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情況突發

  此刻的形勢十萬火急,容鈺珩貧瘠的小腦瓜飛速運轉了幾秒,隨後反握住溫擇琤的大手,情真意切,「根據博弈原理,我們一個往東飛一個往南飛,小結晶得以留存的機率最大。」

  溫擇琤絲毫沒有被容鈺珩眼中虛假的深情所迷惑,他現在的頭腦異常清醒。

  溫擇琤目光沉沉,「不是說比翼雙飛嗎,怎麼變成了孔雀東南飛?」

  容鈺珩糾正他,「孔雀東南飛不是這個寓意……」

  溫擇琤不聽不聽,直擊人心,「你就是想要拋棄我!」

  容鈺珩滿腹的狡辯就此卡在喉嚨眼裡。半晌,他發出半妥協的疑問,「那你想怎麼辦?」

  現在他們都在劇組拍戲,連買掛票跑路都不行。

  溫擇琤思索了片刻,隨即試探地說,「我們一起去跟曲右禾認個錯?」

  「……」

  容鈺珩就深深地看了溫擇琤一眼——他發現這人每次心虛犯錯就會秒切成小學生模式。

  容鈺珩教育他,「不是所有的錯誤只要道了歉就能被原諒……但你說的也沒錯,至少我們要先擺正自己的態度。」

  溫擇琤看著容鈺珩一副正兒八經說教的樣子心裡直痒痒:他的小倉鼠真的是好正好乖。

  溫擇琤正在腦內飄忽著吸倉鼠,容鈺珩忽然就拉住了他,湊到他耳朵邊上。

  溫熱的吐息拂過耳畔,溫擇琤頰邊被撩起一抹緋紅,他心跳突突的,還沒來得及轉頭去和容鈺珩意亂情迷地打啵,就聽後者說,「來,我教你唱歌。」

  溫擇琤,「?」

  曲右禾鯊過來的時候,只見溫擇琤和容鈺珩正並排站著,一副恭候多時的模樣把自己望著。

  曲右禾原本已經起了殺心,看到這一幕不由愣住,隨即發出疑問,「你們在幹什麼?」

  容鈺珩用手肘輕輕撞了撞身側的溫擇琤。

  緊接著,兩人就同時抬起手,兩手指節相扣,交握於小腹前,腳下窸窸窣窣動了動,站成個丁字步。

  曲右禾:……?

  容鈺珩一臉肅穆地報著幕,「冬去春來,萬物復甦,溫擇琤和容鈺珩的大腦卻依舊處於僵凍,未能如約甦醒。他們犯下了可以挽回的錯誤,並且希望能夠得到原諒——一首《認錯》,送給曲哥。」

  容鈺珩話音一落,就深吸了一口氣。

  隨即,一串嘹亮高亢的美聲從他喉頭流淌而出,在空曠的場地上迴響:

  「全是我的~錯

  現在認錯有沒有用…」

  容鈺珩的歌聲出來後,溫擇琤延遲兩拍也發聲了,他的嗓音低沉悠揚,重疊在容鈺珩的歌聲後面,如同大提琴在空氣中絲滑流淌:

  「……是我的錯~

  ……有沒有用…沒有用」

  一高一低的二重唱絲絲縷縷地縈繞在曲右禾耳旁,像是兩隻蜘蛛精在他腦海里搭建盤絲洞。

  容鈺珩和溫擇琤的高低聲部還在繼續演唱,這兩位創作型演員甚至改編了歌詞:

  「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微博~

  就任性一次犯個小錯oh~」

  ……

  待兩人的歌聲緩緩落下,曲右禾還有些神情恍惚,他心裡想著:

  這就是能把人帶飛升的天籟之聲嗎,怕了怕了……

  容鈺珩唱完,緩衝了幾秒又乖巧地探出個小腦袋,「曲哥,我和溫老師已經知道錯了,特意編此一曲,以表誠意。」

  溫擇琤附和地點點頭:沒錯,我們的態度是端正的。

  曲右禾從頭昏腦漲中逐漸甦醒,他甩了甩腦袋,企圖把腦子裡的盤絲洞搖晃潰散,「你們……」他張開的嘴很快又閉上,顯然還沒從剛才那陣中緩過勁兒來。

  主寵二人也不急,只乖順地把他望著。

  半晌,曲右禾的理智終於回籠,他撫了撫心率不太平穩的胸口,沉聲說,「琤哥,你可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溫擇琤低下頭,姿態謙謹,「人總是會進步的。」

  曲右禾,「……」

  容鈺珩,「……」他溫飼主好像聽不懂反諷。

  好在溫擇琤瞞著曲右禾讓自己的團隊偷偷下場,並沒有釀成什麼更大的風波。曲右禾對他兩人進行了一通長篇大論的批評教育後,便將此事翻篇了。

  曲右禾走後,容鈺珩蹭著他溫飼主抖毛毛,合理提出建議,「有的時候,誇獎的話並不一定真的代表誇獎。」

  溫擇琤不懂,「為什麼?」他說,「我每次誇你的時候,都是真心實意的。」

  容鈺珩大段的說辭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複雜、好罪惡——溫擇琤是這樣一個善良單純的人兒,為什麼一定要讓他看透這人世的虛偽與利刺呢?

