,何談一個謝字?
閒話不多說,咱們開始吧。
公子,你這般,這般……」
……
「呼!」
兩個時辰後,賈環才又回到後宅,身上帶了一身的鳥毛兒。
「天爺!三弟,你這是怎麼了?」
尤氏和秦氏都來了,看到賈環這幅樣子,紛紛驚叫出聲。
賈環笑著,任她們幫他揪掉身上的鳥毛,笑道:「遠叔找了一套武功,正適合我練……」
「什麼?還練?」
尤氏聞言又驚呼一聲,而後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不行,就算練也得等過兩年你眼睛好了再練,現在是萬萬不準的。傷著碰著了可怎麼得了?」
賈環笑道:「大嫂放心就是,是專門給我這樣的人練的。練好了,可以聽聲辨位,縱然眼睛看不到,也不耽擱走路做事。」
「真的?還有這種武功?」
尤氏等人將信將疑的問道。
賈環點點頭,道:「可不是?之前我都沒聽說過,今兒早才得知。不過感覺是挺有道理的……」
白荷一邊拔賈環後背的鳥毛,一邊奇道:「三爺,練功怎麼會弄一身的鳥毛呢?」
賈環面色微微有些不正常,因為站在他身前,替他整理衣衫的秦氏,一雙手怎麼老在下面打轉……
聽到白荷問話後,賈環忙道:「噢噢,是這樣,遠叔說,前期就先讓我聽鳥飛的聲音,然後捉鳥。先捉大鳥……呃,先捉大鳥開始……」
賈環不自在的扭了下身子,避開那隻快探到「鳥巢」的手,而後繼續道:「大鳥飛的時候動靜大,好捉。再過些天,再捉小鳥。遠叔說,最後……呃,最後……能捉住蜻蜓和蝴蝶,就算小成了。」
賈環不自在的轉過身,面對著白荷,背對著秦氏和尤氏,他藉口道:「荷兒,小吉祥起來了嗎?」
白荷不疑有它,笑道:「起了,起來後尋了你一會兒,沒尋到,就帶著香菱去找朱二丫練早功去了。」
賈環笑道:「練早功好啊,你和大嫂,還有秦氏,都可以一起去。多活動活動,對身子有好處,能活到一百歲呢!咱們一起活到老才好!」
尤氏面色微微古怪的看了眼還在賈環腿邊忙活的秦氏,也笑道:「三爺說的是,三爺說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