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變卻
高維時空。
其實並非是真正的時間與空間。
所謂的高維時空是信息層面的無窮衍生，理論上存在的時空，譬如四維，五維……十三維什麼的，這些都是理論上存在的，但是尺度被物質宇宙捲縮後的高維時空，也有一些只是計算上有的，甚至是連計算上沒有的都統共算在內，統稱為高維時空。
要研究高維時空，首先自然必須要科學文明至少達到七級及以上，因為這是屬於信息層面的科學內容，不到七級及上，甚至連看都看不懂其中的道道，而這其中最詭異的是需要應用到主觀思維，知性生命的主觀在其中起了決定性作用。
事實上，那怕星球級文明，只要研究到微觀世界時都會發現主觀和客觀居然開始了混淆，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雖然科學家們可以用各種不確定與數學來大概說明描述，但是其內核卻明顯有悖於別的任何科學理論。
科學這東西從起始時就是如此，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明確的，準確的，可重複的，就和數學一樣，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逼死人了不會依然是不會，就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而這就是科學的真理了。
但是當科學開始研究向最微觀領域時，這一切卻被顛覆了，當有一天科學進步到忽然一切都不確定了，就如同數學的結果變成了是，不是，可能是，可能不是這樣，完全沒道理啊。
就如同科學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變成了神學一樣不可思議。
路遠明所在的人類文明已經摸到了五級宇宙文明的邊，所以他是知道這緣故的，科學家們也大概弄清楚了這不確定性的來源。
整個真實物質宇宙的底層構架是信息洪流的震盪，而一旦從信息化為了宇宙里的物件，這本質其實就確定了，不會有什麼不確定，真正不確定的其實不是宇宙，而是生命。
生命是信息的凝結體，而且是整個宇宙中最大額的信息節點，是物質宇宙中的異數，所以真正不確定的其實並不是宇宙本身，而是生命！
少年也簡單的將這些說了出來，而物質宇宙的衍生與擴展，其實便與生命有關係，從平行宇宙到不確定時空宇宙，再到多元宇宙，諸神文明已經去到了數百個之多，但是……
已經盡了！
諸神文明的誕生已經到了盡頭，這裡面涉及到了一個信息不相容的問題，只是路遠明無法理解罷了，但是少年非常明確的說了，當宇宙進化到多元宇宙時，八百多一點的諸神文明已經占據了信息洪流的所有份額，再也無法成就新的神級文明了。
這是大災禍啊！
上無路，下有人，階級的固化那怕只是在一個小小的星球文明中都代表著死寂與衰敗，而論大了整個宇宙，平行宇宙，多元宇宙，神級文明的層次，這就不單單只是一個文明的衰敗，或者一個時代的衰敗這麼簡單的了。
若是無路可走，那整個宇宙便會在這些神級宇宙文明，以及之後希望取而代之的後生文明中發生波折，一個不好就是整個宇宙大破滅的開始。
這是諸神時代所有有識之士的認識，這麼多神級宇宙文明，更多百倍千倍萬倍的九級宇宙文明，然後是無盡的所有宇宙文明，其中的哲學思想，社會發展，以及有識之士如此之多，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固化就是毀滅開端的道理？
所以，諸神們必須要為他們自己，為這個宇宙，為所有的蒼生掙出一條路來。
於不可能中創造出可能，於無路之處開闢出道路。
高維時空！
登天之階！
巴別塔！
人造的基石，於大地上一塊一塊堆徹，最終必然可以觸及蒼天！
諸神們開始於不可能處創造可能，他們登上了高維時空！
少年道：「我們開闢宇宙至多元宇宙時，有為法其實就已經到了盡頭，但是也只有八百多神級宇宙文明，我們本以為多元可以包容一切，但實際上不行，不但不行，反倒讓信息洪流開始了混淆，而你們所知道的奇詭，模因，污染，侵蝕，其實是從多元宇宙時就開始了。」
「你想想吧，這麼多的文明，這麼多的故事，其中多有恐怖的，奇詭的，神話的，宗教的信息洪流，多元宇宙就是將這無窮的信息洪流真實化，化為一個個可以接觸，可以具現，可以往來的宇宙，而原本只是虛的信息變成實的了，這些代表奇詭恐怖的信息不就是污染物嗎？」
