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身子骨畢竟還有些弱,大悲大喜之後,又經歷了一場幸福而又激烈的纏綿,終於耐不住困頓,聽著賈環哼著懶洋洋的小曲兒,在他寬厚溫暖的懷中睡著了,唇角處還殘留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紫鵑悄悄推門走入,更換炭盆,看到這一幕,眼角也浮起了笑意。
她用火鉗往銅盆里填了幾塊碳後,走了過來,看著臉上已經浮起微笑的賈環,輕聲喚了聲:「三爺。」
賈環點點頭,也輕聲回道:「紫鵑,近來可好?」
紫鵑笑道:「托三爺的福,奴婢還好。」
賈環聞言呵呵一笑,道:「好就好……林姐姐近來睡覺可還踏實?進飯香甜麼?每日裡走步有沒有完成?」
紫鵑聽他「突突突」的問了一串子,掩口一笑,不過眼中卻愈發滿意,她點頭道:「睡覺還行,就是有點淺,不過比前幾年強的多了。
那會子,姑娘常常一宿一宿的坐到天明,哭半宿,嘆息半宿。
現在雖說睡覺淺一些,不過就算半夜醒來,也是笑醒的,咯咯!」
「紫鵑你瘋了嗎?仔細你的好嘴!」
伏在賈環胸口睡的香甜的林黛玉,眼睛沒有睜開,嘴角卻彎起,紅嘟嘟的嘴裡嘟囔出一句威脅性近乎於零的話,難得顯得有些嬌憨,更可愛三分。
若非她正在睡覺,紫鵑又在場,賈環恨不能咬住芳唇不放開……
紫鵑掩口偷笑,道:「說你的好話呢!」
林黛玉本就睡的迷迷糊糊的,聽到這句話後,嬌「哼」了聲,又側著臉,往賈環懷裡擠了擠,尋著了個舒適的姿勢,舒坦的睡了起來。
賈環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滿臉的寵溺任誰都看的出。
紫鵑心裡為林黛玉感到高興,便對賈環輕聲道:「三爺,我先出去了。姑娘每天午間約莫睡半個時辰,很準的。三爺再辛苦一會兒……」
賈環微笑道:「這哪裡是辛苦,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呢。」
紫鵑聞言,俏臉微紅,笑了笑,轉身離去了。
……
神京,西城,永和坊。
神武將軍馮勝、飛武將軍陳先還有永武將軍衛順三位將軍的將軍府便坐落於此。
此三位將軍,在兵部是負責大秦各地兵備的將軍。
隸屬於太尉方南天分管。
只是,內陸城市的兵備駐軍,多是一些沒見過血的少爺兵,方南天有長城軍團十萬大軍在手,也是經歷過大陣仗的人,自然不怎麼看的上這些少爺兵。
除了偶爾給手下退役軍官謀個好去處外,尋常也不怎麼幹涉他們的部務。
而這三家歷來保持中立姿態,所以也沒有去親近方家,當然,也沒怎麼疏遠。
就如同他們三家曾也隸屬於榮國麾下,但榮國戰歿後,他們同賈家的關係便立刻拉開到一個合適的距離。
不疏遠,也絕不過分親近。
手中力量不強,又「老實本分」,該有的規矩都有,該孝敬的也按例孝敬。
因此,少有人去為難他們。
他們不想有多大的權勢,只求平平穩穩,不招惹是非度日。
然而,世事豈能皆如人?
坐在房內不出門都有可能遭遇地震,又何況三家本就身在名利場。
這不,躲避不開的大.麻煩就上門了……
神武將軍府前廳正堂上,賈璉正在品茶,上好的老君眉。
看樣子,賈璉品的很滿意,不時的嘖嘖出聲,點頭微笑……
賈環本讓他知會李萬機一聲,讓人給馮家、陳家、衛家下個帖子就是。
不過賈璉前幾天積累了一肚子的鬱氣,著實鬱悶不已。
如今神京權貴圈子裡,差不多都知道他賈老二隻負責府上的事,輕易不能交通外事,所以一個個都不拿他當回事。
當然,他也明白,就算是以前,真正的實權權貴,比如牛繼宗等人,其實也不怎麼拿正眼瞧他。
哪怕是理會他,也不過是看在先榮國的面上,客氣幾句罷了,不過分的要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應允……
所以,他並不怨恨賈環,只是覺得,有些氣不過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蠢人。
想好生整治他們一番,一時又沒有機會也想不出什麼手段,著實鬱悶……
卻沒想到,賈環今日甫一回來,只聽了個大概,便一開口就點了這三家的名。
賈璉喜出望外的同時,豈有不藉機發泄一番之前遭受「冷遇」的恨意。
他倒是期盼著,這馮家能再將他冷遇一次……
可馮家又不是傻子,神京城裡本就沒有秘密。
太上皇特賜賈環一等侯,並著配鬥牛公服的消息,早就傳遍勛貴圈了。
更別提那頂閃瞎無數狗目人眼的明黃小轎。
此等聖眷,著實令所有人感到艷羨嫉妒。
賈環已經回來了,儘管聽說眼睛出了事,可只要人沒死,誰敢輕視賈家?
