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興趣嗎?
賈芸太有興趣了,只是……
「三叔,這活計侄兒自然是一萬個願意去做的,只是……只是不敢瞞三叔,侄兒,侄兒不會算帳……」
賈芸脹紅著臉,很是羞臊慚愧的說道。
賈環呵呵一笑,道:「你這麼會來事,人又不笨,年紀也還小,不會怕什麼?誰天生就會?開始的時候我會讓人請個帳房先生來記帳,你好好跟人相處,多學些日子不就會了?
芸哥兒,這兩天我使人打聽了下你的情況,還不錯。
認識你的人,還有你的街坊,都說你是一個重孝道、知情義的好孩子。
百善孝為先,所以我想,知道孝道的人定然不會是什麼大惡之人。
雖然你性子滑一點,可這也是因為你自幼家境不大好的緣故,讓你過早的體會了太多疾苦。
芸哥兒,好好做吧,用心學本事,從今日起,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賈芸聞言,再看賈環的眼神里,已經帶有些許淚光了。
不是他沒出息,實在是……這個世道太不容易,他爹去世後,留下他娘和剛剛記事的他,人情冷暖他嘗過了太多太多,即使是他親娘舅卜世仁,都趁著幫他打理父喪之機,吞了他家僅有的幾畝田和幾間屋。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從外界感受到善意了。
「三叔,我一定好好做,絕不讓您失望。」
賈芸板著一張凍的青紫的臉,對賈環鄭重道。
賈環點點頭,笑道:「不用那麼緊張……那個菜店,其實也不用你費多少心,基本上不對外開放,只專供一些公侯府第,具體哪些人家我會給你一份名單。除了名單上的人家外,別人如果非要買,就讓他拿出十倍的銀子好了。
對了,昨兒沒時間見你,紅包今天給你補上,總不能讓你白叫我一聲三叔,拿去吧,回去後好好孝順五嫂,若有什麼難處,只管來尋我就是。
芸哥兒,記住,用心學,好好學,學出來了,日後我還有大用。」
說罷,賈環拍了拍賈芸的胳膊,將一個大紅封子放在他手上,也不理他滿臉的淚水和幾乎壓抑不住的嗚咽聲,賈環對他溫和的笑了笑,轉身回府了。
賈芸感受著手中大紅封子的分量,至少有五十兩啊……
擦乾淨眼淚,儘管賈環已經進門了,可賈芸還是沖他離開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個頭,然後也不理門子看向他手中紅封子又嫉又羨的火熱眼神,起身大步離開了。
他要去后街張家的滷肉鋪子買點糟醃鵪鶉帶回家給母親吃,張記的糟鵪鶉是他母親最喜愛吃的東西了,只可惜,自從他父親病逝後,母親就再也沒嘗過。
娘,孩兒終於能做事養家了。
……
「老祖宗,牛家哥哥您已經見過了,這三位是韓家哥哥,祖上定軍伯也曾是榮國祖宗的部下,這四位哥哥日後都要到孫兒的莊子上去一起練武,今日特來給老祖宗請安!」
榮慶堂,賈環滿臉笑意的對坐在上首軟榻上的賈母介紹道。
一旁處,牛奔還有韓大、韓讓和韓三三兄弟,齊齊跪下給賈母叩首一拜,又說了幾句吉祥話。
賈母聽聞堂下之人竟是榮國舊部之子弟,頓時動容,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既然都是先國公舊部的後人,那就是正經的世交了,不要多禮,不要多禮。嗯,都是一表人才,好啊!」
一旁處前來陪客的邢王二夫人,雖然臉上都帶著笑,嘴上也附和著誇了兩句,可心裡就跟貓抓了一樣難過。
這都已經開始接手老祖宗的人脈了,再過些年,那還了得?
