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閃到路旁,管家命四個家丁繼續開路。
當車駕經過楊凡身邊時,他向車駕客氣作揖:「多謝夫人寬宏大量。」
那車駕已從他面前經過,突然又停下,車簾掀起,自車廂內露出張臉。
模樣嬌美,膚白勝雪,只有十七八歲年紀。
楊凡見了,哎呀一聲,頓時定在原地。
車廂里那女子也是一樣的情形,凝視著楊凡,雙眸淚水充盈,激動到喉頭哽咽。
「易大哥。」
「若雪。」
楊凡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再度見到沈若雪,更沒有想到,她竟然已經從少女成了夫人。
沈若雪不著痕跡地擦去淚水,控制住激盪情緒,問:「易大哥,你怎麼來京城了?」
「唔,我來辦點事。」
楊凡也知道有管家家丁在旁,不能表露和沈若雪之間的情愫,也放緩語氣,讓自己儘量看來平淡些。
「許久不見,不如易大哥請移步,隨我回府一敘。」
楊凡有些猶豫:「這個……」
楊凡十分想和沈若雪相處,但又怕給她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沈若雪淡淡一笑:「易大哥不必擔憂,我家老爺很是開明。」
見她這樣說,楊凡也就放心,命易金跟在沈若雪的車駕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穿街過巷,在一處豪宅外停下。
楊凡下了車,只見豪宅大門門頭上掛著塊牌匾,上書秦府二字,兩個家丁一左一右站在門外。
前車上,沈若雪也由丫環扶著下了車,笑盈盈招呼:「易大哥,這邊請。」
二人保持著社交距離,進了府內,來到花廳坐下,沈若雪命管家沏茶,自己和楊凡說話。
「易大哥,好久不見……」
終究是情絲難掩,沈若雪又紅了眼。
「好久不見……」
楊凡也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沈若雪身後有丫環,花廳兩側有家丁,所有的話都變成一句問候:「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
沈若雪努力控制著情緒,也問:「易大哥,你呢?」
「我也好。」
花廳里沉默下來,不是兩人沒話說,是不知道從哪說合適。
管家奉來上好的熱茶,給楊凡倒了一盞,又給沈若雪倒了一盞,退在旁邊伺立。
沈若雪只是低著頭,也不言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半晌後,她才抬頭說話,卻是講起了她自己的事。
「易大哥,一個半月前,我和老爺成親了。」
「我家老爺姓秦名風,是當朝從四品的光祿卿。」
楊凡心頭莫名一緊,不為別的,大乾朝講初夜,沈若雪的初夜給了自己,她再嫁人會被為難。
沈若雪淡淡笑言:「我家老爺年過四旬,已有正妻多年,我是他的二房。成親之後,老爺對我多有偏愛,還給我專門安置了管家,倒也過得不差。」
看她樣子,平和祥淡,不像是受欺負的樣子,楊凡放心了。
拱手說:「恭喜夫人。」
「易大哥不必這般生疏,仍舊依著以前,叫我妹妹便可。」
在沈若雪的心裡,已將楊凡視做哥哥。
既不能為戀人,做個兄妹,也算不錯。
楊凡再拱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若雪忽然巧笑嫣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問:「易大哥後來可曾再做詩?」
「這個倒不曾……」
兩人初相遇,便是在楊凡為了宣傳芳菲醉而舉辦的詩會之上。
而沈若雪為楊凡所吸引,是因楊凡當文抄公寫的那首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
提起這個,楊凡有些汗顏。
大乾才子不論學識高低,文才如何,都是憑能力寫出的詩。
自己卻是當了文抄公,寫出來名篇絕句的都是千年累積下來的。
完全不能相比。
而就是這樣的不能相比,卻被沈若雪當了真,牽成了二人之間的情愫。
沈若雪卻不知道這一切,遙想當時,獨自吟誦:「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
「佳人再難得……」
沈若雪吟的是詩,想的是卻是自己,如今已嫁為他人婦,和楊凡之間再無可能,只剩下「難得」。
一場唏噓,又問起楊凡近況:「易大哥這次來京是要辦什麼事?」
若是別人問這個,楊凡肯定不會說實話,但沈若雪不是外人,便實話實說:「我有一個兄弟,參加今年的科舉,中了三甲進士,我想看看能不能找人給他放個官。」
「嗯,這個嘛……」沈若雪沉吟起來。
外面響起家丁的稱呼聲:「老爺!」
「老爺您回來了!」
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名男子走進花廳。
那男子身高七尺有餘,長得面白膚淨,頷下三縷長須,頗有些神采。
見到男子,廳內管家以下盡皆問好:「老爺!」
沈若雪也起身相迎:「老爺,您辛苦了。」
那男子看到沈若雪,頓時露出笑臉,伸手在她頜下一勾,笑言:「只要一見到你,我再累也不覺得累了。」
目光落在楊凡身上:「這是?」
沈若雪給介紹:「這位是易大哥。易大哥,這是我家老爺。」
楊凡起身見禮:「秦大人。」
「哪位易大哥?」
秦風剛剛下朝,就看到家中有陌生男人,年歲又和自家的二房不相上下,不禁有些犯疑。
沈若雪細細解釋:「半年之前,老爺可曾聽過原平縣有場詩會?」
「倒是有所耳聞。」
「那場詩會就是易大哥所辦。」
沈若雪笑言:「當時妾身年幼無知,帶著丫環去赴詩會,便認識了易大哥,還背了他的一首詩。」
「哦?」
同為讀書人,聽到有詩,秦風頗感興趣:「那你背背。」
「北方有佳人……」
沈若雪將詩又背了一遍,秦風聽罷,緩緩點頭:「果然是首好詩,怪不得能讓夫人記掛至今。」
聽出他話里有別的意思,沈若雪再解釋:「也是因為這首詩,妾身便對易大哥產生了崇拜,和他結為兄妹。」
大乾朝也流行詩賦,常有青春女子為寫詩作賦的大神們迷倒,沈若雪一番解釋合情合理。
秦風聽罷,放下了疑心。
在主位坐下,和楊凡客氣寒暄。
「易公子此來京城,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