路遠明自然知道這些，他點頭，少年就嘆息著道：「我們也立刻發現了這一點，若是我們固步自封，諸神永遠是諸神，凡人永遠是凡人，那這多元宇宙其實倒是好的鬥獸場，任憑凡人在其中掙扎鬥獸即可，我們諸神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實在不行，最多隔上幾十億年，甚至幾百億年，將我們中最弱小的神級文明給滅了口，將其名額扔到下界去任憑凡人折騰，然後隔上一個輪迴便來上這麼一次，我們就可以永保無憂……至少在真正的大滅絕到來時就可如此，對吧？」
路遠明聽得遍體生冷，一時間連呼吸似乎都不暢了。
雖然他不知道神級宇宙文明與九級宇宙文明到底有多大的差距，但是一個還在多元宇宙內苦苦掙扎，一個卻有了獨屬於自己的宇宙，這是質變啊，若當初神級宇宙文明真的如此做法，那整個宇宙就真成了一個巨大的棋盤，所有非神級文明都變成了棋子，而且是無可掙扎的那種。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路遠明的恐懼，他笑了一下道：「但這種事情其實是不可能發生的，一個兩個神級文明可能如此，但是數量上百之後，必然是會趨向於秩序與善域，這也是生命和文明的規則……這且不說，當初我們算是看出來多元的害處，所以就用大能力將多元的非物質端給徹底禁絕了，也算是清理了那個時代才出的奇詭，但這也不是長久之法啊，於是乎，我們這些老人們就商量了許久，開始往高維時空攀登而上。」
這話說來輕巧，但是路遠明自身都有高維本質，所以他如何不知道，這其實是不亞於開天闢地一樣的大功業了，這些諸神是真下了死力，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艱難險阻，卻都蘊藏在了這短短一句話中。
「初時還算容易，最容易的自然是多維時空，從四維開始的，這些本已經是平行宇宙和多元宇宙環節開發了的東西，借著這便利，我們繼續向上開發攀登，漸漸的，我們開始感覺到了吃力，於是立下了燈塔，有了最初的錨定點，那就是星辰之光。」
路遠明早已經知道星辰之光的來歷，而且他其實也知道，這星辰之光最初時是好的……
那一句臨滅前所說的還在照亮黑暗嗎，他到現在都不敢或忘！
接下來的話就有些讓路遠明聽不懂了，無非是少年得說模糊，什麼艱難險阻在他口中都變成了小孩子爬山坡一樣，要麼跳一跳，要麼走一走，要麼跨不過去開始大哭，但是最終都翻騰了過去。
當然了，這些都是比喻，其中的艱難險阻簡直難以想像，那怕是少年平淡著語氣的說著增加了多少多少神級文明數量，又有幾個，幾十個同道留步下來，這中間就不知道是多少璀璨史詩一樣的故事。
路遠明就仔細聽著少年說話，他也不打話，只是靜靜聞聽，而少年雖然說得平淡，可是他眼中的神光卻是如何都隱藏不住，顯然這段歲月是他得意之時，更有志同道合的同志相隨，便是這天地海枯石爛他都無法忘卻，
這是他生命燃燒時的光芒啊！
說了許久，少年似乎有些盡了興，他舔了舔嘴巴道：「終於，我們攀登了一個又一個高峰，諸神時代的鼎盛也終於是到來，那時，神級文明的桎梏終於是被我們徹底解開，無有限制，如此一來就有源源不斷神級文明誕生，而這些新生的神級文明又恰好可以繼續助推已經疲乏的我們繼續上前，這就成了一個正向反饋循環，那時我們開心啊，我和幾個老兄弟是醉了一場又一場，我們大哭，我們大叫，我們歡呼，已經不在的同志們的志向終於沒有被我們糟蹋，我們對得起他們了啊……」
路遠明沉默……
沉默……
沉默……
最終他深深一嘆，終於還是問道：「既是如此，那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個世道？為什麼你們要降下如此災禍？為什麼所謂的諸神饋贈全是陷阱與恐怖？為什麼星辰之光會變成那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你們全部都質變了呢！？」
路遠明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激烈，那是一種仿佛看到了同志，但是又被同志背叛了的憤怒。
這憤怒尤其強烈，甚至到了他面紅耳赤的地步。
他……心裡痛得很。
因為，眼前的諸神……殘屍之觸，以及那過往的諸神，讓他好是惋惜啊！！
少年被說得低了頭，良久良久，他才忽然抬頭道：「因為我們沒變，變得是你們。」
「饋贈依舊是饋贈，那是自宇宙田園時代就流傳下來的傳統，給予後進文明的憐憫，提醒，以及褒獎。」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宇宙依然還是那個宇宙，可是你們卻再也不是當初的伱們。」
「真正的叛徒……其實是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