賈府最值錢的是什麼?不是那十幾個莊子,不是萬畝良田,也不是那些宅子鋪面,而是榮國公留下的那些舊部。
賈家如今能活的這麼滋潤,全靠那些榮國舊部給面子。
要是都被賈環給接手了,那日後……
彼此間鬥了那麼些年的倆妯娌,不動聲色的相互看了看對方,然後又不經意的轉頭……
韓家三兄弟出自一門,因家風之故,都比較悶,不怎麼會說話,只是面帶微笑,都有些侷促。
畢竟,上首坐著的,可是先榮國公的遺孀……
倒是牛奔不見外,頂著一張喜劇臉,眉開眼笑的和賈母說說笑笑,將賈母哄的樂開懷。
只是,賈環看出韓家三兄弟實在不適應這種應酬的場面,就笑著對賈母道:「老祖宗,今日日頭已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去莊子,所以今天就不多陪老祖宗說話了。等來日,我等習武有成,再來向老祖宗匯報好消息。」
賈母也看出韓家三兄弟都是忠厚老實人,訥於言語,在此很不自在,也就沒有過多挽留,笑道:「那好,我這個老太婆,就等著你們這些後生的好消息,到那時,老太婆我擺下大宴來請你們!」
五人一起向賈母並邢王二夫人行禮後,就退出去了。
賈環、牛奔並韓家三兄弟一行人向賈府外走去,說說笑笑,牛奔等人因為要前往新環境生活練武,又能結交新朋友,不免都有些興奮。
忽地,賈環一拍腦袋,對牛奔等人道:「不好意思,還請諸位哥哥,先行一步,在門口稍等小弟片刻,小弟忘了一件小事,去去就來。」
在牛奔的笑罵聲和韓家三兄弟體諒的微笑中,賈環撒腿往回跑去。
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他走之前,要給賈迎春、賈探春還有賈惜春三女留下一些銀子。
這不是他多事,今日他觀邢王二夫人的臉色,一個個都跟吃了蒼蠅屎似的,她們拿遠在莊子上的賈環沒有法子,可是,對於和賈環親近的幾個丫頭,她們有的是法子折騰。
縱然有賈母看護著,明面上沒法子做什麼手腳,可暗地裡,掌管著賈府內務的兩人,多的是主意。
最簡單的,就是剋扣和延遲常例銀子的發放。
賈府里的下人多是幾輩子的老人,最擅長查探風色。
一旦誰出現了常例銀子的發放,這簡直就是失寵前的一個風向標。
那他們也會不怎麼盡心服侍了。
賈環自然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
跑了兩步後,賈環又覺得在賈府里跑的動靜太大,反正也不太遠了,就將腳步放輕,快步走著。
然而,在繞過賈母的院子,經過負責給賈母漿洗衣物的房間時,忽然一段對話傳入他的耳中,讓他的腳步猛然頓住。
「聽說了嗎,東邊又鬧出大笑話了!」
「什麼稀奇?東邊兒哪年不鬧出幾齣笑話?」
「這次不一樣,這次真的不一樣!」
爆料的人即使強行壓低聲音,可是她似乎太激動了,聲音依舊不小。
「昨兒個那些大老爺們高樂夠了,各自回各自的屋,可東府珍大爺可能喝多了,差點走錯屋,你猜他差點走到哪去?」
「能到哪去?無非是又看上了哪個標誌丫頭,想要趁機辦成好事。嘁,這種事東邊那爺仨還不都做慣了的,四小姐是怎麼來的……」
「這次真不一樣,我給你說,你千萬不要說出去,不然就要出大亂子了。昨夜珍大爺從咱們這邊喝完酒回東邊兒後,竟然逕自往蓉哥兒的屋裡鑽,你想啊,蓉哥兒那會兒還沒回去呢,他……」
「我的天哪,那最後怎樣了?不會……」
「沒有沒有,你可千萬別亂說,大少奶奶見珍大爺喝多了,就趕緊使人去將尤大奶奶喊了去,這才架著珍大爺走了。尤大奶奶還下了禁口令,不許任何人傳,要是誰敢多嘴,傳到外人耳朵里讓她知道了,直接打死了帳。嘿嘿,想想也是,這公公趁著兒子不在往兒媳房子鑽,這不是扒灰嗎?我給你說……」
……
「轟隆!」
賈環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腦子裡卻滿滿是驚雷陣陣,電閃雷鳴。
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賈環前世一直在猜測,賈府這個龐然大物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十幾年內便轟然倒塌的。
如果只單憑紅樓里羅列的那一點罪名,實在無法讓人相信。
放印子錢,縱然不光彩,但對於賈府來說,真的連皮毛都算不上。
至於草菅人命,迫使人命致死,這就更是一個笑話了。
隨便挑一座公侯府出來查一查,哪家府里沒有打殺過幾條人命?
思來想去,賈環最終還是將「罪魁禍首」放在了「造釁開端實在寧」的「寧」身上。
而起源,應該就是賈珍父子聚亂人倫,將秦可卿活活逼死所致。
賈環百分百的肯定,秦可卿的身份,絕對不是什麼秦業從養生堂抱回的棄嬰那麼簡單。
作為寧國府的長子長孫,作為賈氏一族未來的宗族族母,這個身份是何等的貴重,何等的重要?
在這個時代,一個連清白身份都不能保證的棄嬰,如何能當的起?
再聯想到紅樓中關於她臥房中的描述,以及死去後所用的棺木。
賈環斷定,秦可卿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出自皇室。
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位犯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留下的孤女。
如果這樣解釋的話,榮寧二府,尤其是寧國府下場那等悽慘,大概就能說的通了。
因為無論是太上皇還是他的哪個皇子當皇帝,都不可能容忍的下皇家貴女,金枝玉葉,被兩個違逆人倫的豬狗不如的畜生,給糟蹋到不堪羞辱以至於上吊而死的下場。
這不只是對秦可卿的羞辱,更是對整個大秦皇族的羞辱。
尤其是,當這個消息流傳出去後,會讓皇族蒙羞,會讓皇族的威嚴遭到玷.污。
這對皇家來說,是絕對不可原諒的事。
所以,賈環是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發生的。
他就是賺一座金山銀海,可如果這件事發生的話,那整個賈家,都要為這件事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整個賈族都要為賈珍父子陪葬。
賈環面無表情的前行著,越走越快,若有人此刻能看到他的眼睛,就會發現,這一雙肖母的好看的眼睛,此刻竟微微泛著血色紅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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