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放在平時,夥計們說不定會聽;可他們現在正在興頭上,而且是一個挨打的人說出來的,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這是跟嚴平一起挨揍的於泉也頂不住了,他怒聲喝道:
「馮長源那個混蛋呢?把那個混蛋給我叫出來,老子弄死他!」
「住手!」
小六子終於看出不對,如果這四個人真是一夥,那小子怎麼樂得連後槽牙都露出來了?
而且被打的這個人聲音有點熟悉,還能叫出自己掌柜的名字,說不定真有誤會。
夥計們聽到喊聲,終於停了手,跑到一邊坐著休息,小六子麻利地去後院靜房請掌柜。
嚴平和於泉兩個老頭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哼哼,顯然被打的不輕。
門口的劉牧和趙棠兒開心的不行,每當想停的時候,再看地上兩人一眼,又能笑好久。
不多時,馮掌柜從後院慢慢走進大堂,他輕輕咳了一聲,拿腔拿調地對劉牧二人說:
「昨天放了你們二人一馬,今天竟然又來鬧事!難道真想挨頓打不成?」
「馮長源,我打你奶奶個嘴!」
剛剛進來的時候,馮掌柜為了擺足架勢,鎮住劉牧,根本就沒往地上看。
此時被人罵了,他才發現地上竟然還躺著兩個。
不過這兩人鼻青眼腫,一時間以他的眼力,都沒有認出來是誰。
「看你奶奶個嘴,快把老子扶起來!」
莫名其妙挨了頓揍的於泉,心裡滿是怒火,只能衝著馮長源發泄。
「東家?怎麼是你啊東家?小六子,快過來幫忙!」
馮長源終於從聲音認出,這兩人之中有一個是自己的東家,連忙伸手攙扶。
剛才威風凜凜,發號施令的小六子,聽到自己打的人竟然是東家,徹底傻眼。
剛想悄悄從後門溜走,就被馮掌柜叫住,只能乖乖回來把另一個老頭扶起來。
「是不是你這個王八蛋搞得鬼?夥計們給我打!」
馮長源不知道怎麼回事,以為東家是被劉牧揍了,於是想找回場子。
沒想到原本哼哼唧唧,站都站不起來的於泉,啪的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大聲罵道:
「你個混蛋怎麼和八皇子,趙小姐說話?趕緊掌嘴!」
八皇子?趙小姐?
馮長源這下才明白,自己真的踢到鐵板了。
他用力地抽著自己耳光,不斷地向劉牧趙棠兒道歉,
「八皇子,昨天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你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小的吧!」
打劫皇子,甚至糾合人手準備刺殺皇子,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外面那些殺氣騰騰的兵丁,馮掌柜可不認為八皇子是帶著他們出來郊遊踏青的。
小六子和打人的夥計也驚呆了,他們咽了口唾沫,只覺得雙腿發軟,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我本來是想在春風樓請兩位好好吃一頓,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劉牧看著酒樓內跪了一地的人,故意陰陽怪氣地說:
「嚴大人,你是本地城守,你可得為我主持公道。」
嚴平氣的想罵人,明明挨打的是我,給你主持什麼公道。
於泉平日做生意,腦子比較活絡,從馮掌柜的話里多少聽出一些端倪,他踢了馮掌柜一腳,齜牙咧嘴地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到了這時候,馮掌柜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便將自己怎麼坑劉牧說了出來。
「馮長源,虧我平日那麼信任你,把生意都交給你打理。」
於泉聽完講述,眼睛轉了幾圈,衝著馮長源大聲罵道:
「沒想到你竟然做出這種卑鄙無恥,敗壞我們於家清名的齷齪事!」
「你對得起我這麼多年的栽培提拔嗎?你對得起你的媳婦孩子嗎?你對得起要成的父老鄉親嗎?」
馮長源的臉色從震驚到茫然,最後再到清明,頭漸漸低了下去,似乎真在悔過一樣。
「馮長源,沒想到你身為於兄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為了錢財竟然私自干出這種事。」
此時嚴平也緩過勁來,痛心疾首地說:
「你要是缺錢,直接跟於兄說,我相信他不會虧待你,何必做走上這條路。」
跪在地上的馮長源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羞愧,還是不知道如何辯解。
門口的劉牧臉上閃過一絲譏諷的笑容,在趙棠兒耳邊輕聲說道:
「這是在演戲給我們看呢!」
「只要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馮長源身上,那於泉和嚴平就是被蒙蔽的局外人。」
「春風樓里發生的一切都跟他們沒關係,咱們自然也找不了他們的麻煩。」
只要馮長源肯把這些屎盆子認下,那於泉和嚴平頂多算是御下不嚴,賠禮道歉就頂格了。
「那馮長源能認?」
趙棠兒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馮長源,不知道他會不會把這些事都攬下來。
「當然能認,或者說他不得不認。」
劉牧對於泉耍的這些手段了如指掌,他冷笑著說:
「你想想,剛才於泉是不是提到馮長源的媳婦孩子?這不僅是提醒,更是威脅。」
「馮長源要是認了,他自己死就行;他的妻兒老小,於家會替她照顧。」
「他要是不認,恐怕馮家一家都保不住了。」
經過劉牧的點撥,趙棠兒瞬間明白其中的關竅,搖搖頭說:
「馮長源跟了他這麼久,難道他們之間就沒有一點溫情?說捨棄就捨棄,也太冷血了。」
「若是不冷血,於家怎麼能在短短十年內,成為遙城最大的家族?」
劉牧也很喜歡於泉這種做法,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是將能損失降到最低的唯一辦法。
「老馮,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甚至讓你的兒子,去我們於家的私塾讀書。」
因為聲音小,於泉並沒有聽到劉牧已經揭穿了他的真面目,繼續痛苦地說:
「可你怎麼能背著我干出這種事?我們之間主僕這麼多年,有什麼困難不能和我說?」
一直沉默的馮長源,終於緩緩開口,剛才還透亮的聲音,頃刻間變得沙啞低沉,
「這些事都是我乾的。」
「東家,對不住,是我財迷心竅,走上了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