其實馮家也是冤枉,哪怕上回賈璉上門,他們也沒有給他氣受,一直客客氣氣的,他們又沒失心瘋……
只是推脫馮紫英重病在床,見不得外客而已。
但就這,已經讓賈璉記恨在心了。
此刻,賈璉樂呵呵的坐在馮家正堂上,悠哉悠哉的喝了幾口茶後,才不慌不僅的從懷裡取出一張印有一朵黑雲的帖子,隨意笑道:「今兒我三弟剛從西域回來,聽了姨媽的哭訴後,就想見見你們家馮紫英,這不,還特意給他下了個帖子。
也怪我,聽到梁九功梁公公給我三弟傳旨封侯後,給歡喜傻了,忘了給他說。
令郎如今正在病中,上回我來都沒見著,今兒要他出門,想來是更不可能了。
得!這茶也喝了,帖子也留了,我就不多留了。
馮將軍若有什麼要我轉告的,儘管開口,我轉告給我三弟就是。」
說著,賈璉從椅子上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神武將軍馮勝聞言,面色有些僵,卻不得不擠出笑臉,連忙攔住賈璉,賠笑道:「二爺哪裡話?這話……這話讓馮家如何擔待的起……還不去將那孽障喊來!」
看著賈璉皮笑肉不笑不為所動的模樣,馮勝回頭朝管家怒聲咆哮一聲。
管家聞言,忙不迭的往後走去,跌跌撞撞的。
不過沒走幾步就停住了,因為他家公子已經從後面走了出來。
若說賣相,馮紫英相當不俗。
劍眉星目,鼻若懸膽,身姿英挺,氣質頗佳。
他走進正堂後,對馮勝和賈璉一揖,道:「父親,二爺,薛大爺之事,雖著實不與我相干,但因為那天確實是我派人喊了薛大爺來,所以才心有愧意,前些日子愧疚不敢見二爺。
二爺要打要罵,都隨您,我絕無怨言。
不過,今日既然三爺親自相招,我就算再膽怯,也不敢駁了三爺的面,更不敢因此牽連家族。
父親,兒子不孝,行為不檢,才招致此日,讓您失望了。」
說罷,馮紫英跪下,砰砰砰的給馮勝磕了三個響頭。
再起身,青紫著腦門,卻一臉決然的對賈璉道:「二爺,我跟你去。」
賈璉其實心裡也不過是想敲打敲打馮家,出口氣而已。
他一個富貴鄉長大的子弟,連只雞都沒動手殺過,何曾想過要人性命。
此刻反倒被馮紫英決然赴死的神態給唬住了,神色有些狐疑的打量了番馮紫英後,道:「馮世兄,我三弟不過招你過去問句話,又不是讓你去法場,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馮紫英聞言,嘴角抽了抽,心中卻嘆息一聲。
難怪外面都道,賈家若無賈環,實不足為慮。
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薛蟠打死人一事,神京城內明眼人幾乎都能看出其中有門道,馮紫英幾個更是如此,偏賈璉奔跑了數天,此時還在迷糊……
馮紫英當時就在現場,薛蟠喝的迷迷糊糊,一拳能有幾斤力?
他清醒的時候,身子都快被酒色給掏空了,都未必能一拳打死一個活生生的人,更何況大醉之後?
這其中若沒有內情,怕是鬼都不信。
而敢對如此算計薛蟠的人,又能是誰?
薛家雖然已經敗落了,可如今卻寄居在如日中天的賈家。
算計薛蟠和打賈家的臉有什麼區別?
敢打賈家的臉的人,滿神京城數數,又有幾家?
而對方這麼做,顯然不可能只為了打賈家的臉,薛蟠之事多半只是一個引子。
可以預見,日後更加激烈的碰撞,即將到來。
這也是馮家上次退避不見的原因。
因為無論是哪邊,他們都惹不起,更不想惹。
馮家自先榮國戰歿後幾十年來都保持著中立姿態,這種姿態讓他們躲過了許多「大劫」。
原本馮家以為可以這樣到永遠,卻不想,終究還是躲不開這朝堂愈發恐怖的巨浪。
只是,這般明顯的事,賈家中人居然還以為只是一件小事……
再看看賈環,第一天回來,就一眼抓住了引子,然後一張黑雲帖發下,何等強勢?
馮紫英父子甚至還能推測到,賈環原本派下下帖的人絕不會是賈璉,了不起就是一個管家,甚至還不是李萬機大總管。
就權勢而言,馮家父子這個級別的人,在賈環心中,還真不如一個李萬機來的重要。
唉!
馮家父子對視一眼,眼中有輕視,也有無奈……
……
賈璉在馮家待的沒意思,只覺得一口氣沒出來,還他娘的被一對烏龜王八蛋爺倆兒給小瞧了去。
只是又不好再發作,因為他確實沒想明白,這一大一小倆王八羔子為嘛瞧不起他。
因此,去飛武將軍和永武將軍府時,臉色就不大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