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是草原大漠的極北之處,就連鮮卑人都很少到達這裡,相比於草原之上,這裡更加的荒蕪也更加偏僻更加的寒冷,一年之中,只有幾個月的解凍期,所以這裡的草都不會長得太茂盛,習慣逐水草而居的鮮卑人不會來到這極北苦寒之地放牧。
但是現在鮮卑人卻不得不涉足此地,因為在并州軍的不斷追擊之下,他們只能是且戰且退,最終逃亡到這裡。
無法放牧,自然無法得到食物,為了生存,鮮卑人不得不造筏下水,去北海之中捕魚,一個遊牧的部落,硬生生地被逼成為了漁獵部落,可以說,現在的鮮卑人,已經活得是相當的悲催了。
拓跋力微逃出盛樂之後,也逃往了大草原,並且在燕然山與拓跋沙漠汗會師,同時將拓跋部的幾路人馬都聚集在了一起。
本以為所有的苦難都將結束,拓跋部熬過這個艱難的冬天之後,他們也將會迎來轉機,但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他們苦難不僅沒結束,噩夢卻真正的開始了。
并州軍在攻取了盛樂之後,依然不依不饒地向北進軍,對著鮮卑殘部窮追猛打,拓跋力微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北遷移,以逃避并州軍的打擊。
這場跨越萬里的遷徙過程之中,鮮卑人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十死七八,其中大部分的人不是死在了并州軍的刀槍弓箭之下,而是死在了飢餓疾病之中,長途的跋涉,窮困潦倒,沒有食物,鮮卑人只能是殺馬取食,將多餘的戰馬宰殺掉以維持生計。
他們甚至吃樹皮,吃草根,吃骨頭,吃一切能吃的東西,飢餓讓他們變得瘋狂起來,那怕是捉到一隻田鼠,都能吹呼半天,就連草原上的狼群,都對他們避之唯恐不極,逃得遲了,都會淪為鮮卑人的口中之食。
但就算是如此,戈壁上惡劣的生存環境,嚴重的食物匱缺,讓他們的逃亡之路變得異常的艱辛,大部分的鮮卑人因為饑饉而亡,白骨拋滿了逃亡之路。
并州軍的追擊,更像是一種驅逐,他們分進合擊,但卻從不孤軍深入,不給鮮卑人打反擊的機會,鮮卑人一旦被追上,往往會遭到幾路并州軍的圍殺,疲憊不堪的鮮卑人根本就不是并州軍的對手,屢戰屢敗,他們不得不往更極北的地方逃遁,以逃避并州軍的打擊。
在并州軍征進的過程之中,烏丸王庫賢選擇了向并州軍投降,繳械了兵器和戰馬之後,被遷返到了白山故地。而原本叛逃的黑水部鮮卑等部落也相繼投降,草原上唯一沒有投降的鮮卑部落只剩下了拓跋部,以及歸附於拓跋部的劉淵匈奴一族。
不過在長期的流離失所之中,劉淵的匈奴軍也是傷亡累累,從最初他投奔拓跋鮮卑時的兩萬多人,銳減到了現在的七八千人,傷亡慘重。
只不過劉淵和曹亮有著深仇大恨,他暗暗地發誓,不管局勢如何演變,那怕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會向曹亮投降的,此仇不共戴天,他絕沒有與之談和的可能。
拓跋力微卻是日漸憂鬱,他奮鬥了幾十年開拓的萬里疆土,正一點點地被曹亮所蠶食掉,而他卻一點也無能為力,只能一步步地退向草原的更深處,退向極北的荒漠地帶。
這一切,對於一個已經八十多歲的老人來說,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意志上的,都是不可承受之重,長期的顛沛流離之苦,讓拓跋力微衰老了很多,他的頭髮全白了,形容枯縞,面無血色。
他們已經到了北海,這裡是鮮卑人曾經到達的最遠之境,拓跋力微也清楚,如果繼續地往北走,那裡倒是還有大片的土地,但那兒長年覆蓋著積雪,沒有一年四季的概念,只有漫漫的冬天,甚至在冬季的時候,終日不見太陽,只有無窮無的黑暗。
那裡是生命的禁土,如果鮮卑人被驅逐到那兒的話,不用并州軍來追擊,他們自己就會全部葬身在冰雪之中。
拓跋力微真得很累了,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這場遙遠的長途跋涉了,他已經感受到了死神在向他召喚,但他卻心有不甘,他一手創立的鮮卑帝國非但沒有發揚光大,反而在他的晚年遭到了瓦解和摧毀,就這麼撒手西去,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的。
只可惜,此刻的拓跋力微卻是無力回天,他和曹亮的并州軍周旋了將近大半年的時候,從冬到春,從春到夏,再從夏到秋,鮮卑人一敗再敗,敗得是一敗塗地,拓跋力微絲毫看不到希望,絲毫看不到出路,深深的挫敗感籠罩著他。
難道說,鮮卑族最終會葬身在這北海之濱嗎?
北海的秋天極為的短暫,剛剛還覺得炎熱無比的天氣轉瞬就寒意逼人了,如果等到北海冰封漫天飛雪之時,整個鮮卑部落又將何以為生?
就在拓跋力微一愁莫展之時,突然并州軍方面派出來了使者,而來使不是別人,正是拓跋力微的一個兒子拓跋祿官。
那日在外圍巡視的是拓跋沙漠汗,本來他對并州軍派來的使者極為的厭惡,正準備要殺這些人泄憤,但沒想到并州軍來使的隊伍之中竟然有人衝著他喊阿兄,定睛一看,正是四弟拓跋祿官,拓跋力微不禁大吃了一驚,原本以為他的這些兄弟都死在了亂軍之中,但沒想到拓跋祿官還活著,而且還被曹亮派過來談判,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拓跋祿官對拓跋沙漠汗說了自己的遭遇,當初盛樂淪陷的時候,他沒有能逃得出去,受了傷,被并州軍給俘虜了。并州軍收繳了他們的兵器和戰馬,不過並沒有把他們當成奴隸,而是將他們安置在了盛樂附近的草原上,雖然說生活的也是比較的艱難,但沒有戰亂,總算是可以活下去,這次曹亮派來他來北海,是有一封信交給父親拓跋力微的。
拓跋沙漠汗一聽,趕緊地帶他去見拓跋力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