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甘
路遠明甦醒了過來。
這一次他下去了暗物質世界八天時間，總算是將所有受災人群全部解救了出來，與此同時，還在下面做出了一些民生和軍事上的安排。
幸虧阿爾弗雷德一直緊抓作物種植不放，並且將其儲存於整個紐約城多處倉庫，所以那怕只有大半個紐約城存在，保存下來的糧食作物依然多到誇張，足夠這五百萬人吃上五十年！
雖然還有諸多事情，比如那半根人類文明天柱正在極緩慢的霧化，以及隨著暗物質世界紐約城落在這方暗物質世界中，周邊的灰白空間開始逐漸顯現地面，以及灰白色的霧氣開始籠罩在了暗物質紐約城周邊。
這一切恰如唐哲安對暗物質世界的描述，這暗物質世界是依照認知來確認其存在，這裡本來空無一物，但是隨著暗物質紐約城的出現，這一方的暗物質世界就被認知所確認，然後出現了大地，以及周邊可能存在的，別的文明降落後的墓碑，或者是暗物質土著（如果有的話）所產生的痕跡。
換言之，他們可以探索暗物質世界具體情況了！
當然，這一切還為時過早。
才經歷了末日一樣的巨大災變，這五百萬人已經是筋疲力盡，他們需要的是休養，需要的是靠時間來抹平傷痛。
而在沒有致命威脅的情況下，路遠明又不是什麼惡魔，他只規定了每天八小時的全民勞動時間外加兩小時的學習時間和兩小時的軍事訓練時間，別的時間就完全可以讓民眾們自由支配了。
然後在包括唐哲安在內等人的強烈建議下，他才不情願的將學習時間和訓練時間各自縮短到了一小時。
不是他吝嗇。
而是雖然現在人類不管是物質世界的活人，還是暗物質世界的死人，雖然他們都算是脫離了末日絕境，但是眼下絕非是可以徹底躺平休息的時候。
見識得越多，越是可以知道這個宇宙到底有多恐怖。
可謂是布滿了絕望的世界！
一個不留神人類文明就玩完了。
不，若是落入到那等敘事層怪物手中，那就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下場，變成任人玩弄的NPC，甚至是更惡劣的肉什麼什麼的，這就真是比死了還要恐怖一萬倍！
路遠明是接觸那個敘事層存在最多的人，所以他是真的害怕恐懼到了極點，因此不但成了真正的決定者，這兩年多的時間裡也對他的性格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
簡單些說，他有些被迫害恐懼症的症狀，同時他本來輕微的強迫症已經發生了變化，總之不做好準備，不提高實力或者人類的底蘊，他就感覺是在浪費生命，甚至是在犯罪那種。
總之，暗物質世界接下來至少一年內的發展已經定下了基調，那就是休養生息，同時大力提倡與獎賞所生多育，這一點其實和物質世界的人類一樣，在暗物質世界中也可以懷孕生子，只不過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暗物質世界的身軀，靈魂什麼的倒是沒問題，就是懵懂可愛的嬰兒。
至此，路遠明也放心回到了物質世界。
依然是金屬天花板，而周圍依然有足夠的護衛人員。
「……現在情況怎麼樣？」
路遠明穿好衣服走出單間，他立刻就問道。
珂語蓉立刻知道路遠明在說什麼，她想也不想就報告道：「民眾情緒穩定，各個居住社區情況穩定，月球情況穩定，可觀察周邊深空無意外發生，目標恆星系無意外發生。」
路遠明就滿意的點頭，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穩定，和平，安全。
這真是比什麼都重要。
路遠明如此響著，然後他隱約聽到了歌聲，這讓他奇怪，當即就往歌聲處走了去。
路遠明下去暗物質世界時，他的肉身是在第一醫院裡沉睡，而當時為了便民，這個第一醫院被建設在了第一層居住區的中央地帶，可以讓周邊民眾更方便的就醫，換言之，從第一醫院出來後，周邊就是大型居住社區。
路遠明就跟著歌聲前進，就遠遠的看著大量民眾聚集在一個廣場前，而這個廣場中央居然有一個草草搭建舞台，上面有一個年輕男子正在唱歌，而一首歌唱完後，又上去一個年輕女子繼續唱。
