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誕神色也愈發變得嚴峻起來,這種情況的出現讓他是有些始料未及的,以前雖然淮南軍中偶有逃兵,但也不過是個別的現象,絲毫也不會影響大局。
但現在卻是完全的不同了,那怕是諸葛誕對逃跑回來的士兵進行鐵腕鎮壓,卻也一樣難以阻擋已經形成氣候的逃兵潮。
起初的時候,逃兵還是一種個人的行為或者說三五個士兵約好了一起出逃,發展到後來的時候,淮南軍究竟是整建制地逃亡,一隊一屯就都消失不見了,甚至有一天夜裡,整曲的隊伍居然會棄城而退,那怕是遭遇到了巡邏的隊伍,他們也膽敢公然地反抗,持械而斗,整個壽春的形勢,漸有失控的感覺。
這顯然不光是這些士兵的家人受到了威脅,更大的原因恐怕還是如今淮南軍對諸葛誕已經是失去了信心,如今的壽春,已經成為了汪洋大海之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傾覆之危,這些士兵跟著諸葛誕,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所以才會生出離叛之心,畢竟螻蟻都會愛惜自己的生命,做為這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眼看著瀕臨絕境,又怎麼可能會往火坑裡跳呢?
而且淮南兵之間,是會相互看的,如果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那麼接下來必然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逃亡的人越多,局勢便愈發地無法控制了。
諸葛誕殺一儆百的手段似乎在失效,儘管他每天都會毫不例外地處決那些被捉回來的逃兵,但是逃兵潮似乎根本沒法被扼制,越來越多的士兵加入到了逃跑的行列,他們不但利用繩索夜縋出城,甚至還敢偷偷地打開城門進行逃跑,如果這個時候司馬軍發起偷襲的話,城門一開,豈不要壞了大事?
擔任巡邏隊的是諸葛誕的親兵死士,只有他們對諸葛誕才是忠誠不二的,他們整夜地巡邏游弋,捉獲的逃兵是不計其數。
這些逃兵被捉獲之後,知道也是無法倖免的,所以一個個視死如歸,被押赴刑場的時候,都伸長了脖子,引頸待戮,在他們看來,逃跑被捉是死路一條,留在城裡也是死路一條,反正橫豎是一死,那還不如試著逃跑呢,捉住大不了一死,可僥倖逃跑成功的話,卻是能撿一條命啊!
諸葛誕斬殺逃兵的初衷也只不過是殺雞給猴看,現在猴們根本就不在乎了,那殺雞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每日處決逃兵的時候,底下那些士兵雖然一個個沉默不語,但卻是無法掩飾他們的憤怒之色的,諸葛誕想用處斬逃兵的方式來震懾那些尚有不軌之心的士兵,結果卻很可能會適得其反的。
諸葛靚看著苗頭有些不對,所以力勸諸葛誕不要衝動行事,殺得人越多,積怨便越重,很可能會激起大規模的譁變,到時候只怕局勢更加難以地收拾。
可現在諸葛誕是騎虎難下啊,這些逃兵如果不懲誡的話,只怕逃跑的人會更多,但如果一律按軍法處置的話,積怨更深,矛盾更無法調和,形勢只能是越變越糟。
先前的時候,諸葛誕對司馬倫這種攻心的策略不以為然,但沒想到這種小兒科的伎倆,卻對淮南軍造成了如此大規模的實質性傷害,短短的十幾天時間裡,上萬人逃亡,這讓諸葛誕陷入到了深深的被動之中。
穎上之戰的失敗,就已經讓諸葛誕元氣大傷了,而和吳國的壽春之爭,讓諸葛誕是雪上加霜,不僅損失了好幾千的人馬,而且失去了吳國的這一個強援,諸葛誕不得不獨立去面對司馬倫的十五萬大軍,而現在司馬倫採用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攻心之術,讓淮南軍在損失諸多人馬的同時,軍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原本堅守壽春誓死而戰的口號早已化為雲煙,悲觀絕望的情緒在壽春城中蔓延著,看不到出路,看不到希望,整座的城池,就如同是一座死城一樣。
連日的降雨,導致了壽春城池的東北角出現了一小段的坍塌,這讓諸葛誕是大發雷霆,把負責東城和北城防守的蔣班焦彝給喊了過來,怒問其何故?
諸葛誕一心是要打造固若金湯堅如磐石的城池,但沒想到敵人還沒有來進攻,壽春城竟然自行就坍塌了,這種豆腐渣的工程諸葛誕如何能接受,再加上現在淮南軍軍心不穩,如果他們賴以堅持的城牆都出了問題的話,那麼將下來又何以為戰呢?
蔣班和焦彝也是一臉的無奈,他們雖然各自負責把守北門和東門,但城池的工程質量如何,卻和他們沒有半點關係,畢竟城牆又不是他們督造的,而且入冬以來,雨勢一直不減,城池的低洼處一直處於大水的浸泡之中,出現坍塌也屬於不可避免的現象,現在諸葛誕想要問責他們,蔣班和焦彝也只能是吱吱唔唔,不知如何解釋。
諸葛誕勃然大怒,下令將蔣班焦彝推出去斬首示眾。
蔣班焦彝嚇得是魂不附體,他們沒想到諸葛誕這回是動了真怒,趕緊地跪地求饒。
諸葛靚和吳綱等人也上前為他們求請,吳綱道:「大都督,此時正是用人之際,臨陣斬大將與軍心不利,還請大都督三思啊。」
諸葛誕臉色稍有緩和,但余怒未消,沉聲地道:「若非眾將為你們求情,今日非得砍下你們的腦袋不可,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拖下去,每人各打五十皮鞭,以為懲誡!」
親兵將蔣班和焦彝給拖了下去,不多時,行刑完畢,又給拖了回來,那五十鞭子下去,二將的背上,早已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不過蔣班和焦彝只能是忍著疼痛,跪在諸葛誕的面前,叩首謝恩。
諸葛誕冷哼一聲,道:「這五十皮鞭只是懲誡,回去之後,限你們三日之內,將坍塌的城牆修復如初,如果辦不到的話,二罪歸一,定斬不赦!」
蔣班焦彝心頭是苦不堪言,只能是唯唯諾諾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