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溫擇琤一出現在門口,學員中就激起了一小陣輕微的驚呼。
有幾個人條件反射地往容鈺珩這裡瞟,卻見後者也神色淡淡,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不由有些失望地收回眼神。
溫擇琤繞過學員們就走到前排,向喬譚三人點過頭就算打過招呼。
喬譚看上去很驚喜,「老柯沒跟我說代課的是你啊,你也是,居然會答應!」
不提還好,一提到這個,溫擇琤就抿著嘴把喬譚盯著。
喬譚退了一步,「溫老師,你這是什麼眼神?」
溫擇琤說,「還得感謝喬老師,海選讓我亮了一次相,我就被陳導纏上了。」
喬譚哈哈大笑,「又不是不給你錢!」他說著轉向學員,「好了,這下溫老師也會來給你們上課了,大家歡不歡迎?」
「歡迎!!!」
容鈺珩不走心地混跡在人群中對著口型,「huan……ying……」
他從溫擇琤出現那一刻就莫名多了分危機感,總覺得溫擇琤和喬譚、宋唐他們不一樣。
可能是性格原因,喬譚、宋唐雖然是娛樂圈的重量級人物,但給人感覺親切和藹,靳之遙就更不用說了,像個大姐姐一樣。
但溫擇琤不同,他跳探戈都不翹屁股的。
一點也不活潑可愛。
容鈺珩在思考,才藝落後別人一大截的自己會不會被溫擇琤不留情面地狠批一頓?
宋唐金牌mc當了這麼多年,一眼就捕捉到了人群中對口型的容鈺珩,差點就笑出聲來——
這孩子,就算對口型也稍微走點心嘛。口型都比別人慢了半拍,簡直不要太明顯。
好在前方的喬譚和溫擇琤都沒有注意到,兩人侃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為了提高效率,三十名成員被大致劃分為四個組,每個組之間的課表安排都不相同,為的就是岔開授課時間。
「我和宋老師的課都是理論性的,我們兩組學員就先到隔壁去吧。靳老師和溫老師用這間教室就好。」
喬譚說完就和宋唐出了教室,帶走了一半成員。
容鈺珩的課表上第一節課是聲樂,因此留在靳之遙這裡。和他一同留下的還有蒲在希,只不過蒲在希是去溫擇琤那邊學舞蹈。
學員一分好隊,授課就正式開始。
靳之遙雖然去年剛出道,但是專業性很強,一進入授課狀態就像換了個人,神色嚴肅起來。
「大家基本都是流行唱法,流行樂沒有固定的形式,注重自然、隨意,還有情感的表達。你們首先要了解自己聲音的特質,才能呈現出獨特的風格,讓觀眾記住你們。」
容鈺珩聽完頭都要大了,讓觀眾記住他倒是沒問題,但絕對不會是因為唱歌好聽這類原因。
「單齊,你先來唱一首。」
靳之遙說完,隊伍里便走出一名高個子的男生,劉海耷拉下來蓋住了額頭,露出好看的眉眼,正是單齊。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單齊垂著頭調整了兩三秒狀態,隨即開了口。
「你嘗過的那些甜頭
都是寂寞的果實
那是活生生從心頭裡割下的我……」
脫口的聲線帶了點萎靡的嘶啞,頹廢又瑰麗,容鈺珩感覺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
再看周圍的人,無不流露出驚艷的眼神。甚至連教室另一頭學舞蹈的學員中都有人頻頻側頭。
一段平緩的主歌過後,聲調一轉陡然拔高,將情緒推向**——
「…就讓我緊跟著你起承轉合,
就讓我為你寫一本恐怖小說,
誰可疑、誰可憐、誰無辜、誰苟活
我已經,看到最後結果——!」
所有的情緒都在胸腔中左突右進,撕裂拉扯,絕望而又深情。單齊的頸側甚至鼓起了青筋,手攥緊成拳,微微顫抖著。
「不要還給我…不要還給我……」
直到最後一句輕輕落下,單齊額頭上儘是薄汗,劉海都被浸濕。
一首歌結束,沒有人說話,只聽得見單齊還未平穩的呼吸。
靳之遙環視了一圈,「你們看到了嗎,一個歌手進入狀態時是什麼樣的?你們能做到嗎?」
實力的懸殊讓眾學員心情一下變得沉重,紛紛低著頭默然不語。
只有容鈺珩,特別實誠地搖著腦袋,大聲說道,「不——能——」
那語調還拖得賊啦長,跟個小學生似的。
靳之遙,「………」
單齊側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沒忍住一翹。
靳之遙心很累,之前看溫擇琤的好戲看得很開心,現在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溫擇琤脾氣有多好。
靳之遙耐著性子去點他,「小容,我是希望你們能夠自查自省。」
容鈺珩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他自查的結果就是「不能」,有什麼問題嗎?