路遠明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他帶著一絲冷意的對珂語蓉道：「我之前發布的命令不是全面靜默嗎？有這麼靜默的嗎？你們居然就這麼看著了？」
珂語蓉臉上立刻露出了惶恐，不單單是他，身後跟隨的幾名學者，一些管理層官員，他們臉上都是惶恐不安。
過去的兩年半中，路遠明是真的會殺人的，雖然必然不可能亂殺人，但是一旦犯了類似嚴重瀆職，以及貪污受賄，或者是以權謀私等情況，他是真的會不留情的殺人的。
而眼前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認真來說可以算是瀆職了，而且一查立刻就是一大片人要糟，甚至珂語蓉可能都要算在裡面。
這時，跟隨在隨行人員中的楊烈立刻說道：「決定者閣下，這事我有話說。」
路遠明就點頭道：「就怕你們什麼都不說，行，說服我，或者就開始瀆職調查。」
楊烈心中其實也害怕，不過他向來有急智，而且才思敏捷，也擅長語言溝通，他當即就道：「決定者閣下的全面靜默命令，應該是指避免月球有任何信息往外傳遞，對吧？也即可以用黑暗森林理論來形容，我們出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周邊有什麼都完全不清楚，所以我們必須保持在黑暗中的安靜，默默觀察周邊是否有危險，這是決定者閣下要求靜默的唯一理由，對嗎？」
路遠明一點都不否認，他點頭道：「對，這就是我要求靜默的理由。」
說到這裡，周圍人都是鬆了口氣，楊烈也微笑起來道：「在決定者沉睡與測試速度期間，我們對整個月球內部的信息進行了非常徹底的測試與排查，一方面我們處於月球內部，一方面在月球外殼上有三層覆蓋，一層岩石層覆蓋，一層厚度達到三百公里的肉質層覆蓋，還有一層高張力金屬覆蓋，這種情況下，除非是我們從內部發射高能高穿透的X射線，不然那怕是我們在內部釋放核彈之類，其信息都無法傳遞處月球之外，更別說是區區唱歌跳舞什麼的了。」
珂語蓉這時候也組織好了語言，她乖巧笑著道：「還有，這也是管理席位的意見，民眾在過去兩年半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與努力，現在可以讓他們休息休息了，不然被關押在才建好的金屬房間中，窗外也全是金屬，因為決定者閣下的靜默命令，他們甚至連網絡都沒有，這真是會憋瘋人的，所以我們才開放了少許公共娛樂權限，但也僅限於常規音波，對於電子信息信號我們依然管控極嚴。」
路遠明默然了許久，他這才嘆息道：「是的，人都需要娛樂，當然了，也不能夠缺少勞動與學習，還有軍訓也必須要提上日程，不說全民皆軍，至少在必要時刻下能夠拿得起武器反抗……」
周圍人一開始聽路遠明說話，個個都是臉上帶著了笑容，但是越聽越是不對勁，他們最後連一點表情都不敢有了。
路遠明就左右看了半響道：「預計五個居住層，我們也才建設好了一個，現在的居住條件其實非常糟糕，那麼接下來開一個大型會議吧，我，管理席位，然後是上層管理人員全部參加會議，我們要討論一下接下來兩年航程中的人民生活學習勞動的事情了。」
眾人都是面無表情的點頭，楊烈則悲傷的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聽歌，然後所有人都可以報名上去獻唱的廣場。
（……諸位啊，不是我不幫你們，實在是這位決定者有些走火入魔了啊，我完全可以想像他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很快的，第一次末日後大會議在路遠明的命令下開始了。
會議上，路遠明本打算先行發言，但是早已經知道他意圖的眾人，包括了原五個最強國家的政要，現五大席位人員，包括了同時參加會議的上層管理官員們，他們立刻做出了會議安排。
先安排底層工作人員代表上台發言，講述過去兩年半中的拼搏奮鬥與犧牲，再接著是各方面的管理人員上台講述過去兩年半中他們所取得的成就，進行了多麼偉大的工程量，再接著是學者上台講述現有人類物資與情況，最後則是管理人員們上台講述現有的不足，以及對為未來的展望等等。
