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的升起,晨霧也漸漸地消散了,陸抗終於也看得清楚戰場的全貌了,戰場上屍橫遍野,觸目驚心。
陸式和俞贊已經是發起多次的進攻了,但始終未能突破魏軍的防線,而且傷亡極大,戰場上橫陳的那些屍體,大部分都是吳軍的。
這也怪不得吳軍羸弱,連日的行軍,吳軍早已是疲憊不堪,戰力銳減,而他們面對的,卻是魏軍的騎兵隊伍,原本步兵對陣騎兵就不占任何的優勢,此刻吳軍正處於最為虛弱的時候,那更是無法打得過,所以激戰了不短的時間,吳軍始終沒有能夠前進一步,突破魏軍的阻擊。
吳軍原本以為,魏軍的主力就在身後,前面攔截的魏軍肯定是一支偏師,不會有多少的人馬,只要吳軍奮勇而戰,就一定能突破魏軍的阻擊,殺出一條血路來。
就連陸抗也是這麼認為的,就算魏軍胃口很大,想要一舉吃掉所有的吳軍,但想要繞到吳軍的後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們至少也要多走近一倍的路程。
所以陸抗對突圍之事還是抱著一定的信心的,認為只要吳軍能打得再勇猛一些再狠一些,突破魏軍的防線並非是難事。
但大霧退去之後,陸抗站在一處高地之上,居高臨遠,這才發現魏軍的騎兵比他想像的更要多,少說也有五六千的人馬,吳軍能撤退的道路並不太多,而這些路,全都被魏軍騎兵給封鎖了,吳軍想要突圍出去,談何容易啊!
只是這支騎兵好生奇怪,魏軍的騎兵,分為兩種,一種是重甲騎兵,一種輕甲騎兵,重甲騎兵就如同是屯騎營,所有的騎手和戰馬,都裝備上了厚厚的鎧甲,武裝到了牙齒上。
另一種的輕甲騎兵,以驍騎營為代表,他們身著牛皮甲,以靈活機動見長。
不管怎麼說,魏軍所有的騎兵都是裝備有戰甲的,只是輕重不同而已,但眼前出現的這支騎兵,卻是人人身著布衣,就連頭盔都沒有,這支騎兵,究竟是什麼來頭?
看魏軍騎兵的規模,還真不太小,五六千人的隊伍,快有小半個營了,可陸抗還沒有聽說過魏國哪個營是著布衣的。
但這支魏軍騎兵雖然是衣著古怪,但卻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戰鬥力,而且他們比普通的騎兵更驍勇,更靈活,殺伐果斷,縱橫於吳軍陣中,斬殺無數。
這支魏軍似乎知道他們的弱點所在,沒有戰甲的話,防禦力肯定弱得多,為了避免吳軍的弓箭襲擊,這些魏軍很是雞賊,他們儘可能地拉近他們和吳軍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著一種混戰的狀態,吳軍就算想要用弓箭進行射擊,但由於雙方的人馬始終糾纏在一起,吳軍一旦放箭,很大概率會誤傷自己的人,所以這些弓箭手雖然早就挽弓搭箭了,卻始終沒法將箭射出去。
王徽正是利用吳軍的這種投鼠忌器的心理,才下令讓屯騎兵與吳軍近身作戰的,如果屯騎兵沒有卸甲之前,幾乎是無視一切攻擊的,完全可以一路橫掃。
但現在他們正處於一種防禦力全無的狀態,和平時武裝到牙齒的狀況那還是有著天差地別的,所以王徽就不能採用平常屯騎兵的那種打法了,不過他巧妙地和吳軍纏鬥在一起,利用騎兵的作戰優勢,死死地壓制住了吳軍,不給吳軍以逃跑的機會。
隨著時間的流逝,吳軍變得越來越急躁了,按照陸抗先前的計劃,魏軍襲來的時候,將由張咸率領斷後的三千人馬來阻擊魏軍,時限是一個時辰。
其實一個時辰對於吳軍來說,也並不會逃得太遠,但考慮到魏軍的強大攻擊力和張咸所率的三千人的實力,陸抗還是比較務實地給了張咸一個時辰的時間,只要張咸能撐上一個時辰,吳軍還是有機會逃出一段路的,至於後面會不會被魏軍騎兵給追上,那就是後話了。
但現在卻是張咸雖然不負使命地擋住了魏軍騎兵的主力,但吳軍的大部隊卻受到了魏軍五千騎兵的阻擊,一直滯留在燕子磯無法脫身。
一個時辰的時間轉瞬即至,現在陸抗也徹底地絕望了,就算這個時候他們能殺出重圍,但身後將會是兩支魏軍騎兵的合力追擊,他們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再逃出去的。
而且這也是僅僅只是假設,五千魏軍騎兵橫亘在他們的面前,無論吳軍如何努力,他們都無法逾越這道屏障。
陸抗長嘆了一聲,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執意西進,就是想要和蜀軍會合,從而扭轉荊州的局面,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最終還是沒有等到和蜀軍會合的那一天,這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這時,張咸率領著數百騎飛奔而來,只見他渾身浴血,到了陸抗的身邊,滾鞍落馬,泣道:「末將幸不辱命,堅守一個時辰,三千人馬血戰到最後,也只剩這幾百人了。」
張咸確實也做到了,他率領著三千人,頂住了魏軍屯騎營的強大攻勢,血戰了一個時辰,完成任務之後,他才主動地撤離了戰場,但這個時候,張鹹的身邊僅僅只剩下數百人了,而且基本上全都掛著彩,傷痕累累,就連張咸本人,身上都多處負傷。
但張咸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他們在這裡浴血奮戰,為吳軍主力贏得了一個時辰的寶貴撤退時間,現在他終於完成了任務,身上有說不出的輕鬆。
張咸率著最後倖存的這幾百人騎馬快速地逃離了陣地,他們再堅守下去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魏軍騎兵大舉壓上,他們根本也沒有任何力量能攔阻了,張咸只希望能追得上吳軍的大部隊,向陸抗復命。
但他趕到燕子磯時,卻傻了眼,敢情吳軍根本就沒有走啊,到現在還停留在原地,張咸頓時是悲從中來,感覺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他哭拜於陸抗的身前,委屈的像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