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馬懿召諸將到中軍帳中,司馬師瞧見司馬懿眼睛有些紅腫,神色萎靡,便知司馬懿定然是一宿未眠,不禁很是擔心他的身體,畢竟司馬懿年事已高,尋常人家的古稀老者,這個時候恐怕是早已閒賦在家,含飴弄孫,像司馬懿這樣的年紀,還在征戰疆場,這放眼天下,也絕無幾人。
司馬師不禁是深深自責,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的能力不夠啊,如果自己能代父出征,平定并州,又何須老父親拖著風燭殘軀千里奔波,為司馬家的大業操碎了心。
「父親,平定并州非一朝一夕之事,切不可過度操勞傷了身體,保重身體要緊。」
隨後進來的諸將也紛紛地道:「司馬太傅保重身體要緊。」
司馬懿笑了笑,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眾將歸位,其實司馬懿內心之中何嘗不想歇一歇,人老了,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無法同壯年之時相比了,但是形勢所迫,卻又讓他不得不為之。
曹亮這麼一個難纏的對手,已經給他製造了無窮的麻煩,直到現在,司馬懿也拿不出一個比較好的辦法來,也難怪他會殫精竭慮,輾轉無眠。
高平陵兵變之後,司馬家已經是踏上了不歸路,如果不能排除異己勢力,順利地將曹魏的江山社稷給奪下來,司馬懿只能是做一個權臣,而他比誰都清楚,歷朝歷代,當權臣的,沒有一個好下場。
不管是為了自己死後不被人從棺材裡挖出來鞭屍,還是為了司馬家這麼多的子子孫孫免遭滅門之禍,司馬都必須要咬牙堅持。
看到眾將俱至,司馬懿環視了一圈,平靜地道:「如今的形勢諸位已經然清楚,我軍深處困境之中,想要改變目前的局面,就需要諸位同心同德,齊心協力,不知諸位有何妙計,不妨暢所欲言。」
眾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皆是無言以對,誰都知道司馬懿可是久經善戰的軍事大家,一生戎馬倥傯,身經百戰,如果連他都搞不定的事,別人又如何能有什麼好的招數。
今天在場的,可以說除了王觀之外,都是後生晚輩,年紀也都和司馬師差不多,司馬懿之所以重用提撥這幫子年輕人,最主要的還是為了給司馬家培養得力的肱股之臣,自己已經老了,那些曾經追隨自己的部下也漸漸老去,難堪大用,將來司馬師接過權柄之後,身邊必須要有忠心耿耿且能力卓著的人來輔佐,所以司馬懿此次出征,除了胡遵和王觀兩位老將之外,一水的全是新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此次出征,除了平定并州的敵對勢力之外,也是司馬懿考察新人,為司馬師網羅班底的一次機會,哪些人是能臣,哪些人是勇將,哪些人可堪大用,哪些人值得栽培,這些都在司馬懿的考察範圍之內。
不過新人,就意味著經驗的欠缺,從此前諸將的表現來看,司馬懿也確實難用滿意二字來形容,此番問計於諸將,也有考驗他們智謀的想法。
眾將一個個支支唔唔,倒不是說他們完全沒有計策,只不過有些想法恐怕不太成熟,拿出來難免會貽笑大方。
再說了,在司馬懿的面前賣弄,那不是班門弄斧嗎?
到是鍾會思慮了半天,拱手道:「卑職倒有一計,只是不知可行與否?」
司馬懿饒有興致地道:「士季有何良謀,但講無妨。」
鍾會稍微地遲疑了一下,而後道:「并州州治在晉陽,只要拿下晉陽,并州軍心民心必然瓦解。如今曹亮集重兵於上黨,晉陽空虛,司馬太傅何不派遣一支精兵,奔襲晉陽城,只要拿下晉陽城,并州局勢大定,曹亮想在上黨困住我軍的圖謀必然失敗。」
其實鍾會這個計劃也並非是獨創的,之前在丹河大營之中時,就有人提議不與并州軍在上黨糾纏,即刻北上偷襲晉陽,只是因為當時司馬懿持謹慎的態度,沒有採納這個建議。
如今鍾會再度提了出來,這次司馬懿倒沒有當即反對,而是微微一笑,道:「願聞詳情。」
這種建議,自然對司馬懿來說並沒有新鮮感,如果鍾會只停留在建議的程度上,那也不過是老生常談了,司馬懿見鍾會說得如此肯定,顯然他是有一個詳盡計劃的,所以司馬懿才準備聽聽詳情,而後再考慮接受與否。
鍾會之所以在這個重要的場合重申這個建議,自然是有著成熟的想法的,事先他確實也做出個周詳的方案,此刻聽司馬懿如此詢問,便毫不猶豫地講了出來。
鍾會的這個計劃方案,也確實有其獨到之處,他詳盡地計劃了行動的兵力和路線,以及應對各種可能出現的危險的預案,所以說,鍾會的這個計劃很周詳也很全面,讓司馬懿不禁陷入了沉思。
其實司馬懿何嘗沒有想到過偷襲晉陽的計劃,只不過這種跨越千里的大進軍如果不能解決後勤補給問題,終究只是一個風險代價極高冒險行動,一旦發生意外,便有全軍覆滅的危險,素來謹慎的司馬懿當然不會兵行險棋,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進攻。
但是虎峪口之戰讓司馬懿明白,僅僅只靠常規的戰法,是很難戰勝曹亮的,并州的戰事久拖不決,對他而言,並不是一個好事情,而鍾會突襲晉陽的計劃,無疑給司馬懿提供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新思路。
現在上黨之戰已經陷入了膠著之中,雙方顯然誰也奈何不了誰,虎峪口之戰就是明證,那怕雙方都精心地設計過計劃,但最終依然是平局收場。
想要打破這種僵局,司馬軍就不能讓并州軍牽著鼻子走,他們必須要開闢出新的戰線來,徹底地打亂曹亮原有的布署,這樣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重大的戰果。
而突襲并州中心晉陽的計劃,無疑成為打破現在這種僵局最好的辦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