  容鈺珩就啵啵他說,「沒什麼,我說錯了,那些誇獎你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你實至名歸。」

  溫擇琤微微低頭,甜蜜蜜地享受著他家小倉鼠的啵啵,「嗯,我知道了。」

  劇組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何晝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容鈺珩有些發愁,他上次電話掛得太生硬了,也不知道這次跟何晝搭戲會不會很尷尬。

  然而還沒等容鈺珩想好怎麼面對何晝,容琮彥的一通電話就打破了他平靜無波的拍攝。

  容鈺珩接到電話時,正好是晚上拍攝結束。天色已經有些麻黑了,周圍的人相看不清晰,劇組收拾攝像設備的人員在四周來來回回,反光傘被「吱拉」一聲搬到旁邊,夾雜著劇組人員的交談。

  劇組這邊的信號不太好,容琮彥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還有些斷斷續續,氣息不勻。

  「小珩,回來一趟,爸送醫院了。」

  有一瞬間,容鈺珩只覺得周圍的聲音都在離他遠去。

  他聽到容琮彥報了個地址、又說了幾句昏倒什麼的,等對面掛了電話,他依舊有些神情恍惚。

  向施秋報備、跟千辛磊請假、訂最近一趟夜航的機票……容鈺珩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這些事辦完的,好像都是順從本能去做。他腦子裡全是容琮彥說的那句「爸送醫院了」。

  辦完這些,容鈺珩正要坐上計程車,手腕突然被一把扣住。

  他回過頭,就看見夜色中的溫擇琤緊緊抿著嘴唇,臉龐的輪廓顯得有些剛毅,眼神卻是柔軟的。

  「容容。」溫擇琤叫了他一聲,伸手將人拉到懷裡狠狠抱了一下,「你…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

  溫擇琤的胸膛溫熱緊實,容鈺珩埋在他懷裡,聽出了後者話中的意思。他鼻頭一酸,恍惚混亂的心緒瞬間安定了許多。

  溫擇琤沒說「你還有我」。他其實完全可以趁機彰顯自己的存在感,進駐容鈺珩的世界,但他覺得這樣說會顯得容鈺珩好像已經失去了什麼。

  所以溫擇琤只說了句「你可以打電話給我」。他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容鈺珩回頭就可以看到的位置,安定地、靜默地守護著。

  容鈺珩回抱了他一下,「我知道了。」

  因為還要趕時間,兩人只抱了半分鐘,溫擇琤就鬆開他,目送他上了計程車。

  「落地給我發個消息。」

  容鈺珩點點頭,車窗一升,紅色的汽車尾燈就在夜色中劃出兩道亮線,朝著遠方迅速駛離。

  航班是凌晨2:40起飛,落地是早上五點多。容鈺珩下了飛機,叫了輛車便直奔醫院。

  容琮彥在電話里只說了個大概,加上容鈺珩當時腦子裡一片混亂,所以他到現在也不清楚容天慎的具體情況。

  因為不清楚,所以畏懼。

  醫院的大廳鋪了白瓷磚地,踏在上面會有「嗒、嗒」的腳步聲響。電梯的樓層數一個個往上跳,很快停在了5樓的位置。

  容鈺珩出了電梯,按照容琮彥給的房門號一路找過去,轉過一個拐角,就看見容琮彥坐在病房門口,臉色有些疲憊。

  「哥——」容鈺珩叫了他一聲,急匆匆地跑過去,「爸呢?」

  「情況穩定下來了。」容琮彥一手按在容鈺珩的肩上,安撫著他的情緒,「昏迷了一會兒,但不算太嚴重,現在在裡面睡著。」

  容鈺珩問,「醫生怎麼說?」

  容琮彥說,「人上了年紀,身體機能就會下降。醫生說爸應該是腦供血不足,一下沒緩過勁兒來,還好發現得及時,這會兒已經沒問題了。」

  容鈺珩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他靠在冰冷的牆面上。先前他的心情一直很焦灼,等這會兒平復下來,才發現自己的腿一直在打著輕顫。

  容鈺珩冷靜下來後,大腦也重新開始運轉了,「怎麼會腦供血不足?」

  容琮彥聞言,表情頓時有些小尷尬。

  容鈺珩,「?」

  容琮彥沉吟片刻,緩緩說道,「爸最近在讀史書……」

  容鈺珩擰眉,「我書讀得少,你別唬我。讀史書也能讀得腦供血不足?」

  容琮彥繼續展開闡述,「史書里有個廉頗的故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容鈺珩,「負荊請罪?」

  容琮彥,「不是,是那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典故。」

  容鈺珩就細細回想了一下……這典故似乎說的是廉頗被免職後,為了表示自己還能任用,就一頓飯吃一斗米十斤肉。後來使者回報趙王說,廉頗一頓飯跑了好幾趟廁所,趙王便認為廉頗是老了。

  容鈺珩回想起來後,依舊找不出二者間的邏輯關聯。他甚至對自己的知識儲備產生了一絲絲懷疑——莫不是自己記錯典故了?

  思索無果後,他不懂就問,「這和爸暈倒有什麼關係?」

  容琮彥別開眼神,目光落向走廊盡頭不具名的地方,「……爸也想驗證自己老了沒有,就一頓吃了一海碗米飯和幾斤肉。」

  容鈺珩簡直匪夷所思,「他是被撐暈的!?」

  「沒有。」容琮彥儘量組織著措辭,讓整個故事聽上去不那麼荒謬,「他和廉頗一樣跑了很多趟廁所,最後因為蹲坑蹲得過久,起身太猛暈倒了。」

  「…………」

  容鈺珩感覺自己回來這趟,終究是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