這些東西路遠明也是聽得極為認真。
因為這些都是他親眼見證發生的事。
數十萬人因工殉職，上百萬人自殺……
這些全部都是他親身經歷，甚至是眼睜睜看著發生的事情。
不管是多麼必要的原因，但這些確實是巨大的犧牲，他絕不會在這方面欺騙自己。
或許對於整個人類的十二億人口來說，這些殉職人員與自殺者可以說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的數字，但是對於個人，對於家庭來說，就是巨大的不可言喻的痛苦與絕望。
時代的沙礫落到個人頭上，那就是滅頂巨山啊。
「……綜上所述，我們人類可以靠著現有物資在宇宙深空中生存至少五百年以上！我們有著足夠的淡水與海水，我們有著穩定氫聚合反應堆，我們有著完善的工業體系，我們也有著完美的流浪家園，在這其中，農業方面的設施是建設得最完美的，在農業層的生產中，每年可生產的食物足夠供養所有人食用兩年！所以我們甚至還不得不稍微降低生產量，避免儲存中發生的巨大浪費。」
「同時，工業體系的完善，可以讓我們使用庫存物資生產一切所需要的生活必需品，乃至是幾乎絕大部分的奢侈品。」
「最後就是還需要建設的工程，包括了儲備層的大部分區域，生產層的大部分區域，以及居住層的四層區域，當然了，還有科學實驗層到目前還只是一個框架，這也需要提上日程，但是！」
發言人看著路遠明越來越亮的目光，他表情不變，在話語的最後用重音發了一個但是，然後才繼續說道：「鑑於民眾所付出的巨大犧牲，以及對於末日的絕對勝利，我們現在所需要的已經不是玩命的工作，而是休養生息！」
路遠明立刻皺著眉頭就要發言，這個發言人則趕緊翻了一下手上的報告道：「要知道，我們只有十二億人口！」
聽到人口二字，路遠明硬生生咽下了嘴裡要說的話。
發言人額頭上其實已經滾下了幾顆汗珠，不光是他，在座的絕大部分人員其實汗水都已經濕潤了後背，不過好在最嚴重的情況已經度過，發言人立刻就說道：「就社會學專家組，以及生物學專家組，人口學專家組……等等專家們的統一研究與報告顯示，人類的生育繁衍與工作量成反比，同時和幸福度，物資豐富度，社會娛樂度，以及安全度等等係數成正比，諸位啊，我們人類在兩年後就要去到目標恆星系了，而且擁有了可控氫聚變反應堆，室溫超導體，高張力金屬，甚至還有月球這艘巨大無比的星系內宇宙飛船的我們，已經可以算是一級宇宙文明了，我們已經可以嘗試殖民整個星系了，可是我們只有十二億人口啊！」
「工程需要人，科研需要人，殖民需要人，甚至保衛人類文明也需要人，我們人不夠啊！」
確實。
路遠明沉默的思考著。
人口是大問題。
這可不是暗物質世界！
暗物質世界的情況不明，而且沒法發展科學技術，所以在暗物質世界中，序超凡才是基礎，人口反倒是次要的。
可物質世界就不同了，在這裡，人口越多，誕生出天才和大科學家的概率也就越大，同時文明發展離不開人口，一個科技發達的星際宇宙文明，若是人口數量陷入靜止狀態甚至是生育過低導致人口逐漸減少，那這個文明實際上就是沒落文明，遲早會徹底消失在宇宙中。
這確實是他沒有事先想到的一點。
這時，路遠明就要上台發言了，他邊走邊想，到了台上時，他就說道：「我始終認為，學習勞動還有軍事訓練是我們必須堅持的長期人類文明策略，只有這樣，當危險來臨時，我們才有足夠的底蘊去抵抗，不過……人口確實是個大問題，所以，要不我們還是以每天十小時工作時間，然後一小時學習時間，一小時軍事訓練時間來分配他們的每日時間，如何？」
周圍的代表們都是目瞪口呆。
他們實在是不敢想像在此之前路遠明本來的計劃是什麼。
當即就有大量的參會人員開始了反對。
對於這個，路遠明也沒有採取高壓政策，他非常認真的和這些反對人員進行了交談，然後又不停詢問智庫與學者意見。
然後在長達三天的拉鋸戰中，路遠明最終非常不甘心的同意了管理席位們的聯合意見，事實上，這也是幾乎所有與會人員的意見。
每天六小時工作時，外加一小時知識學習時，一小時軍訓時。
這份議案就此通過。
離開會場時，路遠明滿臉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