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謐臉色發白,眉頭緊鎖,當初曹爽任用曹亮為平北將軍,他也是贊成的,畢竟曹亮當時地位低下,尚構不成對他們的地位產生威脅。
但幾年過去了,曹亮的功勞越來越大,官運也越來越亨通,一路從平北將軍護匈奴中郎將做到了并州刺史,并州都督,成為了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曹亮在并州,功績是有目共睹的,但有一點難免也為人詬病,那便是私募鄉勇,擁兵自重。
招募鄉勇,本來倒是未可非議,因為按慣例,遭遇到外敵入侵兵力不足時,刺史及都督有權臨時徵召鄉勇,以御強敵。
曹亮正是憑著這條規定,私下招募了不少的軍隊,引起了朝中不小的熱議,丁謐也暗暗懷疑曹亮是否有借題發揮的意圖,只不過由於北疆戰事正酣,朝廷也不方便派人前去調查。
所以鍾會提出這一點之後,讓丁謐立刻是警覺起來,儘管曹亮名義上是曹爽一系的人,但丁謐卻深知曹亮並非是曹爽的嫡系,更何況在利益的面前,就算是嫡系親信又如何,一樣也會為之背叛。
送走鍾會之後,丁謐是一宿未眠,到了第二天一早,丁謐便直奔大將軍府,去見曹爽。
由於丁謐已經是大將軍府的常客了,只要不是大將軍曹爽休息的時間,門人不會攔阻於他,所以丁謐是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堂上。
出乎意料的是,鄧颺也在,顯然他是再向曹爽建言著什麼,丁謐遠遠地聽到了「晉爵」這類的話。
如果沒有鍾會昨夜的到訪,或許丁謐還不會覺得鄧颺有什麼異常,但昨夜聽說鄧颺吃了曹亮的賄賂,如今一早趕來,肯定是要在曹爽面前給曹亮一番「美言」。
這個傢伙,果然是貪財忘義,豈不知如此等同於引狼入室。
丁謐上前一步,冷笑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玄茂兄這是在給什麼人說好話吧?」
曹爽和鄧颺俱是抬頭,鄧颺臉色微微的一紅,這傢伙,居然還會臉紅,真是一個笑話。
丁謐一向對人做事不假顏色,鄧颺倒也習慣了,他訕訕一笑道:「彥靖兄,你這是何意?」
丁謐依然在冷笑著,道:「事實如何,玄茂兄你自己心知肚明,要不要讓大將軍派人去你府上查查看,有沒有平北將軍曹亮給你的賄賂?」
鄧颺臉上掠過一起慌亂之色,昨夜蔣濟前來,代表曹亮送上如此的一份厚禮,饒是鄧颺貪墨無數,但這張禮單,還是讓他怦然心動,反正不過是在曹爽面前美言幾句而已,又論不著他拍板做主,所以鄧颺心情愉悅,毫不客氣地就收下了這份厚禮。
拿人錢財,自然得替人消災,所以鄧颺一清早就跑到了曹爽這兒,可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就被丁謐上前揭了老底。
「你……你含血噴人!」鄧颺滿色羞憤之色。
自己手下幾個親信的品性如何,曹爽自然是清楚的很,鄧颺有孔方之好,曹爽一直以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揮了揮手,示意兩人不必爭吵,對丁謐道:「彥靖,你來得如此早,可有急事否?」
丁謐衝著曹爽施了一禮,這才道:「回大將軍,卑職昨天聽說朝中有諸多大員收受了曹亮的賄賂,爭著給他在大將軍面前當說客,卑職唯恐有小人進獻讒言,所以特意早些前來,但沒想到還是被某些人搶了先。」
鄧颺有些心虛,不過嘴上可沒認輸,道:「曹平北在并州大破匈奴鮮卑,功勳卓著,更何況他是自己人,得些朝廷的封賞也無可厚非,用得著你這麼血口噴人嗎?」
曹爽點頭道:「不錯,曹子明是某親自點的將,此番在并州大勝,某顏面上也有光不是。」
丁謐當即反駁道:「大將軍此言差矣,曹亮如果安份守己的話,就不必在朝中大肆賄賂大臣了,直管在并州等候,大將軍肯定不會埋沒他的功績的。但縱觀此子表現,卻不得不讓人生疑,在并州私募軍隊,擁兵自重,培植親信,排除異己,此刻的并州,恐怕已盡在其手。不僅如此,此番曹亮花費重金賄賂朝臣,其野心是昭然若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大將軍如果此番縱容於他,只怕是後患無窮。」
他的一番話,讓曹爽陷入了沉思之中,身為曹魏的實際掌權者,曹爽對自己如今的地位也是相當的看重的,生怕被別人給奪走了,不斷地排擠司馬懿便是最好的明證。
毫無疑問,司馬懿是他首輔地位最大的威脅者,但除了司馬懿之外,就沒有別的競爭了嗎?當然不是,可以說,每一個在朝為官的人,都有可能成為曹爽的競爭者,那怕是曹爽自己所信任的嫡系親信,也不是沒有背叛自己的可能。
當然,隨著地位的不同,這種危險性是可高可低的,這就好比無權無勢的低級官吏,那是永遠也不會對曹爽大將軍的位置構成威脅的。
同理,職位越高,越接近大將軍的位置,這種危險性自然是成倍的增長,讓曹爽不得不有所提防。
昨天朝議之上,蔣濟的提議確實讓曹爽有些措手不及,因為從正常的情況來講,做為對立一系的太尉蔣濟是不可能提議讓曹亮加官晉爵的,可這出人意料的一幕就這麼發生了,曹爽只能是暫時先放一放,等他捋一捋之後,再做定奪。
其實曹亮的宗室身份讓曹爽也有一些忌憚,儘管來說,同為宗室可以拉近兩人的關係,但同樣的,身為宗室的曹爽有輔弼天子的資格,那麼曹亮同樣有也這樣的資格。
所以,曹爽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對曹亮予以信任,養虎為患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清楚的。在聽了鄧颺和丁謐的話之後,曹爽也不禁是遲疑不決了,重用曹亮似乎不行,但曹亮如此大功,又不得不進行封賞,如此一來,曹爽便陷入到了兩難的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