單齊終於忍不住開口提示他,「靳姐的意思是默默自查,不是要你跟她捧哏。」
容鈺珩,「……」
剛好容鈺珩撞這檔口上,靳之遙就說,「你也來唱一段吧,我聽聽看。」
容鈺珩抿了抿嘴,在自己的人生記事本上多加了一條「謹言慎行」。
「靳姐,我沒怎麼唱過流行歌。」
「沒關係,你會唱什麼就唱什麼。我剛才說過了,要根據自己的特質去選擇適合自己的曲目,不用一味跟從他人。」
容鈺珩思索了兩秒,好像自己大學就修了門美聲。
能用美聲唱還能不忘詞兒的歌……
他檢索片刻後定了定神,朝靳之遙頷首示意,緊接著深吸一口氣將情緒醞釀在胸。
下一秒,雄渾的男高音便滔滔不絕宛如開閘泄洪般奔涌——
「大河、向東流哇!
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
誒嘿誒嘿參北斗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
幾乎在容鈺珩引吭高歌的一瞬間,整間音樂室二度被震懾住!
靳之遙的臉上甚至流露出牆頹瓦裂的神情。
溫擇琤那邊的學員受到的影響更大,如果說之前單齊開口只是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那麼現在就是沖刷了他們的靈魂——
雄渾激昂的《好漢歌》以萬頃之勢傾頹而下,用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席捲了整個教室!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容鈺珩唱還不夠,他謹記導師的循循教誨,全身心地投入到歌詞的意境中去,配合著激越人心的曲調舞動四肢,竟意外發現這節拍很適合用來跳他的探戈。
他一邊唱跳一邊打著拍子。
「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一噠噠呀,二噠噠呀……」
靳之遙又是絕望又是好笑,她把臉埋在手心裡,雙肩微微抖動著。
其他學員都快要憋瘋了,要不是兩位導師還在場,他們的笑聲絕對能將天花板沖飛!
阻止這場盛世歌舞的是溫擇琤。
他實在忍不下去了,他的學員本來跳得好好的,這下全部亂套了。
溫擇琤從教室另一頭走過來,光亮的皮鞋踏在木質地板上,踩出一道道「噠、噠」的聲音。
容鈺珩舞到一半聽見有人給他伴奏,還挺興奮的。結果尋著聲音一轉頭,發現是已然逼近的溫擇琤。
「………」
容鈺珩的歌舞戛然而止。
溫擇琤看了容鈺珩幾秒,忽然非常客氣地開口,
「別唱了,拜託你。」
靳之遙憋了半天的笑終於在這一刻破功,
「噗……。」
靳之遙的笑聲就像個信號,其他學員一下爆發了,「哈哈哈哈哈哈!!」
有個男生甚至笑得跪在了地上,像只快樂的小青蛙,「哈哈哈哈噶…!噶啊…噶!」
全場唯二沒有笑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容鈺珩,一個是溫擇琤。
容鈺珩,「……」笑不粗來。
溫擇琤也沒有笑,他是真心實意地在拜託容鈺珩,「你一開口,我們這邊就沒法教學了。」
容鈺珩瞪大了雙眼,他這麼投入地表演,溫擇琤居然嫌棄他!
況且不讓他開口他還怎麼上課!
容鈺珩一委屈,小嘴就不自覺地撅了起來,「那我總不能以後都不上聲樂課吧?」
溫擇琤的目光在他微微撅起的嘴上停留了幾秒,又轉向他的眼睛。
後者清澈的瞳孔中寫滿了求知的渴望。
溫擇琤忽然覺得自己提的要求有些過分。
容鈺珩也不是故意要影響到他授課的,這個人的表演風格真就是這樣!
靳之遙笑夠了,抱歉地說,「溫老師,是我們這邊打擾到你們了。這樣吧,小容,你以後就聽我講,課後你再多留一會兒,我單獨聽你唱。」
集訓期間的授課都是有攝像頭記錄的,裝了攝像頭的教室只有這麼兩間,靳之遙想單獨換一間都不可能。
想來想去只有課後給容鈺珩補上,反正在攝像頭下也不怕有人說自己開小灶什麼的。
容鈺珩本身也不是個自我的人,如果真的干擾了溫擇琤上課,他寧願自己多留一會兒補課。
「給老師們添麻煩了,我沒問題。」
眼看解決方法已經敲定,溫擇琤卻忽然開口,
「不是你們的問題,我提的要求確實不合理,他缺課的部分我來補就好,不耽誤靳老師。」
話一出口,周圍的學員都驚了——這可是影帝的補習啊,有價無市!
但一看溫擇琤連毛孔都在散發著冷漠,眾學員又在心裡打起了退堂鼓……和溫擇琤打交道就像投資,收益越高,風險越大。
要是一不留神得罪了影帝,說不定連出道都成問題。
羨慕歸羨慕,他們自己是不願意冒這個險的。
容鈺珩倒沒在意這些,只要該他學的課沒少就行。
「那就麻煩溫老師了。」
「不麻煩。」溫擇琤的目光飽含深意,「畢竟你不開口,我只用補你一個人的課。你一開口,我就得補一群人的課。」
「……」