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司馬倫撤離淮南之時,就已經給司馬師寫信了,用六百里的加急驛馬將書信送到了洛陽,在司馬倫抵達洛陽之前,司馬師早就知道他的行動了。
所以,當司馬倫出現在司馬師的面前時,司馬師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司馬倫回來的比他想像之中要早,上千里的路程,一路長途跋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返回了洛陽,可見這一趟行程司馬倫走得很辛苦。
至於撤軍的原因,司馬倫已經在信中詳細地和司馬師講過了,司馬師已經贊同了司馬倫的計劃,確實,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再是講究一城一地的得失了,從大局出發,司馬倫的行動是十分正確的,這次碩果僅存的隊伍,將會成為洛陽保衛戰關鍵。
不過接下來司馬倫將他的最新計劃和盤推出的時候,司馬師做不到目瞪口呆,也足以驚掉下巴了。
因為司馬倫提出的計劃完全是驚世駭俗的,那就是放棄洛陽,退守關中。
看到驚訝無比的司馬師,司馬倫卻是一臉的鎮定,雖然這個計劃司馬倫對誰都沒有提及,但在他的腹中,卻是醞釀了很久的,甚至在離開淮南的時候,司馬倫就已經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洛陽雖然地處中原之腹,但最大的缺點就是易攻難守,洛陽周邊有多達十二處的關隘,那就代表至少也有十二條的道路是通往洛陽的,如此密布的交通網絡,防守起來難度何其之大。
司馬師本來是下定了決心要死守洛陽的,他從兗州撤回了洛陽,並且在酸棗掘開了黃河大堤,製造了慘絕人寰的黃泛區,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阻擋并州軍的西進之路,為洛陽之戰做好準備。
但黃泛區擋得住東面的并州軍,但如果并州軍從北面或者南面對洛陽發起進攻的話,洛陽防守的形勢還是相當的嚴峻的,因為并州軍可以在白馬完成渡河,同理,也一樣能在孟津或者是小平津渡過黃河,黃河天險對於別人來說,或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但對於曹亮來說,卻好似閒庭信步,輕而易舉,司馬師對於如何能守住洛陽,心裡還真沒有什麼底。
但洛陽做為國都,地位的重要性又不言而喻,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司馬師還是難以痛下決心來放棄的。
不過司馬倫卻對洛陽的形勢有著清醒的認識,一針見血地指出,洛陽乃是四戰之地,如果司馬軍北控河內,東握充豫,南據荊州,西擁關中的話,倒是可以守之,只可惜現在四面已經是盡失三面,只剩下關中尚存,其他三面盡失矣,如此一來,洛陽將陷入到并州軍的包圍之中,不管洛陽能夠堅守多少的時間,到頭來依然難逃敗亡之局,所以司馬倫認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趁著并州軍尚未形成合圍之勢,將洛陽守軍西撤關中,憑藉著潼關武關這樣的險要關隘,守住八百里秦川之地,等到將來天下形勢有所變化之時,再圖反攻之計。
司馬師沉吟了一下,道:「荊州?為兄已經給王昶回信,同意他撤軍之舉,若得荊州軍相助,守住洛陽南線尚且不難吧?」
司馬倫直截了當地道:「遲了!當時我趕到新野之後,王昶如果願竟聽從,就此撤軍的話,或許還有機會帶兵回到洛陽,但他沒有那個膽量和魄力,非得要向兄長討一紙軍令,只可惜曹亮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兄長的軍令送到荊州之時,王昶已經敗了,所以荊州那一路的人馬,兄長就不要過多的指望了。」
司馬師沉默了一下,雖然說上位者都喜歡聽話忠誠的部下,但往往這樣的部下缺乏臨機權變的能力,做事難以決斷,而戰場之上,戰機是瞬息萬變的,許多的機會稍縱即逝,司馬倫能夠審時度勢,及時地撤退,讓淮南軍免受到損失。
如果說司馬倫當時看到情況不妙,向洛陽這邊請示匯報再行動的話,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同樣的情況,王昶便缺乏魄力,那怕是司馬倫已經勸說他撤軍了,他依然懼怕承擔責任,非得上書洛陽,要獲得司馬師的首肯才肯撤軍。
司馬師就算及時地給出了回復,但恐怕一切都為時已晚,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儘管荊州那邊還沒有戰報傳來,但司馬倫已經看透了一切,王昶完了,荊州完了,司馬師對王昶還心存幻想?趁早丟掉吧。
司馬師道:「聽說你將淮南軍留駐於南陽,便是已經做好了西撤的準備嗎?」
司馬倫道:「然也,南陽往西,便是武關,小弟此番入京,便是要勸說兄長早下撤離洛陽的決心的,但遷都茲事體大,諸事繁雜,想要短時間內撤離洛陽亦非易事,小弟將十萬淮南軍置於南陽,築高壘挖深壕,便是要阻擊來犯之并州軍的,在兄長及朝廷未曾撤離洛陽之前,他們必誓死而戰,絕不能讓并州軍越過雷池半步,其後再行撤到武關,不為遲也。」
并州軍的進軍速度,堪稱是天底下最快的,尤其是并州騎兵的速度,簡直是無與倫比,司馬倫當然不會指望王昶能擊敗曹亮,但最起碼也能起到一點作用吧,最好是能遲滯一下并州軍的行軍速度,給司馬師及朝廷的撤離創造一些時間。
但是那一道姍姍來遲的命令,顯然已經是失去了作用,王昶是死是活,司馬倫也無法下定論,但不用懷疑曹亮軍隊的戰力,此番并州軍大舉進軍荊州,王昶絲毫沒有機會的,至於是死是降,那就看王昶的忠誠程度了。
可如果指望王昶來擋住并州軍的進擊,那完全是一種奢望,司馬倫對王昶早已是不抱任何然希望了,自從王昶拒絕了他的建議,司馬倫就料定他是再沒有機會回到洛陽的。
王昶這一敗,讓洛陽的形勢更加變得嚴峻起來,遷都之事,更是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