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何處啊?」司馬懿幽幽地問了司馬昭一句。
司馬昭愣了一下,他記得告訴過司馬懿這裡是烏馬河呀,很奇怪司馬懿為何這個時候又來問他,難不成司馬懿真得是老得糊塗了嗎?
不過司馬昭可不敢做出質疑,而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烏馬河。」
司馬懿喃喃自語道:「烏馬河,無馬河——難道是上天註定這裡真是我司馬懿葬身之地嗎?」
司馬昭不禁大驚,連忙道:「父親何出此言,孩兒就是拼死也要把父親背過烏馬河去,父親切莫相信什麼天命之言,勝敗乃兵家常事,回到洛陽之後,我們亦可重振旗鼓,再伐并州不遲。」
司馬懿搖頭嘆息道:「沒有機會了,我司馬軍的精英全部折在了這兒,東山再起,談何容易?為父征戰一生,臨老卻遭此大敗,又有何顏面去見江東父老啊!」
司馬懿仰天長嘆,化做了無盡的唏噓,這一刻,他不再是一位叱吒風雲睥睨天下的強者,而是變做了一位風燭殘年的老者,只留下無盡的蕭瑟和蒼涼。
項羽就是因為兵敗,無顏面見江東父老,選擇在了烏江自刎,結束了自己霸氣而悲壯的一生,司馬懿這句無顏見江東父老的話一出口,司馬昭不禁大駭,生怕司馬懿一時想不開,也學楚霸王來個烏馬河自刎。
他不禁焦急的四下張望,目光正好地落在了司馬懿先前乘坐的那輛追鋒車上。
追鋒車的車體,是由五塊木板拼接而成的車廂,司馬昭心念一動,這個車廂拆下來的話,不就是一隻小「船」嗎?
如何安排司馬懿渡河,確實是一件比較難的事,這在水裡和陸地上完全是兩回事,如果在陸地上,背著司馬懿跑也是沒有問題的,但在水裡,那怕是游泳的高手,也沒法讓司馬懿身不沾水。
以司馬懿的身體素質,如果泡在水裡,保不齊會生什麼病,現在司馬昭最需要的,就是尋找一條船,只可惜看遍這河上,都沒有半條船的影子,急得司馬昭也是直跺腳。
到不是說這烏馬河上沒有打漁的漁民,著實是司馬軍的陣勢太過龐大了,那些漁民見勢不妙,早架著漁船逃之夭夭了,以至於諾大的河面,就連一艘小船也看不到。
看到這追鋒車,司馬昭靈機一動,立刻下令親兵將車廂給拆下來,抬到了河上。
這輛追鋒車是司馬懿的專用車駕,無論是木材還是做工,都是最為精良的,車底板可以充當船體,車擋板可以充當船舷,最為關鍵的是,它並不漏水。
司馬昭是欣喜若狂,他也確實沒想到,這輛追鋒車居然還有這樣的用途,簡直就是水陸兩棲的寶貝啊!
「父親,并州軍的追兵須臾即至,趕緊上船吧!」司馬昭急急地對司馬懿道。
司馬懿卻顯得意興闌珊,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司馬昭急了,不管司馬懿樂不樂意,他讓幾個親兵把司馬懿抬起來,徑直抬到了小船上。
這車廂臨時改成的小船容納不了多少人,不過這不在司馬昭的考慮之內,只要能讓他父子倆個上船,別的就不考慮了,司馬昭還順手抄了一塊木板,來充當船槳。
不過僅憑他一個劃,是很難快速地劃到對岸的,所以上船之後,司馬昭還安排了熟悉水性的幾名親兵護在小船的周圍,一是為了保護司馬懿的安全,二是讓他們在水裡推著小船走,這樣的話,就可以更快地到達對岸。
雖然是萬人渡河,場面極為的浩大,但河面上露出來的,都是些腦袋,這麼一艘小船行駛在其中,顯得極為的另類,確實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這時鄧艾已經率領弓騎兵殺到了司馬懿方才登船的河邊,那些留在岸上的殘餘部隊,根本就抵抗不了,被弓騎兵砍瓜切菜一般給清理掉了。
鄧艾立於河邊,駐足觀望,這個時候,司馬軍大部分的人員都已經下水了,留在岸上的也沒幾個人了,到處都是倒斃的戰馬和司馬兵的屍體,一片的狼籍,鄧艾無心收拾,而是在河邊緊張地搜索著,試圖尋找司馬懿的蹤跡。
擒賊先擒王,這是戰場上亘古不變的法則,這一戰註定已經是一場大勝了,如果能再擒獲司馬懿的話,那可就是錦上添花了,但如果讓司馬懿逃掉的話,難免會有些美中不足。
有一名親兵眼尖,指著在水裡浮沉的那條小船對鄧艾道:「鄧將軍,司馬懿就要那條船上!」
其實也不是親兵眼好,而是司馬懿乘坐的那條小船實在是太扎眼了,任何人往河面上看的話,都會首先注意到這條船,雖然離岸已經比較遠了,但眼力好的,還是可以看到一頭白髮的司馬懿。
「放箭!」鄧艾沉聲地下令道。
岸上所有的弓騎兵都立刻是拈弓搭箭,朝著小船那邊射去,一時間亂箭如飛。
司馬昭不禁大駭,他拼命地劃了這麼久,再加上幾個親兵奮力地在水裡推,但水上行船,可比不了岸上騎兵,想快也快不起來,劃了半天,也沒有完全逃出弓箭的射程。
這個時候,似乎并州軍認出了他們,所有的弓箭都瞄著他們這邊射來,這該如何是好?
司馬昭急令幾個親兵繼續加力往前推,自己則是撥出身上的佩劍來,撥打著鵰翎,竭盡全力的保護著司馬懿。
但并州軍的箭雨實在是太密集了,許多的箭都射到了小船的木板上面,就連推船的親兵都有兩個中箭的,如果不是司馬昭奮力地用箭撥打著箭矢,只怕他和司馬懿,早就被射成刺蝟了。
也幸虧他們已經到達了弓箭射程的遠端,射來的箭矢威力已是大減,速度也慢了許多,這樣司馬昭才有機會撥打掉這些箭矢,否則的話,箭速太快,司馬昭根本就沒有半點機會。
岸上的鄧艾瞧了,冷笑一聲,拎起弓來,一箭便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